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戎這兩邊打起來之後,曲長負的人便抽身而退,在旁邊觀察著局勢。
隻見雙方打了半天,赫連英都這邊打不過赫連耀,本來是一直處於劣勢的。
可是就在他們即將要敗退之前,旁邊的林子裡卻忽然又衝出了一隊早就埋伏起來的弓箭手,將赫連耀以及郢國一行人全都圍在了中間。
這些弓箭手正是赫連英都埋伏下的,形勢立轉。
赫連英都向著赫連耀高聲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營救這些中原人,赫連耀,還不束手就擒?”
雙方僵持住的第一時間,赫連耀先是回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曲長負片刻,見他安然無恙,又是鬆了口氣,又是酸楚莫名。
連赫連英都這麼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來自己對於曲長負的在意,偏生這人兩輩子了,還是沒心沒肺的一如既往,來也不好好地來,讓他日日牽腸掛肚。
赫連耀道:“王侄,雖然你對我直呼其名,全無恭敬,但作為你的叔父,我還是不禁要稱讚一句,這局布的不錯,知道以曲大人作為誘餌,你可比赫連素達要聰明的多了。”
赫連英都道:“與其你稱讚我,不如說我應該佩服你的心機才對。這位置本來就不該是你的,你趁著父君重病的時候算計,才會登位成功,如今也應該知足了!”
他拔出金刀,意氣風發:“現在你已經逃不了了,寫下禪位詔書,交出金印,我饒你不死!”
赫連耀哈哈一笑,說道:“是嗎?”
隨著他的話出口,隻見赫連英都那一頭新來的弓箭手們竟瞬間倒戈,將箭鋒回轉過來,反倒指向了赫連英都的陣營。
“你!”
赫連耀道:“你一向都是這麼自負,自以為自己計謀百出,其實所有的圈套都落在彆人的算計之中——認輸吧,都是南戎的兄弟,我也不想殺人。”
赫連英都麵色慘白,沒想到赫連耀竟然策反了他的手下。
想起上回曲長負詐死的時候,對方要拔刀跟自己拚命的樣子,赫連英都心中一寒,情急之下反倒想出了一個好借口。
他道:“你不能殺我,人人都知道,我起初是在對付這些郢國人,結果你為了護著他們,衝出來跟我發生衝突。你若是為了保護郢國人而殺我,隻會引起族內公憤!”
赫連耀冷笑:“在我沒有登位之前,你和赫連素達見我通曉中原兵法,便多方刺探,從我帳中偷走畫像,想要除掉在我背後出謀劃策的人,難道以為我不知道嗎?一直到今日還不放棄這個想法,我看你就是該死。”
“二位,在討論我的時候,能不能讓我也加入這場談話呢?”
曲長負在旁邊聽了一會南戎內鬥,這個時候才笑吟吟地說道:“現在暫時是大君贏了。不知道大君想要如何處置我?”
赫連耀不敢看他,努力沒好氣地說道:“曲大人難道不明白你們的皇帝為何要送你前來?”
曲長負:“哦?”
赫連耀道:“他是知道我跟你有仇,想要親手收拾你,所以故意為我送來了這份禮物。你如今已經是我從赫連英都手裡搶來的戰利品了,一名階下囚,還膽敢詢問自己的下場?”
他極力想要裝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可是說這番話的時候,卻還是打心眼裡覺得氣弱心虛,聲音就顯得發飄。
曲長負饒有興致地看了赫連耀一眼,說道:“大君,你弄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現在還沒有贏,所以我也算不上階下囚。”
“現在大君和忽韓王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若是你們打起來,大君一定會贏,但也需要花上一些力氣。那麼,如果我跟忽韓王聯手呢?”
曲長負此言一出,兩邊都愣了。
赫連英都道:“你什麼意思?你要……幫我?”
曲長負道:“我隻是要告訴你們,在你們火拚的時候,輸贏的關鍵因素是我。我幫哪一邊,哪一邊就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他攤了攤手:“至於幫誰,那就得看……你們誰更符合我的心意,誰對我更好了。”
他們兩邊辛辛苦苦打了半天,一轉眼倒讓曲長負三言兩語撿了便宜。
赫連耀匪夷所思:“你說這話,就不怕我們先一同把你拿下?”
曲長負道:“你們能夠放心跟對方合作嗎?不怕對方突然背後捅刀子嗎?”
……還真怕。
即使形貌改變了,他還是他。
赫連耀就再沒見過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在如此的劣勢下,憑著三言兩語,就翻身成為了最大的贏家。
赫連耀簡直哭笑不得,偏偏還要命的覺得,這樣威脅自己的曲長負竟然很可愛,心裡半點也生不起氣來。
赫連英都在短暫的怔愣之後,腦子裡已經盤算過了這筆賬來,連忙說道:“曲大人,咱們兩人之間無冤無仇,我方才也不是真的想殺你,隻為了引出赫連耀罷了。你我聯手製伏他,南戎日後必與郢國為友邦!”
曲長負道:“很誘人的條件,但你要如何證明自己能兌現呢?”
赫連英都道:“我這裡有父君留下的兵符,可以給你當做信物!”
他似乎急於想曲長負表達善意,從懷裡摸出兵符遞了過去,曲長負挑了挑眉,伸手去接。
就在兩人的手即將伸到一處的時候,赫連英都的臉色忽然一變,一手扣住曲長負的胳膊,拔刀就向著他脖頸處砍去。
同時,他衝著小端等人大聲嗬斥道:“你們全部都聽我號令,圍殺赫連耀,不然我就殺了他!”
赫連英都也不是傻子,通過跟曲長負的幾次打交道,他已經充分意識到了對方的奸詐狡猾,更加不敢完全信任於他。
對付這種人,與其想辦法討好他,倒不如直接挾持了曲長負,迫使他的手下不得不站在自己一邊。
可是他低估了曲長負的武力值。
就在赫連英都即將抓住對方的一刹那,突然感覺肋上一麻,左手不由自主便鬆了勁。
他心中一慌,右手長刀頓時加力向著曲長負砍去。
這下曲長負卻沒擋,因為這一耽擱赫連耀已從旁邊撲過來,毫不猶豫地抬起手臂,搶先為他擋下了這一刀。
赫連英都倉惶撒手後退,赫連耀將刀從自己的手臂上拔了下來,血花四濺。
他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口,麵如寒霜,一刀向著赫連英都斬了下去,冷冷地道:“你找死!”
赫連耀這一下絲毫沒有留手,赫連英都睜著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就此送命。
赫連耀手裡握著刀,聽見曲長負在身後閒閒稱讚道:“橫賦詩,嗯,用的不錯。”
赫連耀轉過身來,剛才為曲長負擋刀的傷口上還流著血:“你,認出我來了?”
曲長負道:“撲上來為我擋招,又會我曾經教過的招式,你的身份已經不用再做他想,不是嗎?”
他稍稍壓低聲音:“隻是彆人都是重生回自己的身份,偏生你還魂到了其他人身上,要試探出來,還真是廢了我好一番功夫。”
赫連耀苦笑道:“我說你怎麼都沒有躲開赫連英都的攻擊,原來是等著我呢。多年不見,你行事還是如此任性,這一刀砍在我手臂上也就罷了,若真的傷了你自己怎麼辦?”
曲長負瞟了眼他的傷口,半點也沒有動容,很無情地說道:“赫連英都還傷不了我。若不是因為你,我也用不著千裡迢迢跑到南戎來,挨這一刀當做算賬,不冤。”
赫連耀垂眸,片刻之後道:“你說的是。”
他輕輕地說:“……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