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1 / 2)

見到善善的第一眼, 阮雯雯的雙腿都要發軟。

周遭村民們臉上喜氣洋洋的笑容與她蒼白的麵色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緊接著,她看見阮金國走了過來。

不由地,阮雯雯想起那天自己丟掉薑善的全過程。

當天, 她故意喂柚柚喝很多水, 故意在供銷社裡將柚柚支開, 又故意, 讓善善跑出去找柚柚。

一個是五歲的小孩, 一個是三歲的小孩,隻要她願意,自然可以將他們拿捏於股掌之間,很顯然, 她真的做到了。

善善丟了,而柚柚也被她趕了出去, 這結局本該是無比美好, 讓人充滿著希望的……

可誰知道,柚柚被趕出去後找到了孟金玉, 而如今, 連善善都被找了回來。

孟金玉會不會已經知道這整件事與自己有關?

阮雯雯的心臟就像是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她的嗓子乾啞得可怕, 雙手顫抖得不聽使喚。

她想逃跑, 可是,阮金國卻走了過來。

“你站住。”阮金國說。

阮雯雯立馬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住一般,連脊背都在冒冷汗。

空氣變得稀薄, 她做了個深呼吸,卻喘不上氣,直到阮金國一步跟著一步, 走到她麵前。

“善善回來了,你都不高興嗎?”阮金國說,“我聽村民們說,之前他走丟的時候,你在家一哭二鬨三上吊,像是立馬就要跟著他去了似的。咋現在人都回來了,你反而還不如其他村民們激動呢?”

在這個村裡,大家在麵對阮雯雯的問題時,立場分為三派。

一些人認為她心眼壞,能做出搶彆人男人的事,太不擇手段了,對這樣的人,應該有多遠,就離得多遠。

一小部分的村民耳根子比較軟,在阮雯雯好幾回笑臉相迎又剖心剖肺地表達自己對薑煥明的愛意有多深之後,認為她就是傻,為了個男人,上趕著給人當後媽,指不定以後要吃多大的虧。

還有一些村民,則是站在中立的態度,他們根本不在意阮雯雯是個啥樣的人,雖然在一個村子裡生活,但井水不犯河水的,礙不著他們。

但即便是村民之中最冷漠的那些個,在聽見阮金國說了這番話之後,也都不由地多看了阮雯雯一眼。

“怎麼會呢?善善回來了,我當然為你們開心。”她轉身,邁著艱難的步伐,走到善善麵前,“這麼白白胖胖的,這些日子肯定沒受苦,真好。”

善善眨眨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孟金玉,而後輕輕地,往後退了一步。

柚柚見了,一下子就攤開短短的手臂,擋在善善麵前,小臉頰一鼓,氣勢洶洶地看著阮雯雯。

阮金國眸光一冷,拽著阮雯雯的胳膊,直接將她甩開。

隻是他剛要出聲,就被孟金玉攔住了。

阮雯雯一陣吃痛,紅著臉罵了他一句,見孟金玉擋住他,立馬轉身,落荒而逃。

大家隻當阮金國和阮雯雯之間的矛盾是因為當弟弟的心疼姐姐,見阮雯雯已經跑了,那沒啥熱鬨可看了。

他們轉而圍著善善。

“善善,你這陣子上哪兒去了?這小臉白白嫩嫩的,日子肯定過得滋潤著咧。”

善善現在雖然能說很多話了,但還是有些害羞,不過他能感覺到大家的善意,所以嘴角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消失過,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格外討人喜歡。

作為弟弟的發言人,柚柚站出來,將找到善善的全過程由頭到尾說了一遍。

她說得那叫一個驚險刺激,大家聽得眼睛都瞪得圓圓的,就像是當時他們也在場似的。

“大半夜的,一個人跑出去,這多危險啊!”

“要是在咱村,摸著黑掉下山,掉到水庫裡,那還得了!”

“城裡雖然沒有山,也沒有水庫,可有車子啊!車子要是一撞過來……我連想都不敢想!”

“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

柚柚和村民們打成一片,一臉認真地點頭,時不時還要像個小領導似的發言。

而身邊的善善,則崇拜地看著姐姐,小臉上的表情格外專注,像是盼著學點什麼回去似的。

見狀,阮金國將孟金玉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姐,你為啥攔著我?這樣的人,難道還要給她留情麵嗎?”

