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8章(2 / 2)

蘇母壓根沒給阮金國拒絕的機會,拿上飯票、肉票和飯盒,就立馬出門去了。

經過蘇景景的身邊時,她還丟下一句:“還不請人進來坐?”

蘇景景無奈道:“你留下來吃頓飯吧。”

阮金國點點頭,又搖搖頭:“那等一下,我去買點東西,馬上就來!”

蘇父和蘇景景都來不及攔,就見他已經騎著自行車,“嗖”一下往供銷社趕去。

望著這一幕,蘇風挑了挑眉。

這小子,也就這事做得靠譜,來彆人家吃飯,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嘛。

十五分鐘後,阮金國提著大包小包的禮進來了。

有餅乾、紅棗、糖果還有酒。

這禮往桌上一堆,把蘇父和蘇母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就是吃頓便飯而已,我們也沒準備什麼,你還提這麼多東西。”蘇父說。

阮金國笑道:“應該的。”

蘇景景覺得這氣氛怪怪的,像是大姑娘第一次帶女婿來見老丈人和丈母娘。

可問題是,她都還沒和阮金國確定關係呢。

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開飯了。”蘇母去食堂打了幾個菜還不夠,又下廚做了幾道,還讓蘇風跑了一趟國營飯店。

桌子上擺了很多菜,看著格外豐富。

這是蘇父和蘇母第一次與阮金國坐下來,麵對麵說話。

這個年輕人,說話時不卑不亢,又對他們極其敬重,倒是讓他們喜歡得很。

蘇景景也沒想到,平時阮金國在自己麵前總是動不動就紅了臉頰,看起來愣頭青似的,這會兒表現怎麼這麼好呢?

不單很懂禮儀,說的話還有理有據的,雖在飯桌上沒有侃侃而談,但也足夠讓長輩滿意了。

“喝點酒。”蘇風給阮金國倒了一杯酒。

阮金國實誠,立馬雙手捧著酒杯,“咕咚”一聲喝了進去。

“你慢慢喝,要不然他們該說我欺負你了。”蘇風說著,對上阮金國帶著笑容的臉,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似的。

之前他還在心裡頭吹牛,想著等阮金國來了,得好好治治這個妄想追求他妹妹的人呢。

蘇風這樣一想,抬起眼,看見自己笑容滿麵的父母。

這樣不對勁。

他倆都不開口刁難,那就隻能由他做惡人了。

蘇風清了清嗓子。

“阮同誌,你和我妹妹的事,我也不是反對。不過你知道吧,我妹妹從小到大就是被我們捧在手心,寵愛著長大的,性子比較嬌慣。”

“哥!”蘇景景揪了揪他的衣角。

蘇風比了一個手勢,讓她不要出聲,而後繼續說道:“阮同誌,一些話,我不得不說。你從小在農村長大,不管是生活習慣,還是在思想層麵,跟我妹妹都很難達成一致。我聽說,你是在肉聯廠的熟肉車間工作的吧?還有,你應該沒念過幾年書吧?”

蘇景景的眉心擰了起來。

連蘇父與蘇母也不悅地沉下臉,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然而,與他們相比,阮金國的反應,卻無比溫和。

“蘇同誌,景景的性子好,並不嬌氣,而且就算她嬌氣,我也會讓著她。我和景景相處了幾個月的時間,我們很聊得來,不管在哪一層麵,都不至於無話可說。”他喝了一口酒,給自己壯壯膽,繼續說道,“至於車間的工作——我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向主任遞交了書麵上的申請,經過考核之後,我已經被調到辦公室工作。我敢保證,我父母絕對沒有參與其中,這次的考核,我完全是憑借真材實料通過的。”

蘇景景有些驚訝。

難怪她今天去車間的時候,沒有見到阮金國,後來還是他的工友將她帶到辦公室去的。

原來,他已經往上調了。

蘇父和蘇母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微笑。

倒不是瞧不起在車間工作的工人,隻是,阮金國願意遞交書麵申請得到考核的機會,這就證明他是一個有上進心的人,不會安於現狀。

“通過考核了?”蘇風意外地挑了挑眉,“我打聽過,你的學曆——”

“哥,你再說我要生氣了。”蘇景景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可是阮金國隻是笑著衝她搖搖頭,打開挎包:“景景,這個——我本來是想直接交給你的。”

蘇風更加狐疑了。

神神秘秘的,什麼東西?

