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小院
今日臨川未曾下雪,但是以前的積雪堆積不滑,所以臨川城還是攏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巷子的青石地麵被街坊們早早的就掃出了一條路來,但是浮雪被踩碎又擰成了冰,在石頭的表麵結了薄薄的一層。
馬蹄踩踏上去會發出滴答清脆的聲音。
已經緊鄰晌午,但是天色還是十分的暗沉,天空上的雲層低低的壓著,就好象那大雪隨時都可能落下來一樣。
陸芷筠的那個小院子就安靜的座落在這巷子的中間,敞開著門,雖然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卻莫名的給了裴重錦一種安靜平和的感覺。
在靠近的時候,他甚至都不知不覺的放慢了馬速就這麼一步三晃的散馬走過去。
門口已經站了兩名他的侍衛,身上穿的是小廝的黑衣。
見他行來,其中一人迎了上來替他攏住了馬韁,“主子。”
裴重錦的眼神略微一閃,算是回應了一下。
“可要通報?”那人壓低聲音問道。
“不必了。”裴重錦一抬手,冷聲回道。
他看了看院子的大門口門楣兩側貼著的鮮紅對聯,對聯上的字是陸芷筠自己寫的,她的字如她的畫一樣非常有靈氣。
這樣普通的簡陋大門被這樣的對聯一帖仿佛都沾了點儒雅之氣。
陸芷筠是那個人的親傳弟子,裴重錦的目光落在對聯上,看了良久,才默默的在心底低歎了一聲。從陸芷筠的字畫上便可以看到出來那人是真的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但是也需要陸芷筠自己的天賦與刻苦。
陸芷筠在這方麵真的做的很好,沒有辱沒那人當年的名聲。
抬腿邁入院子裡,便與策馬在巷子裡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巷子是空空的,但是這院子卻是滿滿的。
從堂屋裡麵清理出來的東西一部分被馬車拉走,還有一部分被陸芷筠堅決的搶奪了下來,就擺在了院
子裡。其中就有原本陸芷筠家堂屋裡麵的一張破敗的八仙台和四張長條凳。
陸芷筠的院子並不算大,除去了中間行走的那條路,院子的一邊就被這些台子凳子的差不多給占滿了。
桌子上擺放著各種肉類,四張長條凳子兩兩相對,上麵搭著兩隻橢圓形的竹扁,竹扁裡放著是才蒸出來的包子,天寒地凍的,扁上卻冒著熱氣,端是一派過年該有的忙碌景象。
裴重錦的目光隻是一掃而過,卻是落在了院子的角落裡麵堆著的四個雪人身上。
這雪人堆的漂亮極了,即便是以前在京城,也甚少有人堆砌出這麼精致的一個雪人。這大概已經不能算是堆出來的,應該算是雕出來的。
裴重錦走了過去,站在雪人的麵前仔細的看了看。
雪應該是被鏟子塑起來然後夯實,又抹的光滑,光靠陸芷筠一個人怕是弄不起來,其中必然有春碧的手筆。
但是這塑形雕琢的事情應該是陸芷筠做的。
春碧也沒這個本事…
裴重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四個活靈活現的雪人。雪人都隻有半身,頭臉也隻是粗線條的雕琢,但是隻是粗淺的勾勒卻已經讓雪人深得神韻,看的出來這前麵三個分彆是蘭姨,陸芷筠還有春碧,至於這最後一個須發纏繞也看不出個本來麵目,想來應該就是陸芷筠的那個師傅“老瘋子”了吧。
這丫頭還真是…
裴重錦看了一會就稍稍的蹙眉。
怎麼沒他呢?
合著他之前幫陸芷筠那麼多幫到狗肚子裡麵去了?
看的不如意,他就很想將其中的春碧給踹散…
就在裴重錦蹙眉的時候,一個渾身帶著熱氣的人從堂屋裡推門跑了出來。
“陸姑娘,莫要跑啊,頭發還沒乾透呢。”春碧跟在後麵叫道,“外麵很冷,莫要凍著腦袋,小心落了頭疼的根子。”
“無妨無妨。我一貫如此。凍不著我的。”陸芷筠像是剛剛沐浴過,新換了一身粉色的襖子,下麵是
同色的棉褲,沒穿外裙,襖子很緊身,看起來應該是有點小了,將她窈窕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儘致。少女纖細的腰身即便是在這樣的冬日裡麵也不顯得臃腫,反而帶著一種難言的輕靈。陸芷筠之前日子過得雖然苦,但是身子卻是沒虧著,如今也臨近十五歲了,該長的地方都已經長了起來,所以更顯得腰身盈盈不足一握。
她應該是沒看到站在角落裡麵的裴重錦,隻是注意到大門敞開著。
她呀了一聲,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趕緊又自己縮回到堂屋裡麵,“是誰將大門打開了呢?你我適才在洗頭,那就是蘭姨了!”她對春碧說道,“我的外衣呢。”
裴重錦就站在牆角邊上,聽著屋子裡麵的人和春碧絮絮叨叨的說話,不知不覺的唇角竟是露出了星點淡淡的暖意。
他的手攏在披風之下,環抱在胸前,目光四下打量著這個看起來亂哄哄的卻是異常充滿生活味道的小雜院子。蘭姨應該是在那邊的廚房裡麵,屋頂的煙囪裡麵冒著炊煙,好象那窗戶的縫隙裡麵都朝外冒著淡
淡的白色煙氣。所有的窗戶上都貼了紅紙剪成的窗花,讓這看起來已經十分陳舊的屋子都增填了幾分喜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