“現在跟她撕破臉,能有什麼好處?”孟金玉說。

隻是逞口舌之快罷了。

“那就算了?讓她這麼欺負善善?”阮金國問。

“就算被村民們戳著脊梁骨,她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是,人總有自己在意的事。”孟金玉平靜地說著,轉過身,望向阮雯雯消失的背影。

難以想象,這一世阮雯雯的行事作風,竟然早已沒了底線。

孟金玉想了想,又說道:“金國,接下來你得幫我跑動跑動,做一些事。”

……

阮雯雯越走越快,甚至都要忘記自己的腿傷。

阮金國剛才的表情,意味著什麼?

那眼神,就像是殺了她的心都有了似的……

難道隻是因為他們姐弟倆感情好,他想為他姐討回一個公道?

畢竟上次她和阮金國在阮家見麵的時候,薑煥明還沒和孟金玉離婚呢,因此他的態度沒這麼強硬。

現在眼看著他姐徹底被薑家趕出去了,生氣也是在所難免的。

阮雯雯終於說服了自己。

善善還小,連話說都不清楚,怎麼可能知道當時是她故意弄丟了他!

再說了,以孟金玉的脾氣,如果真知道了真相,肯定不會忍著的。

想到這裡,她的步伐加快了些。

回到家,阮雯雯遠遠地看見屋外小院堆著一整盆的衣裳。

自從他們提出分家之後,薑老太氣得直拍桌子,大房二房家的也紛紛斥責他們自私,平時在家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都不給他們好臉色看。

阮雯雯倒是一點都不在意。

上輩子,她知道薑煥明這些窮親戚時不時就要作妖,纏著他借錢買房的有,做買賣的也有。

這一世,早點跟他們斷了來往,將來反倒輕鬆。

隻不過,她唯一覺得不太痛快的,是下工回來還得做家事。

既已鬨翻,其他兩房做飯就沒再她一份了,因此她從地裡回來,便得準備晚飯。

薑成和薑煥明的胃口大,薑果又愛挑三揀四的,忙活好之後,又沒人幫著洗碗,她每天都累得像老黃牛一樣。

此時,阮雯雯看著滿盆的衣裳,不由頭疼。

她走進屋:“果果!”

薑果正趴在炕上看書。

這兩天,大哥找出以前的小學課本,非要讓她看,她要是不願意,大哥就生氣,不搭理她。

薑果的話特彆多,如今家裡隻有大哥和她這兄妹倆了,要是連大哥都不說話,那她要憋死。

於是,薑果就隻好老老實實地看課本。

不過看著看著,她還給自己找到了些樂趣,這會兒就一隻手扶著書,一隻手握著筆,在上麵塗塗畫畫,兩條白皙的小腿晃蕩著,看著怡然自得的。

“果果!”阮雯雯耐著性子,又喊了一次。

薑果這才聽見,轉頭一看,熱情洋溢道:“媽媽!”

阮雯雯對這孩子最滿意的。

平時看著挺機靈的,關鍵時刻又沒什麼心眼,一口一個“媽媽”喊得多親熱啊,聽著心裡頭也舒坦。

“果果,你給媽媽捏一捏肩膀。”阮雯雯說。

薑果很聽話,一喊就來了。

她沒什麼力氣,捏著肩膀也算不上多舒服,可阮雯雯就是願意讓這小孩伺候自己。

不為彆的,隻要想到薑果在孟金玉麵前那梗著脖子的熊孩子模樣,再看看她在自己麵前有多百依百順,阮雯雯就覺得心底美滋滋的。

“果果,我出門之前讓你把盆裡的衣服洗了,怎麼沒洗呢?”阮雯雯問道。

“我不會啊。”薑果說,“那一大堆衣服,光是抬去小溪邊,都得費好大的勁了!”

阮雯雯微微擰眉,柚柚才五歲,之前都能把一大盆衣裳拉到小溪邊去,薑果已經十二歲了,怎麼可能做不到?

說到底,就是一個“懶”字!

