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長安(七)(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6617 字 4個月前

皇後所居的椒房殿,是未央宮中規模僅次於前殿、宣室殿的宮台,殿前設有雙闕。

椒泥刷牆,取“多子”之意,牆麵呈暖色,芬芳馨香,白玉為地磚,玉階彤庭,黃金為壁帶,裛以藻繡,此刻,儘被鋪天蓋地的喜慶裝飾與如海燈燭所淹沒。

此刻,內殿裡燈光卻暗昧,其餘燈火都熄去了,唯有一盞九枝十六盞華燈在燃,燈上雕塑西王母、仙娥、鳳鳥、瑞獸,被一簇簇昏黃光暈籠罩著,翩裙曳帔,似蔚然雲霄間。

通天徹地的帷幄,似乎隔絕了所有聲響,適逢的宮娥和內監屏息凝神,近乎和壁上繪的峨冠博帶、衣袂翩翩的浮凸仙人混為一體。

薄如蟬翼的素紗衣,本為貼身穿著,是最後一重覆在肌上的霧,此刻那霧彆人攥在手裡。

似整顆心也被抓了過去,被捏在一隻擅握權柄、毫無感情的掌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她眼角真正的暈紅,逐漸漾出了新婦的紅妝,蘊蒸一點微濕——再如何久經垂育,再如何明晰當如何侍奉君王,也終究是個未經人事的女兒家。

方寸之間的軀體,尚著中衣,青年人修長矯健的軀體被薄薄冰紈所覆,被她熟悉又陌生的乾陀羅耶香浸透了肌理。

她對這味道的記憶並不美好,有些畏懼,未去攀沿他,手緊緊貼在榻沿上。

他的動作有些急躁。

這是由於合巹酒,約莫一個時辰之前,她尚冠服齊整,等待著在前殿大宴上的皇帝儘禮而歸。

齊淩來的時候,似未進酒,腳步沉穩,足下如常,在她身側坐下,便從禮官的唱誦,與她共牢而食,合巹而酳,完成冗雜禮節的最後一禮。

烤好的乳羊放了整整一日,因是祭品,不佐鹽醢,肉乾柴無味。

巹破為兩半,各自盛滿酒,連綴彩線。

齊淩捧起其中一半,問了禮官一句:“非得喝?”

“合巹重禮,寓意夫婦同心,陛下請滿飲。”禮官的話不容他質疑。

他麵有難色,連曹舒亦憂心蹙眉,彎著腰小心翼翼的過來指著巹內酒,詢問了一句甚麼。

他揮了揮手,讓曹舒退下,半轉過身來,引巹與朱晏亭手中的半邊碰了一下,一仰脖,一滴不剩儘數飲下。

而朱晏亭尚捧著巹怔怔的。

“唉呀,陛下,這要夫婦同飲的——”那禮官是個最重禮法的老學究,通讀《禮》《易》,望著這荒唐一幕臉都要青了,使人再上前為他滿上。

曹舒歪著臉擠著眼睛拚命給禮官使眼色,後者隻當沒看見。氣的曹舒心裡暗罵“腐儒、迂腐、食古不化”,卻也值得原地跺足,毫無辦法。

皇帝素來不勝酒力,出宴都以柘漿、桃濫水替代,半邊巹深,半邊就抵三杯酒,這酒又烈,這廂才飲下半巹,眼睛就紅了一圈,他端巹在手,不明就以,眼睜睜看著內監又過來斟了半巹。

禮官道:“請陛下再飲。”

齊淩隻得又緩緩端起那巹。

這次方是二人同舉巹,同時飲儘。

這一遭後,他全程便隻抵著自己的額頭,坐在一側,靜靜等候祝頌唱罷,成禮。

而後禮官等外臣退去,內監也退了,曹舒守在殿外。

宮人魚貫而入,為帝後換衣。

給他除下外罩的衣袍,摘下通天冠、佩刀、雙印。

朱晏亭的衣裳是在屏障後換的,繁複的袿衣光是解開各種束帶,一層層褪去就花了不少時間,待解散發髻,著上輕衣,轉身出來,燈光晏晏,帷帳低垂,皇帝已就裡側躺下。

女官和宮人將她往裡領,朱晏亭站在賬外,站了一會兒。

伸手探入帷間,微微掀開幔帳,清醪彌淺淡酒息,綃帳間錯霞色金絲,將燈火濾得幽暗深邃。

新婚之夜,她才嫁的夫郎吐息均勻,胸膛緩緩起伏,似乎已經睡著了。

她隻吩咐宮人退下,隻留齊淩用慣的曹舒等在外間顧應照料,便引一枕,挨在玉枕上臥在了外側。

為免蹭著脖頸的傷,她側臥著,長可及腰的發絲攏於枕畔。

齊淩睡得半夢半醒之間,聞到一股幽幽的蘭芷之香,是楚香,馥鬱之中夾雜一絲若有若無的生辣凜冽。

睜開眼,有人側臥枕畔,像絲縠之間一束楚楚溫玉,香味好似從她白皙的脖頸間一陣一陣透出來的。

玉山傾頹。

他緩緩支起上身,輕叩婉轉橫陳的低處,玉肌的熱,輕易透過兩重衣料。

沿那處起伏巍峨而上,窸窣之聲將呼吸掩藏,指節叩至頸窩,她終於吃痛,低吟了一聲。

方啟口,已被攬入了一個酒香濃重的滾熱懷抱。

……

沒有多少溫情和憐惜,酒勁助長了他高漲的征討之欲,一寸一寸逼近、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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