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少年遊(1 / 2)

其餘被點到的人也都跟著走了下去, 隆裕帝這個時候看著曲長負,簡直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此刻見跟他同齡的人都摩拳擦掌地準備下場,唯獨曲長負站在高台之上,手扶欄杆向下看去, 愈發顯得整個人清瘦孤冷。

見狀, 隆裕帝難得生出幾分體諒的心思。

他說道:“曲愛卿, 你也跟著下去罷,給他們做個見證。”

曲長負行禮稱是,便也隨後而去。

曲蕭聽得皇上這一聲“曲愛卿”, 抬頭一望, 才知道這個慣常的稱呼, 叫的不是自己,是自己的兒子。

那個瞬間, 他心中掠過種非常微妙的感受, 卻又見隆裕帝轉頭衝自己笑言道:“有此佳兒,亦是卿之功勞矣。”

曲蕭按下思緒,笑道:“是皇上抬愛。”

曲長負走路的速度一向不快, 等他到了高台之下的時候,兩邊的人已經上了場。

比賽共分成三場,第一場由齊徽帶隊,跟李淳對抗。

隻見兩邊的人分彆換了不同顏色的球衣騎馬上場,紅色的為東道主郢國, 白衣黑褲的則是梁國來使, 兩隊人馬分立球場兩旁。

一個小太監手裡端著托盤,快步朝著場邊的曲長負走來,雙手將上麵那個拳頭大小的球獻給他。

曲長負咳嗽著擺了擺手,小太監便自己將球放到了場中, 然後拿起鼓槌,用力一敲。

兩隊人馬頓時朝著那球衝了過去,伴隨著驚呼與叫好之聲,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曲長負抱著手站在場子外圍看著。

他想自己大概過幾輩子都無法理解,周圍這些人為什麼會為了這種沒有意義的東西而如此激動。

——一場球賽,輸也罷,贏也罷,能給人帶來什麼?多無聊啊。

趁著沒人注意,曲長負掩袖,小小地打了個嗬欠。

在他的走神當中,兩場馬球已過,雙方一輸一贏,勝負就要看第三場了。

前兩場分彆是太子和魏王帶隊,第三場便輪到了靖千江,他的對手是梁國大將蔣昆。

這個蔣昆作為使臣,一直十分的沉默寡言,大多數郢國人不了解他的性格。

靖千江之前卻曾經在戰場上跟對方打過幾次交道——那個時候,他還隻是一名小小的馬前卒。

蔣昆不說話,是因為他性格急躁,並不長於言辭,生怕給梁國丟臉,他的本事,可全在這騎射功夫上麵了。

眼看著就要開始了,梁國那邊忽然來了個侍衛,站在馬下衝著蔣昆說道:

“蔣將軍,孫統領突然腹痛,無法參加了!”

蔣昆眉毛一豎,罵道:“不長進的東西!”

這樣一來,梁國的人就不夠了,他們正在商議由誰頂替,剛剛打過一場的齊瞻已經換過衣服走了過來。

他聽聞這件事,目光一閃,笑道:“貴使若是為難,本王倒是有個提議——不若令思平王上場罷。離鄉多年,他必然也很想同親族好好相聚。”

李淳皺了皺眉。

齊瞻也是夠缺德,他所提的這個思平王,正是李淳的八弟李裳,也是梁國送來郢國的質子。

他從小便在異國為質,文采武功自然都得不到精心栽培,性情更是懦弱,齊瞻這樣提議,明擺著想看梁國出醜。

但拒絕的話也實在不好說,李淳隻是稍作猶豫,隨即便微笑道:“有何不可?八弟,你也來同玩一局罷。莫緊張,輸贏無妨。”

李裳從人群中站出來,神情木訥怯弱,行禮稱是,也上了馬。

靖千江勒住馬韁,在旁邊瞧著他們商量,臉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時才道:“成了?那便開始吧。”

