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收複晉陽(1 / 2)

士卒將領們隨秦王且追且戰, 一晝夜疾行兩百餘裡, 待到高壁嶺時,皆是麵有疲態。

副將看在眼裡, 親自上前, 伸手去牽秦王馬韁, 低聲勸道:“大王收複澮、晉二州,大破呂州,追寇逐北,不惜晝夜, 一路至此,功莫大焉。但, 自柏壁起, 吾等奮戰數日,其後晝夜追剿.......如今兵疲馬累,士卒饑疲,兵糧不繼,豈可冒進?”

說著,他又拿出羊皮地圖, 指著上麵的位置,與秦王道;“這雀鼠穀號稱‘數十裡間道險隘’,高壁嶺更是其間最險,地勢逼仄, 實是不利行軍。”

秦王手握韁繩, 寬大的手背上, 隱隱有青筋鼓起。

他並未應聲,隻默然的抬起眼,極目遠眺,望向遠處。

副將便又朝秦王深深一禮。

他身上那沾滿了灰塵的甲衣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而他的聲音仍舊低沉而又鄭重:“還請殿下為己身安危計,為大局計,在此稍作休整,待兵糧齊備,再圖複攻,時猶未晚。”

秦王騎在馬上,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開口:“戰局時機一向稍縱即逝,若我等在此耽擱,敵寇稍得喘息,退占介休,依仗雀鼠穀地勢天險,回頭痛擊,我等反要受製。何況,往北便是晉陽,倘他們與晉陽合兵,趁機反擊,那麼我們就是真正的前功儘棄了......”

“晉陽乃王興之地,我等此來亦是為了北複晉陽,豈可於此耽擱?!”

“所以,眼下不能退,不能停,必須要追!萬不可錯此良機!”

秦王語聲堅定,便如鐵石,未有片刻動搖。

副將亦是變了神色。

事實上,秦王領兵晝夜奮戰,自己亦是已經熬得雙眼微紅,此時頗有倦意。但他與副將說完後,還是強打起精神,騎在馬上環視那些隨他追擊一晝夜的將領士卒們。

他的目光在那些熟悉或是陌生的臉容上掠過,忽而挑眉,揚聲一笑:“軍中尚有一羊!待得我等大破敵軍,本王親自烤了這羊,大賀全軍!”

說著,他伸手推開了副將抓著馬韁的手,揮鞭往前,道:“走!”

話聲未落,將士士卒皆是大聲應和,策馬追上。

副將立在原地頓了頓,也是胸中激蕩,咬咬牙,翻身上馬跟了上去。

追及雀鼠穀,敵軍果是占據天險,欲布陣反攻。

秦王自不懼,領兵破之,此一戰俘斬數萬人。

敵首領殘兵退回介休,秦王與眾士卒卻終於歇了一夜,夜宿於雀鼠穀西原。

這幾日的追擊,秦王為主將亦是晝夜不眠,便是身上甲衣都已三日未解,隻覺得沉甸甸的壓在疲憊的身上,仿佛要把人身上所餘的力氣也都榨乾了。

然而,方才大勝,連日的奮戰追剿似乎也都得到了回報,軍中上下雖疲憊困倦,心情卻是輕鬆而激蕩的。

夜裡,營帳正中點起篝火。

秦王親自將軍中僅剩的那隻羊宰了,架在火上,拿著刀片著烤熟了的羊肉,笑與眾將士道:“這裡也沒胡椒和鹽,隻能這麼吃了!不過這是鮮羊肉,就這麼吃也是好吃的。都來嘗嘗!嘗嘗本王的手藝!”

秦王領兵追擊至此,後頭的步兵現下也還未跟上,身邊隻一眾精騎。但人數確實不少,一隻羊看著挺大,肉也多,可真要分與諸人,其實也都沒有多少。

可眾人吃得高興,火光下的臉都是漲紅的,要是再來點酒隻怕就要醉過去。

秦王自己一口沒吃,還親自給副將割了一片羊腿肉,笑著道:“來來來,你也吃一口!羊腿肉烤的嫩,最好吃!”

副將想起自己先前諫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秦王卻是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也彆想太多!且吃飽了好好休息,明日還要整軍,圍攻介休。”

“是,”副將垂首應聲,連忙道,“末將明白。”

........

第二日,秦王引兵圍介休,未幾日便大破敵寇,斬首三千級,一路追擊數十裡,至張難堡。

此時駐守張難堡的乃是天子所封的浩州行軍總管,他聽說秦王到此不由也是吃了一驚,一時竟是不敢認——不過十餘日,秦王竟是直接從晉南到了此處?這,怕是數百裡都不止了吧?