不過,她知道薑果吃軟不吃硬,就沒拉下臉,而是繼續好聲好氣道:“可是媽媽白天要上工,太陽下山後下工還得回來做飯,好累啊。這樣一來,都沒有時間洗衣服了,到時候你爸和你大哥的衣服都臭烘烘的,多惹人笑話。”

“讓他倆自己洗啊。”薑果連想都沒想。

阮雯雯歎氣:“哪有男人洗衣裳的?”

“男人咋就不能洗衣裳啦?”薑果一臉天真,見阮雯雯不悅,就又說道,“行吧,那媽做完飯之後不是可以洗嗎?”

阮雯雯一噎:“這——做完飯再去洗,天都黑了,媽媽要是掉到小溪裡怎麼辦?”

薑果笑得眼睛彎彎的:“媽媽!你都這麼大了,才不會掉進去呢。”

阮雯雯聽明白了。

總之是好說歹說,這丫頭都不願意把衣服給洗了。

洗衣服做飯洗碗……讓她做什麼都不會,一個農村丫頭,倒是被養得像城裡姑娘一樣嬌慣!

阮雯雯的胸口悶著一股濁氣,但對上薑果這張笑臉,又不好發作,就指了指右肩,沒好氣道:“這裡也酸,再捏捏。”

可誰知,薑果卻不乾了,伸了個懶腰,又往炕上一趴:“媽媽,我捏好了,輪到你啦!”

阮雯雯:???

“我在地裡累了一天,讓你給我按按,你怎麼反倒讓我給你按了?”她的聲音不自覺拔高,“你這孩子——”

然而薑果沒聽出什麼不妥,隻是轉過臉,一臉無辜道:“媽媽,你不是說我們倆是最好的朋友嗎?就像小姐妹一樣。我每次和曉芸打水喝,都是輪流著來的啊。”

“曉芸是誰?”阮雯雯語氣不善。

“就是我在學校唯一一個好朋友。”薑果眨眨眼睛,真誠道。

一時之間,阮雯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辛辛苦苦籠絡這個孩子的心,不就是為了讓這個孩子將自己當作朋友一樣對待嗎?

直到現在,阮雯雯仍舊記得前些日子薑果抱著她不讓走時孟金玉一臉受傷的表情。

留著薑果,就能一次又一次紮孟金玉的心,她很快就要成功了。

想到這裡,阮雯雯咬咬牙,把滿滿的憋屈通通吞到肚子裡去。

“好,媽媽給你捏。”阮雯雯說。

“捏捏肩膀。”

“捏一捏腰吧,媽媽——”

“還有小腿!小腿好酸呀!”

阮雯雯剛下工,腰酸背痛,隻想在炕上躺著,但是倆孩子和薑煥明都得吃飯,她歇一會兒就得去做飯。

可沒想到,薑果壓根不讓她歇。

“太舒服啦!”

“媽媽真好!”

每當阮雯雯想停下來時,薑果就要發出一聲滿足的感慨,她就隻好繼續捏下去。

隻要她對薑果好一點,再好一點,那這個孩子就肯定會對自己掏心掏肺的。

這麼頭腦簡單的一個人,最後就是被她賣了,都得給她數錢!

這樣一想,阮雯雯的語氣更溫柔了。

“還疼嗎?”

“你這個小孩,又不乾農活,又不做家務,還總是喊累,跟城裡的嬌小姐似的。”

“也隻有我能受得了你了。”

薑果晃著腳丫子,笑眯眯地聽著。

“不過果果啊,你還是得懂事一點。”阮雯雯說,“媽媽對你好,你也要對媽媽好,知道嗎?”

“當然了!”薑果轉過來,盤腿坐在炕上,拍著胸脯說。

阮雯雯欣慰地點點頭:“那媽要去燒飯了,果果幫忙一起生火,等你哥哥回來,我們一起做飯——”

響亮的聲音由外頭傳來:“果果!”

薑果認出是哥哥的聲音,立馬下炕穿鞋:“來啦。”

薑成又大喊道:“弟弟回來了!”