*

鼓響,雙方開球,你來我往。

剛剛文比的時候,萬關奎已經被曲長負壓了一頭,蔣昆這次是鉚足了勁要給梁國將麵子掙回來,球杖揮舞的分外凶狠。

隻見郢國這邊,宋繹將球搶到了手,淩空擊出,傳給靖千江。

靖千江剛剛要去接,蔣昆便一杖揮出,竟是不管不顧,衝著靖千江的麵門就掄過去了。

雙方的馬都在疾衝,眼看避無可避。

一片驚呼聲中,靖千江卻忽地雙腿一勾,他騎術精湛,竟然在這一瞬間翻身藏到了馬背之下,那一杖就落空了。

蔣昆一怔,卻見靖千江瞬間翻身坐直,同時撥馬回頭,甩手揮杖。

這一連串的動作瀟灑流暢之極,眾人尚未反應過來,球已經被打進了梁國的球門。

少頃,喝彩聲才轟天一般地響了起來。

正在這時,靖千江卻忽然斷喝一聲:“噤聲!”

他性子素來冷誚,但也沒有這般連旁人替他喝彩都要發怒的道理,眾人詫異地安靜下來,卻聽見一聲隱隱的野獸低吼。

——竟有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老虎,衝破獵場四下所設圍網,向著球場這邊猛撲而來!

這老虎身形龐大不說,關鍵是動作十分靈敏快捷,場上眾人手裡拿的都是球杖,根本無力與它當麵抗衡。

一時錯愕之間,便隻見老虎竟直衝著齊徽衝了過去。

“快,保護太子!”

“殿下,殿下小心!”

眾人遠遠在高台上也看到了這一幕,皇上猛然站起身來,隨駕在側的驪妃則驚的差點暈去,嘶聲道:“徽兒!”

侍衛們不敢放箭,電光石火之間,老虎的前爪已經朝著齊徽撓下,齊徽抬臂一擋,他的胳膊上頓時皮開肉綻。

但他也借著這樣的一下格擋,就地一滾後躍起,迅速閃到老虎身後,嗬斥道:“還不放箭?”

霎時數箭齊發,射向老虎,侍衛們也已經衝到齊徽麵前,將他團團保護起來。

馬嘶、人語、虎嘯,亂作一團,這些人當中,其實靖千江完全有能力與那老虎周旋,但他冷眼看著齊徽,並未動手。

片刻之後,又將目光向後一掃。

在或躲避或救援的混亂人群中,靖千江準確地捕捉到了盧延的身影,也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錯愕和驚慌之色。

果然。

早在驪妃單獨召見曲長負的時候,他便預想到盧家還會有進一步行動,畢竟曲長負心高氣傲,從不肯低頭,那麼他與整個昌定王府,便是完全站在了你死我活的對立麵上。

因此靖千江也一直時時提防,未曾放鬆警惕,他想到了會發生意外,但沒想到這意外竟然不是衝曲長負來的,而是找上了齊徽。

雖然不知道具體過程是怎麼一回事,盧延知情,這已經毋庸置疑了。

靖千江眼見侍衛們追擊老虎,盧延他們那一夥勳貴子弟縱馬急退,便將手中馬鞭放開,似是漫不經心地垂落於地麵。

混亂中,鞭梢一勾一卷,揚起碎石,打在盧延那匹馬的馬腿上。

聽見人群中傳出“盧世子墜馬了”的驚呼,靖千江哼笑一聲,悠悠打馬而去。

*

比起郢國這邊的緊張失色,梁國的使臣們都在認真觀察著眼前的一幕,蔣昆麵露不屑之色,悄聲衝著李淳說道:

“三殿下,您瞧這郢國之人,性格多詐,卻沒有一點血性。”

“方才那個姓曲的小子隻會耍嘴皮子,璟王不敢跟我硬碰硬地撞上,反而躲到馬肚子底下去。還有他們這個太子,遇險後隻是躲來閃去,等人來救,算什麼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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