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亦飄零久父子之謎。(2 / 2)

曲長負麵色不動:“無論那毒是你給他服下,還是他自己心甘情願,他也一定是因為你而死。”

宋彥道:“那些珠寶上麵根本就有詛咒,隻要把它們弄出墓穴的人都得死!他一時貪念,將東西帶了回來,卻因此被人陰魂不散地糾纏上!他這樣躲起來,豈不是更加說明心虛?”

他喃喃地說道:“萬一要是被盯梢的人發現了,我就完了。我對著自己的父親傾訴擔憂,難道不應該嗎?”

曲長負抽空喝了口茶,等他說完了,才將茶盅放下,笑了笑說道:“你的理由真是十分充分,聲音也越來越洪亮。”

宋彥:“……”

曲長負道:“宋彥啊,人壞不要緊,但是壞還虛偽,就有些惡心人了。你不光自私、惡毒、怕死,最重要的是,你還不想承認,每每作惡,都要努力為自己樹立起一個受儘委屈迫不得已的形象。”

“害我是無奈,害四表兄是被迫,害你的父親是並無此心……其實都錯了,你隻不過是卑鄙無恥,連自己都嫌棄自己罷了。”

他的口齒實在淩厲如刀,一番話把宋繹原本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色都給說的漲紅了。

宋繹幾乎忘了疼痛,咬牙切齒地說道:“曲長負,我跟你拚了!”

小端也不含糊,一腳把他踹回到椅子上,抬手又是一劍。

宋彥另一邊的肩膀也被刺了個對穿。

“放狠話要有相應的實力。”

曲長負站起身來,說道:“好了,多謝你方才的講述,省下我一番調查的功夫。那麼請你在這裡稍歇罷,明日再聊。”

宋彥恨極了他,又拿他沒有辦法。

眼看曲長負轉身要走,一件久遠泛黃的記憶突然間閃入腦海,宋彥脫口喝道:“慢著!”

曲長負回身,他仰起頭來笑了笑:“我還有件事想告訴你——關於你的私事。你屏退左右,我就告訴你。”

曲長負稍稍停步,根本就沒回頭,微微側身道:“我的私事,不勞費心。”

說完之後,他便欲直接離開,宋彥卻猛地提高了聲音:“還記得你小時候喝過的養元湯嗎?”

曲長負微微蹙了下眉,沉吟片刻,說道:“你們都下去罷。”

小伍道:“少爺,你……”

曲長負揮了揮手,小端無奈,隻好離開。

曲長負這才轉過身來,衝著宋彥說道:“恭喜你得到了同我多說幾句話的機會,所以奉勸你好好珍惜,不要賣關子。半盞茶的時間,說罷。”

宋彥見他停留,確實甚為得意,本來還想賣個關子拿腔捏調一番,結果被曲長負直接把話給堵住了。

他頓了頓,悻悻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你小的時候為了養身子,每天都要喝一盅藥膳,那是你娘請一位醫術神妙的異域醫師所特彆配製的。”

“起初這藥膳明明使你的病症大有好轉,但是你喝了兩年之後便不曾再飲過,難道你沒有想過這當中的原因?”

曲長負道:“我說過了,不要繞圈子。”

宋彥道:“那養元湯裡有毒,而且曲相根本就一清二楚,卻放任你足足喝了兩年。我小時候隨著祖父來相府看你的時候,曾經無意中聽見他同人提到過,你若不信,可以想辦法找到當年的藥方來確認。”

宋彥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他本來是在曲府的後院當中玩耍,蹲在草叢裡抓蛐蛐的時候,卻聽見旁邊的涼亭中傳出曲蕭和另一個下人的聲音。

那下人說的是,“……這種藥本來就是慢性的,剛開始服用的時候可能會覺得精神好轉,身體強健,但久而久之,卻會愈發衰弱,最後身體衰敗而亡。前後用的時間,至少也得五年。但現在大少爺隻用了兩年,您就吩咐停了,難道是害怕被人發現嗎?”

