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長負跟盧延以及其他一些賓客去看齊瞻, 結果發現房間是空的,齊瞻將伺候的人和太醫打發走之後,竟然也不知所蹤。
這一著連曲長負都沒想到, 忍不住看了盧延一眼,發現他也正充滿狐疑地看著自己。
兩人心裡同時在想, 對方在搞什麼鬼?
魏王這又是被誰給弄沒了?
曲長負道:“來人, 去把魏王府的侍衛叫過來,詢問他們可知道魏王去向。”
他吩咐完這件事, 一名五城兵馬司的兵卒又已經匆匆跑過來。
他氣喘籲籲地衝著曲長負道:“曲大人,目前貴府的其他地方均已搜查完畢,隻剩下曲丞相、令妹、以及您的院子了,您看這……”
曲長負壓根也沒打算讓他們搜完, 不說彆的,他還有個庶出的小妹,今年十五,閨房總也不能任由搜查。
他隻是在替後麵的一場好戲拖時間而已。
聽了這話, 曲長負便道:“那就先搜查我的院子罷, 我這就過去。盧世子, 少陪。”
按計劃, 提前安排好的刺客此時應該已經被“捉拿”了,但卻遲遲沒有動靜, 魏王也不知所蹤。
盧延感到仿佛有些事情脫出了自己的掌控, 略感焦躁,決定把曲長負盯緊:“客隨主便,即如此,我仍與曲公子一道罷。”
曲長負無所謂地道:“隨便。”
*
另一頭,靖千江無意在曲長負房中發現生人, 當下便低喝一聲“乾什麼的”,搶先向著對方肩頭抓去,結果那人一回頭,卻叫他大吃一驚。
“齊徽?”
他連太子都沒叫,齊徽看見靖千江後也是一怔,隨即意識到什麼。
“是你?你也知道他的身份?”
齊徽脫口道,“你難道也是……”
若非靖千江同樣重生,並知道曲長負就是樂有瑕,他怎麼會同自己一樣,也出現在這裡?
靖千江眉宇間掠過怒容,絲毫不想同他說話,打斷齊徽斥道:“你也配站在這裡?出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忽地神色一頓,猛然回頭朝曲長負房中的屏風看去。
緊接著,靖千江驟然出手,直接打翻了那扇屏風。
“又是什麼人?”
——齊瞻正藏在屏風後麵。
來曲長負房中這一趟,雖然沒看見主人,但是他可真的沒白來。
光是一個齊徽出現,已經夠讓齊瞻驚訝的了,再瞧見靖千江也同樣來到了這個不出奇的小房間裡,齊瞻簡直覺得做夢都沒有這麼離奇。
況且靖千江和齊徽兩人的對話語焉不詳,更加彰顯出其中存在隱情,他們的關係絕對沒有表麵那麼簡單。
齊瞻正站在屏風後麵的窗戶邊上,原本有心一聽,卻無意中看到,外麵竟然來了一群五城兵馬司的人。
方才他說自己遇刺,要求搜查,被靖千江把話給堵了,這個時候五城兵馬司又是乾什麼來的?
這場麵讓人堵住了可不好看,齊瞻立刻便想悄悄離開這裡。
偏生靖千江武功太高,稍微有一點動靜就察覺了。
他一掌打翻屏風,隻見那後麵有個人背對自己,於是身形一晃,擋在窗前,抬手便扭向齊瞻的領口。
與此同時,齊徽也已經從後麵堵了過來。
他們三個人心中各有驚疑猜測,互相牽製,誰也沒來得及離開。
偏偏就在這時,外麵的指揮使張褚以及曲長負等人都已經到了,也隱隱聽見了曲長負臥房中傳來的動靜。
曲長負微微皺眉,張褚尚未怎樣,盧延卻感到精神一振。
方才那麼多人沒找到刺客,他還有些惱怒,這是卻也不禁在心裡稱讚對方機靈乾得好。
——他藏身在曲長負的院子裡,再被當麵搜出,這才真正叫一個百口莫辯。
盧延見張褚對曲長負很有欣賞之意,生怕對方包庇,故意做出一副緊張驚訝之色,高聲道:“大家小心,那間房中似乎有人藏身!”
說著,盧延似是想要保護眾人,直接拔刀衝到門前,一腳將門踢開。
房門大敞,房中的一切暴露在所有人的麵前。
太子、魏王、璟王……同時轉頭,將目光盯在了盧延身上。
大家都驚呆了。
盧延:“……”
無論是設計這件事的盧家,負責調查的張褚,還是反手還擊的曲長負,都想不出來,事情是怎麼演變成這樣的。
這三位可以說是整場宴會上身份最高的人,方才聽說可能有刺客混入,到處都在尋找幾位王爺,結果沒想到,竟都躲在一處了。
——問題是他們都來人家曲公子的臥房是要乾什麼?
一起來的,還是分著來的?
為什麼關著門老半天不離開,他們三個人在裡麵做什麼?
不敢細想呀!
盧延手裡的刀掉在了地上,砸了他的腳趾,他卻渾然不覺。
畢竟同時麵對這三位充滿威壓與譴責的目光,壓力實在很大,他沒癱倒在地,已經算是一條漢子了。
看到這種情況,最驚訝惶恐的人是盧延,而最惱怒的人,則非曲長負莫屬。
他向來少有失態的時候,此時卻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皮笑肉不笑地從牙縫中問道:“幾位殿下能否解釋解釋,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就算沒有很嚴重的潔癖,也沒人能忍耐幾個人莫名其妙來自己的臥房中打架好嗎?!