他抬起眼,看見阮金國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文件袋。

袋子一打開,裡麵有一張紙。

準確來說,是一張成績單。

蘇風垂眸看了一眼,喃喃道:“夜校?”

蘇母一臉驚訝:“你在念夜校?”

這下子,蘇風的眉心也舒展開來:“不單單是念夜校,成績還不賴。”

蘇父也將成績單拿去看了一眼。

蘇景景湊過來,一眼看見上麵的校長評語,以及成績表。

“門門都拿了高分,而且是全班第二名?”她驚呼。

蘇父和蘇母對視一眼,心中有些寬慰。

一張成績單,或許說明不了什麼,但卻可以證明,阮金國足夠努力。

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即便蘇景景不是一個勢利眼的女孩,但是要配得上她,他還是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阮金國的起點並不高,可隻要他一直有一顆向上進取的心,女兒跟著他,就一定不會受委屈。

而且,剛才蘇風有意為難時,他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悅,反倒是著急地想要向他們證明自己的誠意。

“叔叔阿姨、蘇同誌,我一定會對景景好的。我想以結婚為目的,與景景交往,你們能同意嗎?”阮金國再開口時,語氣變得忐忑。

他的方式很笨拙,卻更顯真心。

老倆口滿麵都是讚許。

就連蘇風,都不由牽了牽嘴角。

第一次見人拿著成績單上門的。

這未來妹夫有點傻。

“我不管你們同不同意。”蘇景景揚了揚下巴,但臉頰上卻不自覺飄過一抹緋紅,“反正我是同意了。”

阮金國起初還沒回過神,等反應過來之後,微微一怔,隨即雙眸都亮了起來。

她是接受他了!

……

周鑫鐵青著臉,坐在車上。

劉安琴坐在他的身邊,滿臉愧疚:“周鑫,你先彆生氣,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

“誤會?是你那寶貝兒子誤會了我父母,還是我誤會了你寶貝兒子?”周鑫語氣譏諷。

劉安琴的眼眶立馬紅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剛才是從派出所出來的。

周鑫的父母在平反之後,都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上去。

他倆深深地記得自己當初在牛棚時所經曆的一切,因此在單位裡,兩個人都是謹言慎行,生怕一步行差踏錯,就又重蹈覆轍。

原本雖是如履薄冰,但也都沒有出什麼問題。

可誰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公安同誌來了。

公安同誌們當著單位裡所有人的麵,將兩位老人家帶走,說他們出言辱罵烈士家屬。

周父和周母被帶到審問室之後才知道,他們是被舉報了。

剛才周鑫帶著劉安琴,心急火燎地去了派出所,向公安同誌百般解釋,說這隻是家庭內部矛盾,可公安同誌卻說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除非找到舉報者,由舉報者親自撤銷舉報,否則,周父和周母輕則得寫檢討聲明,重則——

“勞改!他們都這把年紀了,現在要是去勞改場,身體能吃得消嗎?劉安琴,我真想不到,你兒子這麼黑心,居然能對我父母做出這種事!”周鑫一拳砸在方向盤上,眼底閃著寒光。

“一定是誤會,周鑫,你們對小祈說什麼了?”劉安琴問。

“說什麼?”周鑫冷笑,“我們難道還能委屈了你的寶貝兒子?”