曲蕭道:“這幾種藥分開服用,哪一種都沒有毒性,隻不過是合在一起會造成藥理相衝而已。更何況是夫人帶回來的方子,就算被人發現,也想不到我的身上……不是這個原因。”

下人道:“那……您心軟了?”

曲蕭道:“今年我的壽宴,難為他病中還惦記著……算了。”

當時兩人的對話隻有寥寥數語,宋彥年紀還小,也隻是聽的似懂非懂,沒有深思。

但當時他的第六感卻覺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什麼十分可怕的事情,因此印象格外清晰,一直牢記到了後來,才漸漸明白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除了黎秋河之外,他並未對他人說過,當時黎秋河便告誡宋彥,隻當做什麼都沒聽到就好,以免惹禍上身。

他隱瞞這麼多年,原本也沒打算再跟曲長負提了,如今卻是被對方氣的急怒攻心,一心想要報複,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宋彥不無惡意地看著曲長負:“現在你明白了,原本你雖然先天體弱,但也不過是比其他同齡人容易生病而已,並不至於沉屙不起,是從五六歲之後才逐漸病重的,這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他放慢了語速:“你的父親,可並不希望你能健康地活在這個世上。”

宋彥盯著曲長負的臉,試圖捕捉他麵上的每一分表情,一如對方方才高高在上地盯著那個狼狽的自己。

可惜讓他失望了,曲長負隻是在初始微露動容,而後表情便平淡了下去,說道:“哦,是嘛。”

他如此表現,宋彥反倒一怔:“你,你早就知道了?”

曲長負道:“知道與不知道,這件事對我毫無意義。他不希望我活著,但我現在比誰活得都要好,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他低下頭,俯視著宋彥笑了笑,看起來這樣的高貴、傲慢:“讓你失望了,咱們不一樣。”

曲長負麵帶微笑地離開關押宋彥的院子,外麵的守衛對他行禮,他抬手示意那些人起身,動作瀟灑從容,而後又翩翩繞過回廊。

可是他自己沒有察覺,他的腳步其實越來越快,仿佛身後有鬼在追一樣。

小端尚未察覺異狀,見曲長負出門,迎上來說道:“少爺,您出來了。外邊冷,把這件披風穿上吧……”

曲長負根本就沒看他,依舊大步地向前走去。

小端一怔,連忙從他身後追上。

起初他還能聽見小端在說什麼,可是到後來便越來越覺得他聲音小,反倒是自己心跳的聲音和耳朵裡的一些雜聲分外明顯,嘈雜不休。

他隻知道對方在說冷,確實是冷,就像那一年叛軍趁夜突襲,所有的人都倉惶撤離。

夜裡的寒風在曠野上呼嘯回蕩,他夾在人群中使儘全身力氣往前跑著,卻因為體力不支難以加快速度,隻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一股血腥味從喉嚨間反到嘴裡。

不過沒關係,前麵不遠就是同樣在這隊人中轉移的父親,隻要跑到父親身邊,他就一定能帶著自己離開。

眼看跟曲蕭的距離越來越近,曲長負伸出手,去抓他翻飛的袍擺。

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料子上麵冰冷的花紋了,這時,迎麵的追兵與護衛也一同趕到。

“六皇子在這裡!”

曲蕭仿佛根本就不認識他一樣,一把將曲長負推開,轉身從旁邊抱起了六皇子,送上馬背。

他高聲地說:“不要戀戰,快走!”

曲長負不相信父親會推開自己,他以為對方還會回頭,於是本能地跟在後麵跑,但越跑,前麵那些人與他的距離,越遠了。

曲長負忽然停下腳步,扶住身邊回廊上朱紅色的柱子,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跑不動了。

眼前的鮮血、廝殺與呐喊聲全部消失了,這裡不是危險動亂的沙場,而是一座精致富貴的庭院。

他沒有再依靠任何人,所以不會有人能夠放棄他。

他不需要彆人的愛,也不需要去愛彆人。

可是為什麼明知如此,心中的憤懣卻仍舊幾欲衝破胸膛而出,化成將要把人吞噬的野獸?

他厭恨這種不能控製情緒的感覺,甚至厭恨會產生情緒波動的自己。

軟弱是可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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