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山河(六)(2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7060 字 4個月前

齊湄怒到極處,渾身都發抖,取過侍女捧的裝了滿滿一壺箭的箭囊,未及擲出,鄭無傷已腳底抹油跑了出去。

她滿壺箭雨,砸到了門檻上。

劈劈啪啪的巨響,和撕心裂肺一句“滾!”

……

齊湄的急怒如狂風暴雨,頃刻之間,漆盒瓶罐橫七豎八倒著,箭矢如雨灑了一地,她的婢女仆從都跑到了屋外,整間屋子裡像被暴雨摧殘過,人跡不存。

死寂之中,有聲細若蚊蚋。

“是她和她的家奴,先不要我的。”

齊湄喃喃。

她低著頭,蓬亂的頭發垂到肩頭,遮擋了顏麵,自言自語:“她恨我母親,不肯和任何沾了我母親的人結成姻親。她把自己的親妹妹變成了一個笑話,還要把我變成一個笑話,使她的家奴羞辱我……羞辱我……”

她一陣冷笑,肩頭發起顫。

“可為什麼……她把一步一步都告訴我……”

朱令月當場叛變時,她麵上雖然波瀾不驚,但卻如得重寶、欣喜若狂。

隻為她這個步步謹慎的皇嫂終於有陰謀叫她窺知,露出了隻有自己知道的破綻,她不過如此。

可現在鄭家在問她要人,代表皇後明明早就料到。

甚至送人這種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明棋。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

齊湄以為屋子裡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她眼眶發紅、眼睛充血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那個抱著壺、瑟瑟發抖的女子,兩道鞭痕深深烙入她的臉頰,兩道淚痕衝刷慘如死人的麵。

齊湄不堪自己如此一幕被人窺知,抓住箭矢,手肘都抬到肩高,卻終沒下手。

她背靠冷屏,無禮箕坐,微笑:“賤奴,你在看孤笑話。”

朱令月滿臉布滿淚水,搖了搖頭。

“你知道嗎,從前孤最瞧你不起。皇嫂是鳳凰,你就是誤入她巢穴的鴉鵲。你本下賤之身,靠皇後得榮華,卻忘榮寵之根,兩麵三刀,背信負義,落得這個下場,孤真是擊節稱快。可連你這個孤最瞧不起的……賤奴,現在都在看孤的笑話。”

她連連自嘲,幾乎笑得背過氣去。

朱令月麵色被屈辱漲紅,缺了的耳朵和鞭痕讓她宛如修羅,嘴角卻詭異的綻開一個笑,笑痕將她麵上淚水分割得橫七豎八——“長公主殿下。”

她聲音啞得幾辨不清:“奴婢隻是賤民,奴婢年紀小的時候,一腳踩錯,誤入進來,不懂事……”

“滾。”

齊湄聽她言語絮叨,仍舊是小氣上不得台麵的模樣,一個字也不願再與她多說。

朱令月跪在那裡,遲遲未動,雙目看著她:“殿下現在知道了嗎?”

齊湄皺著眉,沒有接話。

她卻笑了,一個明熙至極的笑,整張血淚交加的臉像綻放的花。

“什麼都是假的,血親、友人、鄰裡、家仆,都是不可信的。”

“殿下現在,最該相信的是奴婢啊。因為……因為什麼都是假的,唯有仇恨,唯有仇恨才是真的。”

朱令月抬起臉,仰著頭,直視著她。

齊湄至此,才認認真真看了她第一眼。

朱令月本生了一張與她姐姐相似的麵容,又有楚女的風情,婀娜婉約。隻是氣質猥瑣,又破了相,但她此刻雖懼怕得渾身發抖,還是毫不躲閃直視著她,表情有些孤注一擲的意味,竟是稱得上美的。

她匍匐膝行過來,低下頭,將受傷臉麵貼到她鞋底。

齊湄蹙了蹙眉,卻沒有抗拒。

朱令月不在意臉上被沾汙了,摩挲她的鞋,仿佛得了天下最重的珍寶,蘭息婉歎,嗬於其上。

“奴婢見了長公主殿下第一麵,就想這樣跪在殿下的足底……”她說:“那日殿下手挽雕弓、騎著那匹神氣的雪驄。”

“那可是奴從小就好想摸一摸而不得的……靈駒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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