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定疆(六)(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7283 字 4個月前

朱晏亭令李弈想方設法先攔著,得到王後沒有遵照律令、確實不在王館的密報後,她想攜世子逃出長安的意圖已經板上釘釘。

最難辦的是——

此事絕不可宣之於眾,否則豫章王不反也要反,再無轉圜餘地。

朱晏亭先是欲以自己的名義下了諭旨封鎖各門不得出城,被玉藻台和大長秋否定了。

負責看守城門的守衛、押送祭品的將軍都是直接聽從內朝詔令的,皇後下這道旨十分奇怪,軍隊不僅不會聽從,還會議論皇後乾擾軍政。

如今皇帝不在長安,即便真要下旨,現在這道旨意也隻能由太後來下。

“李將軍還攔在天狩門,押送祭品的高老將軍已經生氣,恐怕快攔不住了。”

前來報訊的人越來越急。

遠處一列兵馬巡過,沒有君王坐鎮的未央宮即便守得牢如鐵桶,也似萬條暗湧在刀戈兵流之間湧動,躁動不安。

……

朱晏亭情急之中,隻得下令:“取金印來!”

未央宮的守衛分羽林郎和期門郎,統歸光祿勳統率,其中,皇後對部分羽林軍有調動的權力。

前提是皇帝不在長安,皇後才可執鳳印調動鎮守未央宮的羽林郎。

殿前,朱晏亭執印在手。

“殿下三思!”趙睿忙道:“究竟發生什麼事?羽林軍一動,北軍南軍一定會受到驚動,陛下不在,殿下要……要避嫌啊!”

趙睿是齊淩近衛,忠心耿耿,說的是肺腑之言。

君王不在皇都,皇後無故擅自調動羽林軍,若沒有一個交代,過幾日奏本就會堆滿禦史台的台案。

更不提南軍北軍會不會聞風而動,在戰時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會否嘩變,明日傳出皇後裡應外合與反賊同叛的傳聞都是可能的。

羽林軍是她手中握的唯一籌碼,也是底線,一出就沒有回頭路。

……

朱晏亭看著金印沉思不語,她還未摸清楚鄭沅的意圖到底是什麼,但這個時候私送豫章王後和世子出長安無異於叛亂。

鄭氏倘若要和豫章國裡應外合,長安必有內應,鎮守京畿地區將近十萬人,不知他們爭取到了多少人。

齊淩不在,自己站出去,能否得到南北軍的支持?

會否會逼得鄭沅狗急跳牆,趁皇帝不在,直接逼宮?

可如若自己不站出去,無人製止,豫章王後世子在此時歸國,豫章必反。

豫章乃四戰之地,倘與老燕王同反,便能打通腹心要塞,直接威脅長安,後果難以預料。

留下豫章王後和世子,皇帝手裡便能多一個籌碼。

朱晏亭眼底波瀾洶湧,麵色暗晦,將那一粒如有千鈞重的皇後金印深深磕入掌中,收入了袖底。

……

天光深沉,長信宮一脈宮燈靜燃似蛇。

鄭太後像是料到皇後會來,端莊正坐,靜靜等著她。

“皇帝不是免了你的晨參暮省嗎?你還來找哀家做什麼?”

朱晏亭行過禮:“今日冬至,妾開長亭府庫,頒賜王館,不見豫章王後進宮謝恩,說是病重。妾深感擔憂,思及王後是在太後身邊長大的,妾特來回稟太後,請太後降下諭旨,讓王後進宮養病。”

鄭太後坐如泥塑,臉上褶皺也未動一下,聲音含著老人獨有的沙啞,平平淡淡——

“謝掩的病,多半是不習慣長安冬日酷寒,皇帝聽你的,你該多和他進言兩句,叫阿掩回家去養。”

朱晏亭微微一笑:“太後戲弄妾身,上個月陛下就下了聖旨,凡諸王在京的家眷一律不得出長安一步,違者以叛亂論處,妾哪敢去說這話,這不是害了豫章王後麼。”

鄭太後冷笑:“皇帝多疑,你也多疑,你就知道依著他、順著他,不知道勸勸他。”

事態緊急,朱晏亭已無心再與她來回車軲轆話試探,眼皮一抬,單刀直入:“天狩門有一列車馬要出城,太後知道嗎?”

鄭太後微笑:“哀家安居深宮,怎麼會知道這樣的事。”

“請太後下旨,阻一切車馬出長安。”

“哀家為什麼要下這道旨呢?”

“陛下不在,太後為尊,故妾來求太後。”

鄭太後沒有說話,天色太暗了,長信宮深得萬千枝宮燈也照不透,她著暗色錦衣、戴細潤玉簪,一動不動,若不是她還有呼吸,胸口在微微起伏,幾乎要與身後大壁上濃墨重彩的乘鳳求仙圖融為一體。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朱晏亭緩緩直起了身,靜靜與她對視。

“太後不會下這個旨意,是嗎?”

鄭太後靜默無言。

已不必再問,朱晏亭躬身再行一禮,轉身而去。

“阿亭”鄭太後忽然出聲,用她很久沒聽到的小名喚她。

她便止步靜聽。

“你忘了你從哪裡來的嗎?章華國就是被皇帝身邊進言削藩的小人摧毀的,你又為何一定要站在你舅舅們的對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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