秦王已有數日不解甲,甲衣上尚有泥濘血汙,確實是形容難辨,便是自己也覺哭笑不得,也隻得解開甲胄,以真容示之。

張難堡上下方才收了疑心,忙將秦王迎入了城內。

聽說秦王與諸將士一路追擊,糧草不繼,尚未食,便又叫上酒食,請秦王與士卒們在此處稍作休整。

四月底,秦王兵臨晉陽,晉陽上下開城投降。

..........

秦王收複晉陽的消息很快便傳回了長安。

天子不由大悅,親自在太極殿擺宴,笑與左右道:“此後,除突厥外,北麵再無外敵,關中之地已在掌中。”

原本,這樣的場合,宋晚玉是不好過去的,可天子一貫疼她,還是叫人給她安排了位次,她便也跟著喝了些,臉頰暈紅的轉過頭來,握著秦王妃的手與她笑道;“二兄他可算是要回來了!”

“是啊。”秦王妃的語調雖是一貫的溫柔,可她的眼睛就像是在發光,明亮得出奇。她下意識的反握住宋晚玉的手,笑著歎息,“終於要回來了。”

宋晚玉算了算,秦王妃已快八月了,倘秦王要是再不回來,隻怕都要趕不上這孩子出生了。

這般一想,秦王這會兒打了勝仗回來,也算是趕了個正好。

宋晚玉心情正好,想著這些事也覺得有意思,自己樂了一回,待回了府,忍不住便想去尋霍璋再說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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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回秦王大勝,收複晉陽,這樣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長安,霍璋便是在公主府裡亦是有所耳聞。

宋晚玉高高興興的去太極殿喝酒,霍璋卻尋人要了張羊皮地圖,一麵依照他從旁人處聽來的情況一麵看著地圖,試著複盤此回的柏壁之戰。

看著看著,他也不由心下歎服,亦有許多感慨:這些年來,他被挑斷手筋腳筋,身陷囹圄,不進反退;可秦王用兵卻是越發嫻熟,幾近於神!

許多人見著高山險峰,會望而生畏,止步不前;霍璋卻不一樣,他看見高山險峰,隻覺心下激蕩,心血複又沸騰起來。

故而,這會兒宋晚玉過來說起秦王這事,霍璋亦是不吝讚美,笑著道:“狹路相逢勇者勝,秦王此回確實是贏得漂亮,當可揚名天下!”

宋晚玉聞言,忍不住又眉眼彎彎的朝他笑了笑。

霍璋沒再說話,隻凝目看著她燈光下的臉容。

她方才自太極殿回來,飲了酒,有些醉意,雪白的頰邊還有酒醉後的暈色,尤顯明豔。她朝霍璋微笑時,鳳眸微彎,眼裡仿佛含著一汪水,盈盈然的映著夜裡的火光,像是浸在水裡的星子,亮的出奇。

霍璋頓了頓,忽然伸手,從袖中取出帕子遞過去,低聲道:“一臉的汗,你擦一擦。”

“哦。”宋晚玉喝了許多酒,此時後勁上來,酒意上湧,反應難免慢了些,慢半拍的接了帕子來,往臉上擦了擦。

她一張臉原就極白,宛如傅粉,隻頰邊有些暈紅。此時,她用帕子擦汗,擦過的肌膚皆是微微沁紅,更見豔色。

霍璋看著她,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

先前,他一直將宋晚玉看作年紀還小的小姑娘,此時見了她這模樣,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其實,她已經不小了。若是在尋常人家,宋晚玉這個年紀,隻怕早已嫁人了,根本等不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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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霍璋忽然的便想起了宋晚玉那個傳說中早逝的未婚夫,心下微微一動。

宋晚玉卻不知霍璋心下所想,坐在一側托腮看著霍璋,忽然道:“你在想什麼啊?”

霍璋眉心微跳,下意識的看她。

宋晚玉卻下意識的伸出手,按在了他微跳的眉心處。

事實上,霍璋是可以躲開的,哪怕他當時因為宋晚玉的問題而有片刻的心虛與無措,但是以他的身手和反應仍舊是可以躲開的。

但是,他並沒躲開,反倒由著宋晚玉將手指按在他的眉心。

宋晚玉的指尖是溫熱的,也是柔軟的,按在霍璋眉心時,帶來了一種莫名而奇特的觸覺,隻覺得整張臉都下意識的緊繃起來了。

然而,宋晚玉卻恍若未覺,隻用手按在他的眉心,順著他纖長的眉峰往外按著,慢慢的撫平了他蹙著的眉頭,小聲喃喃道:“你剛剛在想什麼?還蹙著眉頭?”

說著,她又將霍璋另一邊的長眉也都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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