居然還被當眾給揪出來!
身後傳來腳步聲,謝九泉快步衝到人群的最前麵,手按刀柄,殺氣騰騰地盯著齊徽。
曲長負看他一眼,更鬨心了。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齊徽的目光就已經牢牢黏在了曲長負的身上。
除了第一次錯認,之後他一門心思尋找樂有瑕,就沒再注意過這個人,此時仔細端詳,才發覺那言語笑怒的神情,竟都是如此熟悉。
曾經與自己朝夕相處,而後又讓他無數次在夢中見到,卻根本無法觸及。
他真的回來了。
雖然是當著眾人的麵,齊徽仍是幾乎不能自已,腳步不自覺地向前挪動,仿佛要看的清楚些,更清楚些。
“有瑕,真的……真的是你麼?”他聲音顫慄,低的如同自語,“這不會又是夢了吧?你——”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真實地觸碰到曲長負身上,靖千江忽地跨出一步,抓住齊徽的胳膊,低喝道:“太子!”
齊徽一震,手臂垂落,指尖隻擦過了曲長負的半片衣角,隨即握在掌心蜷緊。
曲長負已後退避開,眉頭微皺。
這其中的種種糾葛,隻有他們幾人知曉,在場的其他人個個滿頭霧水,隻感氣氛詭異而曖昧。
齊徽在人前極有太子威嚴,永遠神色淡淡,舉止端肅,但此刻,他眼中的眷戀、悲痛、驚喜,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
靖千江卻似麵帶怒氣,那一聲“太子”也說的十分嚴厲。
眾人麵麵相覷,各自在心頭閃出了十七八種版本的猜測。
過了片刻,齊瞻收回狐疑盯著他們幾人的目光,首先說道:“張指揮使,你們這是來做什麼?盧世子又是鬨的哪一出?”
張褚已經被麵前的場麵震住了,聽到詢問才回過神來,也暗暗埋怨盧延搗亂,現在倒弄得好像自己跟他是同夥一樣。
他連忙撇清,向齊瞻解釋了搜查刺客的始末。
齊瞻笑吟吟地說:“哦,原來是為了抓捕刺殺本王的人,各位費心了。本王還以為盧家有人被殺了,盧世子才會如此激憤。”
他說罷之後,冷冷地盯了盧延一眼,這才又看著曲長負道:“至於本王,是因……傷口疼痛,難以入睡,無聊之下在府中閒逛,沒想到誤入的竟然是曲公子休息之地,還望勿怪。”
靖千江看見齊徽對著曲長負的神情,就是一陣心煩意亂,曲長負看似對誰都不在意,但對於輔佐齊徽這件事,他實在是儘心儘力。
若非如此,以他的本事,也絕對不會被任何一個人逼到跳崖自儘的地步。
靖千江不願意去想現在的齊徽在曲長負的心中還占有多大的分量,但無論是從曲長負安危的角度還是出於他自己的私心,他都十分不樂於見到兩人重新相認的場麵。
更何況齊瞻又是哪摻和過來的?
他辛辛苦苦扮小廝扮下人才換來住在相府的機會,這兩個人算是什麼玩意,莽莽撞撞跑到曲長負的房間裡來,把他都給連累了!
帶著這滿腔不快,靖千江冷著臉道:“我是路過此處,聽見裡麵有異常聲音才進門查看的。”
他一頓:“萬一這宅子裡麵有瞎了眼的刺客,瘸了腿的老鼠,也好及時處理。原本無意冒犯,曲公子見諒。”
齊瞻肩膀上的傷口有些裂開了,正被人伺候著重新包紮,聞言臉色一沉。
他發現這個璟王真的是嘴賤。
從來沒人敢這樣擠兌過他,齊瞻的心頭已經湧起一股殺意,卻聽齊徽接著靖千江的話說道:“孤也同樣。”
合著他們倆的意思是,這事都怪齊瞻亂走,他們不過是熱心幫忙。
——至於借口是否合理,堂堂皇子王孫,又為何在大臣家的宅院中這麼熱心,也沒人敢追問了。
齊瞻攢了口惡氣,暫時把這筆賬給齊徽和靖千江記上,將目光轉向盧延,冷笑道:
“我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本王倒是十分想問問盧世子,你既不是曲府主人,又非搜查刺客者,這樣忙著衝進來,是在做什麼?”
他收拾不了齊徽和靖千江,他還收拾不了姓盧的?
盧延張口結舌。
如果他當時揪出來的是刺客,人們的注意力被轉移,事後想起他衝在前麵的行為,頂多也隻會說句“冒進莽撞”,不會懷疑什麼。
但他那踹開大門的一腳,踹出來的是三位親王。
盧延想跪下請罪,可他心高氣傲慣了,又不願在人前,尤其是曲長負這個死對頭麵前表現的這樣惶恐狼狽,膝蓋怎麼都彎不下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事先安排好的刺客呢?
就在此刻,外麵傳來了一陣喧嘩,暫時為盧延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