第84章
虛擬場景中的畫麵終於走到了尾聲,開始逐漸消散,直到顯露出這間房間本來的模樣。
眾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一時間,竟然無人出聲,房間靜得針落可聞。
韓淡忽然“哇”了一口血出來。
以血液作為媒介,喚醒前世的記憶和思想,到底是件極傷身體的事情。韓淡不過隻是個普通人,一時承受不住這種傷害也很正常。
為他施法的秦重錦並無動容,甚至連頭都沒有往這邊轉一下,倒是被他抱著的穆采有些擔憂地望過來。
紅衣美人兩道遠山一般的眉毛微微蹙起,燦如星辰的眼眸中透出些許憂色。被這樣的人看著,幾乎沒有人能夠不心動,尤其是對方正在關心你。
韓淡心頭一動,正想露出一個笑容來安撫一下穆采,就見秦重錦忽然俯下身,湊在懷中人的耳邊輕聲道:“采采,你想怎麼懲罰他?”
穆采的視線被身後人的臉和頭發擋住,又被對方拋了這麼一個問題過來,注意力自然被轉移:“我無所謂,看你的吧。”
秦重錦的神色有些許的波動。他忍不住收緊了手臂,低聲道:“采采一點都不恨他嗎?還是說……”
還是說你對秦重意舊情難忘?
穆采見對方那副試探的神情就猜到了秦重錦的未儘之意。他忍不住對著對方翻了個白眼,道:“不過是懶得再回想這件事罷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拍對方的手臂,既是有些氣惱,又是安撫之意。韓淡原本一個健康正常的大活人,因為以血為媒介喚醒前世記憶都吐了那麼大一口血。秦重錦這個今天晚上又是被打又是流血淚的人,隻怕是傷的更重。
穆采也不敢下手太重,又惱怒對方的誤解,隻能這樣似拍非拍地撫摸了一下他的手臂。
秦重錦當即就有點心猿意馬。
他的腦袋湊到穆采的頸側,柔軟的嘴唇擦過懷中人冰涼的耳朵,看著對方因為自己的舉動,身體輕輕顫了一下,這才不放心道:“采采說的可是真的?”
穆采輕輕掐了秦重錦的胳膊一下:“腦子裡都裝的什麼。我要是真的念舊情,還會把他交給你處置嗎?”
根據儀器的檢測,還有係統的提示,這個能量場的精神能量波動就是從穆采穿過來開始的。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本身的劇情就是發生在現世,沒有真正經曆過前世。這麼完整的前世劇情是從他過來後才補足的,所以也可以說他就是原身,他也可以代替原身做出選擇。
穆采先開始誤以為是秦重錦派人殺害他的時候,他就沒有想著報複。現在知道是秦重意以後,穆采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幾百年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他的心情早就歸於平靜,並不想再因為這件事而起什麼波瀾。如果穆采因為這一件陳年往事就心緒起伏,情緒大動,那最終難受的還是他自己。為了自己的平靜著想,穆采不打算報複對方。準確來說,他現在都不想再多看秦重意一眼,隻想回到自己的畫卷中,抱著小桃樹好好地玩一玩。
但這僅僅隻限於他自己。
穆采可以無所謂對方曾經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傷害,但他不能替被秦重意傷害過的秦重錦原諒對方。所以穆采把選擇權交給了秦重錦,讓他來實施這個懲罰。
秦重錦似乎對穆采的這個回答很滿意,沒有再追問下去。他站直了身體,頭轉向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秦重意,沉聲道:“采采大度,可以原諒你,但是我不能。你因為自己的自私和瘋狂傷害了我永生摯愛,所以你必須受到懲罰。”
他說著,手輕輕地一揮,眉心鮮紅的劍紋亮起來。一道與劍紋形狀一模一樣的金色印記在瞬間打入了秦重意的身體,他痛苦地曲起身子,因為被金色的繩索捆得結結實實,此刻的掙紮就好像一隻金色的大蟲在蠕動。
秦重錦的聲音如同結了一層冰:“這道乾坤劍印將會伴隨你十次轉世。在你接下來的十次轉世中,倘若你安分守己地做人,這劍印不會有任何影響。但隻要你做了壞事,等待你的就是無窮儘的厄運和劫難。”
他說到這裡,還染著血的嘴角竟然勾起一個殘酷的笑容:“你該走了。”
秦重錦這一句話說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很平靜。但他話音剛落,被金色繩索捆住的秦重意陡然間劇烈掙紮起來,無數的金光從對方的身上迸發而出,就好像金色的劍意在秦重意的靈魂上穿刺。
很快,乍泄的金光黯淡下來,原本躺在椅子上的秦重意不見了,連那道金色附著鮮血的繩索都沒有留下。
直到這個時候,秦重錦一直站得筆直的身體才好像撐不住了一樣軟下來,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上。
穆采連忙伸手攬住他。
好在對方似乎也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直接伸手攬住了穆采瘦削的肩膀,將整個上半身都搭在他的身上。蘇鑰和韓淡兩人站在他們背後,從這兩人的角度看上去,倒好像秦重錦把穆采整個人都抱住了一樣。
穆采比秦重錦矮整整一個頭,這會兒冷不丁被對方壓了半個身子上來,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忍不住伸手輕輕地錘了對方的胸膛一下,小聲地抱怨道:“你也太重了,壓得我氣都喘不過來了。”
話雖這麼說,穆采手上卻並沒真的把人推開,而是趕緊攬住了秦重錦的後背,讓對方在自己身上搭得更舒服些。
采采的手細白,一隻搭在他的胸口上,讓秦重錦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他很想把這隻手捧起來,放在嘴邊親一親,讓它的主人知道自己是多麼渴望與對方接觸。
好在秦重錦還有理智,及時克製住了自己的這種衝動。
眼下還有彆的事要做。
秦重錦想到這裡,攬著穆采轉過身來,麵向韓淡和蘇鑰兩人。
這是有話要說。
蘇鑰不知為何有些緊張,他的心裡隱隱有預感,覺得這秦老祖恐怕是要衝著自己來了。
果然,秦重錦的神色十分冷淡,平靜道:“蘇鑰,你爺爺讓你來京城,托我為你破除生死劫。今晚你的生死劫已過,不必留在我那裡了。日後你是想留在京城,還是想回苗寨,我都可以為你安排一下。”
聽起來多麼仁至義儘,蘇鑰簡直沒有任何理由反駁。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驟然泛起了一陣心酸。
離開秦重錦的院子,就意味著他再也無法見到穆采。
然而那又怎麼樣呢?
不論前世今生,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穆采的事。但是同樣地,穆采的眼裡也從始至終都沒有他。
蘇鑰想到這裡,精神都有點恍惚。他訥訥道:“苗寨已經沒有我的親人了,我就留在京城吧,有勞老祖了。”
秦重錦神色沉穩:“無妨。韓淡身體受了重傷,你精通玄學,先為他調理一陣吧。我回去後立刻為你安排房子等事宜。”
他沒有問對麵站著的兩人的意見,但無論是韓淡,還是蘇鑰,都沒有反駁的餘地。他兩人隻能站在昏黃的燈光下點了點頭,神色慘淡。
秦重錦眼見事情已經說清楚,便沒有任何留戀地轉過頭。他攬著穆采肩膀的手收緊,低沉而溫柔道:“采采,我們回家吧。”
穆采看著對方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蒼白的麵色,神色...欲言又止。到最後,他隻是扶著秦重錦點了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