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定疆(五)(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6132 字 4個月前

十一月,冬至。

本朝尚水,冬季恰是玄冥主水,冬至之日,皇帝按例要出郊到臨渭縣祭水。

臨渭的祭典屬冬日大祭之一,逢北方有兵災,丞相主張大肆操辦,以驅邪鎮祟。

齊淩意在簡辦,但一向唯唯諾諾的鄭沅此次卻非常堅決。

加上奉常寺也上書陳諸利,戰時舉辦大典可安民心。

齊淩最後還是允了去臨渭大祭。

冬至前一日,依仗浩浩蕩蕩出了長安。

……

冬至這日,西原刮來的風已寒可刺骨。

此時,離鄭府那場喧動長安、又慘淡收場的婚禮已過去了將近一個月。

鄭無傷新過門的夫人新逢母喪,還是疾病纏身,宗族凡有大宴,都見不到她的影子。

這些日子鄭府安靜得不同尋常。

連鄭無傷最好的輕歌曼舞都暫歇了。

因皇帝嚴令長安巡查不可廢,李弈照常領著緹騎巡查,他的馬後有一騎舉旄,玄旗繡金紋,拖曳一條雪白牛尾。

這麵旗子因其花哨華麗,還被出身更高的羽林軍私下諷刺為“蠻旗”。也曾經在朱府附近,嚇得朱令月魂飛魄散。

這一天,這麵旌旗也張揚飄著經過街巷。

他所攜領的軍列,在臨近武安侯、當今丞相鄭沅的府邸附近時,會有斥候提醒。

李弈遠遠一望緊閉朱門,掣韁旋馬,正欲轉向,忽然聽到一聲沉重的悶響——

傳自牆邊的角門,“砰”的一聲,整條街巷都可聽聞,如今還是清晨,甬道無人,顯得這聲音格外響亮。

像是鈍物狠狠撞擊在門上,又像有人掄起棍子猛敲了一下木板。

李弈朝那角門看去。

兩人高的圍牆一角,木門緊緊閉著。

很快,“砰”,又是一聲炸響,更有騷動從門中來。

那扇門猛地從裡往外撞開,門打在牆邊上,一個家仆裝扮的人從裡滾出來,血糊台階。

緊接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從裡麵跑出,她身著破爛赭衣,手裡還攥著一片帶血的瓷,前胸都是血,向著李弈的方向直直的跑過去。

她身後很快跑出四五個奴仆,大聲朝李弈等喊道:“將軍!逃奴殺人了!抓逃奴!”

當朝律法對奴仆管控極嚴,逃奴皆棄市。這奴仆還殺了人,按律是可以當場射殺的。

李弈身後數個緹騎已經張開弓箭,對準了那女人,一人厲聲喝道:“站住!”

而她絲毫沒有站住腳步的打算,反倒是像一開始就衝著李弈來的,過程中跑得太快撲倒一次,立刻又翻滾站起來朝李弈處跑。

李弈拔出了腰間佩刀,向前催馬。

他將刀架上女人的脖頸時,她才把臉抬起來,一張臟兮兮的臉,已被鞭子刮破了相,隻剩下依稀肖似朱晏亭的輪廓可辨認,她竟然是剛剛嫁進去的鄭家主母朱令月。

李弈大驚,立刻抬手製止□□手。

還未回過神來,追趕她的鄭家家仆已經趕到,在四周圍成了一圈。

女子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滿臉隻是呆愣和驚怔,張著嘴,大口喘氣,伸手抹臉,抹得整張臉血糊糊。她完全不懼怕脖上的刀,眼睛一動不動的緊緊鎖在李弈臉上。

兩個鄭家家仆要上來拿人,李弈喝止了。

一人說:“稟將軍,這是我家的逃仆。”

李弈道:“籍契呈我。”

那人便是訥訥搪塞:“是我們公子新從外頭買來的歌姬,正要上籍去呢。”

朱令月隻穿著單薄的赭衣,身體在寒風中顫抖,嘴唇也灰紫破了皮,雙目無神。若非親眼所見,無人會相信不過短短幾十天,那個驕橫索萬金聘、名躁長安的貴女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但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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