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山有待時(2 / 2)

他將寫好的折子放在一邊,外麵有人輕手輕腳地走過來,低聲道:“少爺,您不是歇下了嗎?”

曲長負道:“想起有份折子沒寫,起來補上,什麼事,進來說。”

劉元進門稟告:“方才宋家那邊著人過來傳信,說是關於前線傳來戰報……”

曲長負打斷他:“內容我已經知道了。”

劉元忙道:“太師府來的人便是要少爺聽了這個消息不必過於擔憂。聽說交戰之地地形複雜,岔路極多,易於隱藏,而且太師也對那裡十分熟悉,暫時失蹤,多半不會是壞消息……”

劉元說著,將宋鳴風親筆寫的信拿給曲長負看,曲長負簡單一掃,看見幾個地名就明白了,情況並不像曲蕭形容的那麼嚴重。

劉元覺得這分明是件好事,曲長負卻突然將信紙放下,用袖子掩住口,一陣猛咳。

他仿佛上氣不接下氣一般,簡直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嗽出來,劉元嚇了一大跳,連忙上來給他拍背順氣。

“少爺,您、您……我去請太醫來!”

“用不著。”曲長負道,“咳咳……倒杯水給我。”

水已經冷了,但這種情況下,劉元也顧不得再去取熱水過來,匆匆遞給曲長負——還是曲蕭之前倒的。

那一杯涼水灌下去,將所有不該出現的情緒凍結成了冰柱,撐住永遠需要挺直的脊梁。

“回話去罷。”曲長負放下杯子,若無其事地說道,“今日已經太晚,我必須得休息了。”

等到劉元退出去,他隨手將一塊袖子扯下來放在燭火上,將上麵不慎咳出來的血跡連同布料一起燒成了灰燼。

*

直到第二日早朝的時候,其他的臣子們也聽聞了前線傳來的消息。

他們沒有宋家人寬心,也不了解當地戰局情況,不由一時嘩然。

西羌最近的攻勢很猛,本來就令人擔憂,眼下竟然連宋家都頂不住了,璟王大軍又才剛剛出發不久,可以說形勢越來越不利了。

在這種情況下,魏王提出跟南戎再次談判的諫言,便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然而這一回,太子卻破天荒地站在了跟眾人相反的立場上。

“父皇,兒臣以為此舉不妥。”

隆裕帝道:“你有什麼說法?”

齊徽早就已經想好了理由,說道:“一來是目前的戰火已經將通往西南的幾處道路阻斷,此去艱險,對於出使的隊伍來說怕是九死一生。而且就算成功到了南戎,也難免曠日費時,到時候說不定局勢又產生了其他變化。”

“二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派人前往南戎,是心急的一方,把姿態放的太低,難保不會引起對方獅子大開口,最後未必能有什麼收獲。”

他拱手一拜:“望父皇三思。”

齊徽的提議得到了宋鳴風的讚成。

宋鳴風這個時候還是完全不知道曲長負要做什麼的,他隻是單純覺得派使臣前往南戎,並不能立刻解決眼下的危機。

他出列道:“陛下,臣附議。談判一事還可以徐徐圖之,但目前戰事吃緊,解決此患才是當務之急,臣願意帶上二三十名精銳連夜前往西羌,尋找父兄蹤跡!”

齊瞻道:“這一點宋大人不必擔心,璟王大軍已經行至半路,立即用飛鴿傳信給他,再令璟王派一隊先鋒加急去尋找宋太師蹤跡,要比再從京城派人過去快捷的多了。”

他轉眼看著齊徽,說道:“倒是與南戎重新結盟,雖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可以完成的事,但早一□□動,便是爭取早一天的援助,怎可放置不理呢?”

他說的十分有道理,根本無法反駁。

如果沒有曲長負的事,齊徽其實是讚同齊瞻的意見的,畢竟多個盟友總是好事,有用沒用都是後話。

但關鍵就是,他也知道曲長負同南戎的恩怨。

齊徽身為太子,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雖然皇上昨夜並未召見他,但前線的戰報消息他也已經在第一時間知道了,並且立刻派人前往探查援助宋太師等人。

他那時還猶豫了許久,顧慮到曲長負的身體,沒有將這件事連夜告訴他。

齊徽原本想今日早朝過後,再與曲長負慢慢商議,卻沒想到齊瞻又提出了與南戎再次和談的意見。

憑借著多年磨練出來的敏銳,他立刻意識到齊瞻不安好心,這很有可能是一場局。

因此,齊徽才會一再出言阻攔。

眼見齊瞻振振有詞,也確實是占理的一方,齊徽心思一轉,改口道:“魏王說的也有力,那麼方才是孤所想的偏頗了。”

齊瞻怔了怔。

齊徽竟然會讚同他的話,這又是要搞什麼鬼?

齊徽不給他琢磨的餘地:“既然要派使臣前往,自然應當有一定的身份,才能顯示出誠意。既然如此,父皇,兒臣願往!”

齊瞻整個人都怔了一下,隨即便意識到齊徽此舉的用意,臉色頓時鐵青,幾乎想要破口大罵。

齊徽身為儲君,即便是自請了,誰又會讓他前去冒險?

但齊徽的一句“身份貴重”,一個自請出使的行為,就等於把齊瞻架到了半空中。

——太子不能冒險,那麼魏王豈非正是身份最合適的人?

齊徽這麼一說,他即使是再不樂意,也隻能跟另外幾名皇子齊齊出列請願。

齊瞻內心暗罵,表麵上還要拱手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殿下既然身為儲君,又怎能親身前往他國。父皇,還是讓兒臣去罷!”

正使人選早已內定為曲長負,皇上這麼說本來是想走個形式,卻沒想到一向言行謹慎的齊徽竟會跑出來摻和,一時默然。

此時,曲長負總算出列了,說道:“陛下容稟。”

隆裕帝心道你這小子可算是站出來了,不然就是你一直縮在後麵,朕也要點你。

他也明白,這種差事沒人願意做,曲長負心中想必也是不樂意的。

但是由不得他,畢竟南戎要的人隻有他,為國為家,犧牲一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隆裕帝道:“說。”

曲長負對齊徽焦急的目光視而不見,說道:“臣幼時曾因戰亂流落在外,對南戎的風土人情有一些了解。相信此時南戎多方勢力角逐,新任大君也希望得到郢國的支持,隻是雙方無法相互信任,這才遲遲未能溝通。因此若是幾位皇子前去,很有可能被扣下作為人質。”

“臣願先行前往,查探情況並將消息傳回,而後再行計劃後續,較為穩妥。”

他說的十分言簡意賅,皇上沉吟道:“你心中可有具體打算?”

曲長負從袖子裡麵取出昨日連夜寫的奏章:“自從南戎新君上位之後,臣也一直在關注此事,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全寫在上麵了,還請陛下過目。”

隆裕帝接過曲長負的折子翻了翻。

他原本隻是知道南戎人要找曲長負,因此郢國這邊便把曲長負送過去,以此示好,也不指望他能真的發揮什麼作用。

但是看了對方所寫對策之後,隆裕帝卻稍有動搖。

他覺得,或許曲長負有能力作為一名真正的使臣,前去說動南戎共抗西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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