薑果愣住了,她的腦子還沒回過神,心卻已經飄到外頭去。

此時她一隻腳穿上了鞋,另一隻腳都還沒來得及塞到鞋子裡,飛奔著出去。

阮雯雯俯著身子幫薑果捏了這麼長時間的酸痛部位,一條腰早就已經酸得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才站穩,忽地被抽了筋一般往外跑的薑果不小心撞了撞。

十幾歲的孩子,一身的蠻勁,這一撞,還真不是阮雯雯能承受得住的。

她整個人狠狠地摔在地上,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咬著牙忍住快要脫口而出的罵罵咧咧。

隻是,不管她如何繃住自己的人設,如何裝得偉大溫柔,都沒用。

薑果早就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咻咻咻”地飛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阮雯雯按著自己摔疼的屁股站起來,老老實實地上灶房做飯去了。

……

灶房裡,阮雯雯埋頭乾活。

屋子外,善善被大家圍繞著,薑家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歡快和諧。

誰都沒想到,丟了十幾天的孩子居然會回來,就連薑老太都緊緊握著孩子的手,一個勁地點頭,情緒激動。

過去在老人家心中,地位最高的是有出息的小兒子,可小兒子這陣子鬨著要分家,傷了她的心。

她心裡難受,好幾天提不起精神來,但沒想到,今天居然有個好消息。

善善回來了!

人一旦上了年紀,隻有高興時,才會落淚,此時老太太的眼中閃動著淚光,滿臉都是欣慰。

望著這一幕,朱大麗不由在心底歎氣,她理解老太太的感受。

當初嫁進薑家的時候,老太太明確地表示過自己身體虛,而且過去她一個寡婦拉扯著三個兒子長大,早就已經帶夠了孩子,往後絕對不會帶孫子孫女們。

好些年,老太太也確實是這樣乾的,直到善善出生。

對於老太太來說,善善是一個例外,因為他很乖,以前不會說話時,惹人心疼,但也讓人省心。

照顧他,並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因此薑老太偶爾會在孟金玉上工時幫忙搭把手。

慢慢地,老人家對這個小孫子的感情越來越深,可不想,孩子突然走丟了。

好幾回,朱大麗見老太太夜裡睡不著,坐在堂屋等。

等的該是善善早日回家……

現在,還真讓她盼到了。

“善善,這些日子受罪了沒有?”薑老太拉著善善的小手問。

善善的嘴角抿出一對小小的酒窩,輕輕搖搖頭。

薑老太眼眶濕潤:“好,那就好!他們是怎麼找到你的?”

這太複雜,善善肯定是沒法說清楚的。

好在剛才薑成回來時恰好聽見村民們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說得明明白白。

於是他對著奶奶詳細講了一遍。

薑老太聽得瞪大了眼睛。

這都能找到,是善善的運氣,也是因為——孟金玉足夠堅持。

她感慨地點點頭:“親媽就是親媽,真沒想到,金玉在背地裡做了這麼多事。”

恰好這時,阮雯雯端著做好的玉米餅子從灶房出來。

她淡淡地掃了老太太一眼,卻早就已經暗暗咬了咬牙。

這老婆子,現在居然還開始惦記起以前那兒媳婦的好了?

……

家裡要有家裡的規矩,雖然薑果從來都是個不守規矩的小孩,可在嚴肅的奶奶麵前,她還是不敢造次的。

等到老太太終於願意鬆開薑善的手,薑果才有機會擠上前去。

“善善!”薑果用手揉了揉善善像小包子似的臉頰。

“姐姐。”孩子的聲音軟軟糯糯的。

弟弟回來了,薑成和薑果與柚柚一樣高興。

趁著還沒開飯,薑成就帶著弟弟妹妹們一起去田埂玩。

“善善,姐姐好久沒抱你了!”薑果剛一開口,就伸手去抱善善。

她力氣不大,一把抱起善善時,忽地發現自己好像支撐不住了,直到累得氣喘籲籲的,才讓弟弟的雙腳終於離了地。

弟弟怎麼變沉了!

薑果整個人晃晃悠悠,搖搖欲墜,而被她抱著的弟弟則是渾身緊繃,雙手雙腳撲騰著。

“不要再動啦!要摔跤了!”薑果直喘氣,趕緊提醒。

“薑果,你小心一點!”薑成趕緊上前來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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