這一口一個“寶貝兒子”,實在是太刺耳。

劉安琴著急地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願意接受他,我已經很感激了。是小祈不對,不懂得感恩……這樣吧,我們現在去找小祈,我讓他去派出所,撤銷舉報,再向你父母道歉。”

周鑫昨天是在孟家找到顧祈的,當時譚橋村的村民們都說這孩子有個要好的朋友在鳳林村,所以讓他去打聽打聽。

現在,他本來想直接開車去村裡將這孩子揪出來,但劉安琴說,孩子孝順,說不定跑到醫院看顧老爺子去了。

醫院就在附近,如果他真在,那就再好不過了,省得去鄉下來回幾趟浪費時間。

周鑫不想讓自己的父母在審訊室待太久。

巧的是,就在周鑫開車去江城中心醫院時,孟金玉和顧祈也正在往那兒趕。

顧祈的父親還活著,這天大的好消息,是一定要告訴顧老爺子的。

老爺子隻有顧智民這一個兒子,當初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時候有多悲痛,那麼今天得知他仍舊在世的消息時,老人家就會有多欣喜。

說不定,這身體都能一下子硬朗起來,比吃靈丹妙藥還要管用。

這麼大的事,孟金玉擔心顧祈說不清楚,就先把服裝廠的活給安排好,再帶著他出發。

此時一大一小下了公交車,匆匆趕去醫院,彼此之間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時間說,步伐邁得飛快。

顧祈是滿心歡喜的。

他已經一宿沒睡好了。

昨天晚上,金玉阿姨讓他在孟家留宿。

一整個晚上的時間,他都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反複琢磨著爸爸還沒有死的消息。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不小心睡著了,但沒睡深。

他一時盼著爸爸趕緊回家,一時又急著把這好消息告訴爺爺,忙壞了。

這是這幾個月以來,顧祈第一次這麼開心。

此時,他和孟金玉終於到了醫院。

孟金玉自問平時跑得快,體力也好,但這會兒在顧祈麵前,卻是自愧不如。

這小子,怎麼就像是被安上飛毛腿似的?

顧祈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在病房門口時,連氣都沒喘順,一下子推開房門:“爺爺!”

可他話音剛落,回應自己的,卻是一片寂靜。

或者說,是無比僵硬、沉默的氣氛。

“還是那句話,我孫子不是一個不講理的孩子。”顧老爺子將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黑著臉說道。

顧祈愣了一下,看見坐在顧老爺子身邊的是周鑫和劉安琴。

夫婦倆的臉色也不好看,兩個人就像是興師問罪一般,冷眼盯著他看。

“小祈,你為什麼要舉報爺爺奶奶?”劉安琴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顧祈說,“而且,我隻有一個爺爺,他在住院,需要休息。”

孟金玉在後頭跟上,遠遠地就聽見劉安琴說的話。

敢情這還是她家果果惹的禍?

不過,就算舉報,那也沒錯。

周家兩位老人能說得出那樣的話,怎麼就不能舉報了?

得虧孩子的父親沒有犧牲,若是真犧牲了,還要因此被人笑話是沒爹教養的小孩,多傷人啊。

總不能隻準他倆倚老賣老,欺負人!

孟金玉喘順了氣,慢悠悠準備進病房,卻不想餘光一掃,看見幾位同誌。

她瞪圓了眼睛,趕緊視線的方向走了幾步。

病房裡,劉安琴苦口婆心地勸。

“小祈,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犟的?小祈以前不是最聽媽媽的話了嗎?現在媽媽叫你去派出所撤銷舉報,你為什麼不去?”

“就算爺爺奶奶平時說了讓你難受的話,可他們畢竟是老人家。你是千不該萬不該,做出這樣激進的舉動。”

“你現在先向周叔叔道個歉,好不好?”

顧祈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的媽媽。

過去,他一直覺得媽媽是最溫柔、最講道理的人。

可是這段時間,隻要是與周家有關的事,她不由分說,立馬就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去。

並且,她還來打擾爺爺。

她明知道爺爺身體不好!

“我不道歉。”顧祈挺直了腰板,語氣堅決。

劉安琴一愣,咬牙威脅:“顧祈,你要是再這樣,連媽媽也不會管你了!”

隻是話音落下,她的眼中又充滿著愁緒:“媽媽夾在中間,很為難的,你就先向周叔叔道個歉,再去派出所一趟,讓公安同誌把爺爺奶奶放出來,行不行?”

聞言,顧老爺子的眉心越擰越緊,忍不住脫口而出:“孩子受了委屈,你不過問,倒是在意那兩個老東西!說到底,現在誰是你自家人,誰是外人,你倒是真分得清!”

