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吧。”陸芷筠定了一下神,正色說道,“人的皮相各有不同,骨骼也是千差萬彆,但是居士的眉骨與我認識的那位裴大人眉骨卻是生的十分相似,不光是眉骨,就連下頜也是。”
“骨?”忘塵被陸芷筠給說愣住了。“你會畫,難道還會看骨相?”
“有句古話,畫人畫皮難畫骨。這皮肉之下包裹著的骨頭的確是最難看的清楚透徹的,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看明白。”陸芷筠笑道。
她記得裴重錦曾經警告過她,以後不能在外人麵前說起她可以依照骨頭畫出死者生前的樣貌。所以陸芷筠就含糊的說了一下。“人的顴骨高低,下頜的寬窄都是不一樣的。這樣即便是生出皮肉,臉上線條的起伏也各不相同。若是仔細的觀察,亦是能分辨出一二的。”
陸芷筠的話說完,忘塵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陸芷筠不敢打斷他的思緒,便隻能扭頭去看亭子外麵雨中的山景。
這雨下的稀稀拉拉的,不算密集,但是雨點子卻是不小,打在涼亭的琉璃瓦頂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亭子裡麵安靜了下來,就顯得雨聲淙淙了。
良久,忘塵地歎了一聲,“你會畫,可否將你認識的那位裴大人畫下來我看看呢?”
“自是可以。”陸芷筠點了點頭,笑道,“隻是晚輩筆力有限,若是不能完全展示出裴大人的神韻,還望居士不要惱了才是。”
裴重錦與眼前這位帶發修行的裴駙馬若是搶眼看,真的是長得不像,但是若是看的時間長了,便會發現,兩個人其實真的有點多神似的地方。
若不是陸芷筠常年畫畫,最善於觀察的話,也不會一眼就覺得兩人有什麼相似之處。
所以陸芷筠想了想,還是醜話說在前麵吧。
忘塵看著陸芷筠將畫筆等物從畫箱裡麵取出,他看似坐的安穩,但是心底卻不免生出了幾分急躁。
這些年他研讀佛經,已經是磨去了不少年輕時候的戾氣與急躁,可是好像在這一刻,他這麼多年磨練出來的平心靜氣都消失不見了。
算起來,他大概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過裴重錦了。
如果裴重錦真的是他的兒子,那裴重錦現在應該多大?
忘塵猛然發現,他似乎連裴重錦的年紀都忘記了。
當年長公主哭著喊著強調裴重錦就是他的兒子,但是他不信,時隔這麼多年,他卻在眼前這個小姑娘的話語下對這件事產生了懷疑。
為何?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上了歲數,希望自己後繼有人了嗎?還是因為這姑娘太過耿直,看起來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
若是這姑娘是長公主派來的呢?
忘塵眼睛盯著陸芷筠的畫筆,腦子裡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長公主不會派一個小姑娘來當說客的。
這不符合邏輯,況且這麼多年,他對長公主避而不見,長公主已經很多年沒派人來尋他了。想來長公主也死心了吧。
陸芷筠畫旁人或許還需要將那人拽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當參照物,但是畫裴重錦卻是絲毫不用這麼麻煩,就好像裴重錦的樣貌已經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還是第一次給裴重錦畫像,不管她畫到什麼地方,都覺得自己下筆萬分的穩妥。
一個俊美的不可方物的青年男子的樣貌逐漸的在紙上成型,他目光冷淡深邃,原本該是瀲灩著千萬星輝的雙眸卻冷的如同高山不化之雪。鼻梁直而挺,秀山一般,唇微微的抿著,就如同他平日裡最常做的那樣。他身上穿著的是飛魚服,華麗而英武,更是將他整個人襯托的宛若坤昆玉山一般,威嚴莊重。
等陸芷筠落筆之後,自己也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她竟是將裴重錦的畫像畫的一氣嗬成……
這……
忘塵看的十分的吃驚。
他昨日就知道這小姑娘的畫功不錯。他看過她畫的線稿,但是並沒細看。
今日見她提筆作畫,筆走遊龍,行雲流水一般。竟是比宮廷裡一些老到的畫師下筆更是從容。
整個人像躍然紙上,宛若活了過來一樣,隻看著他下一步大概就是要邁步走下畫紙來。
“這邊是裴大人了。”陸芷筠等畫紙上的墨跡再乾了乾,這才將畫紙調轉了一個方向,雙手捧著遞給了忘塵。
“是生的不錯,隻是與我並不相似吧。”忘塵再度仔細的看了看,蹙眉說道。
“畫像畢竟是死的。”陸芷筠笑道,她一探身,抬手指著畫像之中裴重錦的下頜,“居士請看,他的下頜是不是與居士的一般無二?”隨後她抬手蓋住了裴重錦畫像上的上半張臉。
若是單獨這麼看,還真是的。
忘塵一邊看,一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頜。
“再這樣看看。”陸芷筠又抬手捂住了裴重錦的額頭以上以及鼻子以下,單單的露出他的眉毛和眼睛,“裴大人的眼角微微的上翹,有點鳳眸的樣子,但是又不是完全的鳳眸,但是他眼角的長度和眉骨的高度與居士卻是一般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