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長樂(九)(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8087 字 4個月前

謝掩嗚咽出聲,在坐諸人無不心有所感,憐其戚戚。

皇帝似也未她所動,沉吟片刻,道:“立秋後可行,朕會知會大鴻臚。”

謝掩大喜,險些落下淚來,以巾擦麵,千恩萬謝的去了。

到她走遠了,四下無外人,朱晏亭側過頭提醒齊淩:“陛下,放走王後,恐怕豫章會反。”

齊淩依舊握著她的手,久久沒有放開,兩指搓了搓她指上貝甲:“不會的。”

朱晏亭心中的猜測立刻驗證了。

皇帝如此成竹在胸、風淡雲輕,隻有一個可能,豫章王已經死了。

隻要誅殺了可凝一國之力的豫章王,豫章這一柄河洛之劍便正式宣告腐朽斑壞。

園囿裡廣植鮮花,秋來濃色萬千重,朱晏亭慢慢歪著頭望著花,像是在看,又像是在發呆。

微風陣陣,秋日尚涼。

玫瑰色丹蔻反扣於他指節,輕輕握緊他的手。

……

元初四年——

燕王叛亂平,太後駕崩,豫章王在為明恭太後送葬的途中病篤、以憂薨。

以諸侯禮下葬,諡曰“閔”,葬於鹹陽。

世子齊潤襲王爵、為豫章王,封宜春、陽城。

齊潤奏請將四個弟弟封為列侯,分國而治,上允。封慧、賀、康、蒼四侯,豫章名存實亡。

當年,立太子,至東宮屬官,以德高望重的大儒裴令為太子太傅,

次年,改元元徽。

前朝的劇烈波動一樣影響到了後宮,燕丞相之女夏朝歌落掖庭獄,貶為庶人,賜自儘。

謝白真一度害怕豫章變幻莫測的局勢會影響到自己,經過艱辛苦熬的半載,終於等來了塵埃落定。

豫章王死,他人得赦,但她不再有強大母家的支撐,也因為母族在君王心中的疑慮不可能再有誕育皇子的資格,元徽元年的春天,皇帝隨便尋了個罪名褫奪了婕妤的封號,打回掖庭,後再無半點水花。

昭陽殿淮安王的養女殷嬙、臨淄王王後侄女吳若阿、先太後侄女鄭韶平安無恙,年節各獲晉封。

這一年,封了皇太子,社稷遂安,自元初起微見混亂的局勢終見分明。

皇後的勢力開始攀升。

太子雖繈褓之中,但已獲封尊位,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率更令、太子庶子、太子舍人等東宮屬官必須配齊。

這個時候,朱晏亭家中無人的劣勢就出來了。

東宮就像是一片尚無人涉足的肥美良田,誰都想來占一畝三分地。

她雖與父決裂,但許多事還是需要娘家人來做,否則無以抓權。也不能全部委給李弈和章華舊部,擔憂皇帝生疑。她幾番考量下,看上了朱恪的兄長朱恂。

一日,皇後宣朱恂的妻子王夫人覲見。

王夫人戰戰兢兢以赴。

二人隻說了些家常的話。

朱晏亭聽其言觀其行,是一個不訥不敏、不張揚也不低卑的中庸婦人,便詢問了家中諸子年歲、任職、諸女婚配等。

待王夫人回府,朱恂關起門來問:“皇後殿下是什麼模樣?像長公主還是平陽侯多些?可見著了太子?”

王夫人道:“長公主養的,好大天家威儀,妾身哪裡敢抬頭看,唬得一門心思都在自己舌頭上,不敢說錯話。太子殿下還小,金尊玉貴的養著,妾無緣得見的。”

朱恂固知皇後不待見娘家,心中惴惴不安:“殿下怎麼會突然召見你,問了些什麼事?”

王夫人一一說了,朱恂也不知是福是禍。

闔府上下,免不得提醒吊膽。

直到朱恂次子朱靈做了東宮屬官,任太子仆,掌東宮車馬。

方才恍然大悟,喜形於色。

這個時候成為東宮屬官意味著什麼?

朱氏一時門庭炙手可熱。

……

齊昱一天天的長大,嬰孩幾乎是一天一個模樣,張開了以後,諸人都發現他更多的像他的母親,性格也溫柔敦厚,逢人咯咯就笑,十分隨和。

他近六個月大,初初學坐。

這日乳母抱他來玩耍,正逢齊淩也在,遙遙看見了他,便興起問眾人:“此子肖不肖父?”

一下子,滿屋子黃門宮娥都將目光凝到小太子身上。

小太子不明所以,但見人人都看他,眼睛骨碌碌轉,麵上笑出了兩個梨渦。

不管是從神態,還是從麵貌,都是跟皇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齊淩興致勃勃的問了,眾人心中一時忐忑,誰也不敢掃他的興。

小黃門自可以沉默到底。

大內監卻不能不說話。

曹舒遂道:“小殿下眉軒高昂,似陛下,此乃天庭,鼻若懸膽,似皇後殿下,此乃地閣。有陛下英姿天縱,又有殿下溫柔敦默,正是‘龍章鳳姿之表’。”

鸞刀沒有曹舒那樣好的機才,但勝在到未央宮的時間長,曾見過從前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幼時相貌,道:“奴婢記得,從前陛下就是這樣的模樣,越長大越長開越像。”

這話戳心窩。

齊淩聽的眉開眼笑,賞他二人。

他笑著走過去,居高嶺下的俯視齊昱,欲從他眉眼中更多的看出一些端倪來。

嬰孩雙目非常澄澈,是微微上翹的鳳目,極似皇後。

見他看來,盯著他,眨了眨眼。

齊淩登時失笑,對乳母道:“使他爬一爬。”

那乳母不知如何應對,不敢抗旨,隻得小心翼翼放開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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