頓了頓,他又厲聲道:“劉安琴、周鑫,你們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我就這麼一個孫子,你們看他沒爸,就這麼往死裡欺負?”

見爺爺氣得發抖,顧祈連忙上前扶著他:“爺爺,我爸爸——”

“夠了!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周鑫忍無可忍,不耐煩地瞟了顧老爺子一眼,又轉而衝著顧祈大喝一聲,“顧祈,你跟不跟我去派出所?”

顧祈轉身,站起來,仰著頭。

他不甘示弱地盯著周鑫的雙眼,像一隻小獸一般,眸光中壓著怒火:“我、不、去!”

周鑫氣得握緊了拳。

劉安琴生怕他會對孩子動手,趕緊緊緊挽住他的臂彎。

“如果你不去,以後,你媽不會再管你了。”周鑫鐵青著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吐出來的,“不出意外的話,這將是你們母子倆最後一次見麵。”

顧祈冷眼望著周鑫,隨即又看向劉安琴。

他牙關緊咬,眼中含著淚光。

媽媽沒有表態,一句話都沒有說。

“以後你不要想踏進我們周家的門,半步都不可能!”周鑫繼續放狠話。

顧老爺子氣得發抖:“你們、你們這是欺人太甚!”

周鑫的心中閃過一抹報複般的快感,他手中拿捏的,是這個孩子最在意的。

不讓這個孩子見劉安琴,他怎麼可能點頭?

一秒鐘、兩秒鐘……

時間像是停滯住一般。

過了片刻,周鑫淡淡道:“現在跟我去派出所撤銷舉報,立刻、馬上!否則,你就承諾和你媽媽一刀兩斷。以後我們周家,不會花半毛錢養你。”

隻是,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由身後響起。

“我顧智民的兒子,什麼時候輪到你養了?”

顧智民坐在輪椅上,被一個小兵推著。

他整個人消瘦了不少,麵部的輪廓比以往更加分明,眼神也依舊淩厲。

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兩位穿著軍裝的老同誌,一看肩膀上的勳章,就知道不是小人物。

見到顧智民,顧祈整個人都僵住了。

再回過神時,他終於有了孩子樣,哭著飛奔向父親:“爸爸!”

“爸爸來了。”顧智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顧祈的腦袋緊緊按在胸口,“不怕了。”

片刻之後,他望向顧老爺子,低聲道:“爸,讓您擔心了,我回來了。”

顧老爺子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緊緊握著病床的欄杆,顫抖著雙手,愣是下不來床。

等到孟金玉上前扶穩他時,他已老淚縱橫。

小兵推著顧智民的輪椅上前。

他緊緊握住老父親的手,眼底布滿了紅血色。

“回來就好,活著就好!”老爺子捂著臉,泣不成聲。

周鑫沒見過顧智民。

但這人即便是坐在輪椅上,那冷冽的眸光掃過,氣場也已經狠狠地壓了自己。

他心中一顫,等反應過來時,見劉安琴居然已經迅速地鬆開了挽著自己臂彎的手。

劉安琴紅著眼,死死地望著顧智民,兩行清淚緩緩流下,滿是淒楚。

孟金玉扶著顧老爺子坐穩,轉而拿了兩張凳子,擺在兩位穿著軍裝的老同誌麵前。

“趙司令、李團長,請坐。”她轉頭看向周鑫,又淡淡地掃了劉安琴一眼,才真誠地對兩位老同誌說道,“在誤以為顧同誌犧牲的情況下,這夫妻倆狗仗人勢,對老人和小孩咄咄逼人。我親眼目睹這一切,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能夠作證!”

……

而另一邊,此時徐知蘭已經到了鳳林村。

這一次,徐團長是特地來找柚柚小朋友的。

她希望柚柚能成為團裡的小演員。

得知這個消息,全村人都炸開鍋了。

尤其是薑家人,他們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眼巴巴地看向柚柚家。

這孩子,不就是靠她舅認識了個文工團的文藝兵,碰運氣參與了一場演出嗎?

怎麼這會兒,連團裡的團長都親自來探望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_^謝謝小天使【懷亦】灌溉的營養液,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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