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耀從曲長負那裡出來, 便看見已有兩撥手下回來向他複命,說是沒有追到刺客,目前博俊王不知所蹤。
赫連耀心裡煩悶, 沉著臉也沒有多說, 揮手讓他們再探。
自然,無論去找尋多少次, 結果都是一樣的, 赫連素達可不能這麼輕易就被救出來, 畢竟“刺客”辛苦一場,也需要一定的發揮空間。
那名刺客一路挾持著赫連素達, 一直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赫連素達試圖跟他談判:“你放了我,我可以令人給你送一匹駿馬過來,隻要你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夠安全離開了。殺了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不是嗎?”
聽了他的話, 刺客冷笑了一聲, 說道:“離開?”
他將蒙麵的布扯下,瞧著赫連素達說道:“博俊王,連你的老朋友都不認識了麼?”
這人赫然正是靖千江。
赫連素達確實覺得對方有些熟悉, 但也沒想到靖千江的膽子竟然這樣大。
堂堂的璟王來當刺客, 就算他不顧念自身的安危,也應該想到, 他的身份一旦敗露, 那甚至是可能引起兩國之間爭端的!
那麼他現在竟然主動在自己麵前暴露身份,是要——
赫連素達道:“你想殺我滅口?!”
靖千江道:“博俊王真是個爽快人,一般人不會這樣直接問的。是,我可沒打算活著放你回去,不好意思了。”
赫連素達道:“等等, 你為什麼要刺殺大君,又為什麼要殺我?南戎就在前不久剛剛派了軍隊援助郢國,我們是盟友!”
他語速極快,生怕稍微一慢就沒了腦袋。
靖千江冷笑道:“少不要臉麵了,誰跟你們是盟友!南戎遲遲不派兵,就是因為赫連耀使儘手段,逼迫郢國將曲長負送來!他既然玩陰的,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管你們出兵不出兵,他敢動我的人,我就敢要他的命!”
這段話中間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赫連素達沒想到還能聽靖千江親口承認他跟曲長負之間的關係,愣了一會才無比震驚地說道:“你可真是瘋了!”
彆人還說他莽撞,眼前這個才應該叫瘋狂無比,囂張至極,竟為了一個人就敢獨自前來刺殺國君!
靖千江拔劍道:“隨你怎麼說,總之誰想動他,我就要誰的命。”
“等等,等等!”
赫連素達連忙道:“我可從來都沒想過要害曲長負啊,我跟赫連耀完全是不同陣營的人,也一直想要對付他,咱們才是同一立場的!”
要不是昨晚剛剛分析過這個問題,危機之刻,赫連素達的腦子也轉不了這麼快。
“你彆殺我,咱們合作,對付了赫連耀,我要大君之位,你要人,這不是正好嗎?”
“哦?”靖千江道,“你的話——可以信任嗎?”
赫連素達道:“我可以派我的人找到曲長負目前所在的地方,然後配合你救他……今天晚上就能給你消息!反正你殺了我也沒好處,不如試試!”
靖千江沉吟著,慢慢收了劍。
“很好,博俊王,那我就信你一回。今晚前麵那座山上會麵商談。”
靖千江說道:“如果你敢欺騙我,那麼我今天能抓你,明天就能殺你,可小心了。”
說完之後,他也不要赫連素達提供的馬匹,將劍一收,身形幾轉,便不知道哪裡去了。
赫連素達一向以武力見長,他自己都實在沒想到,最驚險的一次死裡逃生,竟然是依靠口才說動敵方的。
——自己可真是文武雙全啊。
他擦了把汗,驚魂稍定之後,內心竟然還有些驕傲。
唯一有點不對的地方就在於,他們一開始的打算,明明是自己不沾手,挑撥靖千江對付赫連耀,等到這兩個人兩敗俱傷之後,再坐收漁翁之利。
結果現在倒成了他幫靖千江打頭陣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能讓璟王改變主意收手,可真是不容易,此人武功高絕,頭腦靈活,心腸又狠,與他合作,一定能給赫連耀一個很大的打擊。
曲長負啊曲長負,竟然有這麼多人物都願意為了他賣命,簡直讓自己對他更加感興趣起來了,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赫連素達回去之後,好不容易才打發了各種前來慰問和詢問情況的人,將陸越涵等人叫過來,詢問他們的收獲。
當得知氈包中的人正是曲長負之後,赫連素達十分欣慰:“非常好,現在他就是我們同璟王合作的本錢,你們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我不想再看到璟王發瘋了。”
陸越涵:“……”
他們還得保證曲長負的安全?
這也太離譜了……同樣的處境和尷尬身份,為什麼曲長負就能這麼優秀?
不過並沒有人提出異議,因為大家今天也見識到了靖千江的身手,所有人都認為,能拉攏到璟王,對己方來說是一件絕對的好事。
但僅僅是表麵如此,他們都忽視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
赫連素達之所以能有這麼多的支持者,他的母族僅僅隻能占到四成原因。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在於,他對於中原也采取抗拒敵視的態度,拒絕接受外來文化習俗,屬於保守一派的代表。
這與赫連耀恰恰相反,也是他跟赫連耀抗衡的最大本錢。
可是,現在赫連素達為了奪權,竟然放棄了這個堅持,要跟身為郢國親王的靖千江合作。
這件事一旦被人發現,他的立場就站不住腳了,這才將會成為他失敗的根本。
曲長負看到了這一點並加以利用,可是赫連素達等人,卻都無所察覺,甚至沾沾自喜地走到了他的圈套之中,這樣的差距,已經注定了敗果。
當晚赫連素達去見靖千江,發現他果然有本事,竟然在這附近的山上還藏有一批人馬,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便安排好了的,甚至連自己也摸不清楚深淺。
就算是他內心也不由忌憚,這人要是當合作夥伴自然事半功倍,要是日後成為敵人……不能留啊。
他將陸越涵等人看見曲長負的經過稍加修飾美化,給靖千江講了一遍。
靖千江道:“也就是說,他沒有受到苛待,也沒生病,沒受傷?看上去心情可好?吃的如何,穿的如何,伺候的人多不多,可有什麼話帶給我?”
赫連素達:“……當時的情勢下,可了解不了這麼細。”
靖千江不滿意地看著他。
赫連素達頓了頓道:“但我瞧著大君對他很是禮遇,安排的住處也是頂舒適的,這點璟王可以放心。隻不過這樣的寵愛,一定是另有心思。我一定會協助璟王,早點把人給救出來。”
靖千江果然很生氣,罵道:“一個蠻子也配肖想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簡直是指著和尚罵禿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場的南戎“蠻子”臉色都不大好看。
靖千江卻視而不見,說道:“博俊王說罷,你想要本王如何配合你?”
赫連素達道:“再過五日,是赫連耀生母的生辰,每當這一天,他都會回一趟舊城,待那時就是埋伏動手的良機,我要璟王助我。”
靖千江滿口答應:“可以。但你們動手的時候一定小心,若傷了曲長負,我會就地反水,誰傷他,我就殺誰。”
就沒見過這樣的,合作未開始,先把反水的事都給說明白了。
赫連素達算是看出來了,璟王腦子裡除了“曲長負”這三個字,就沒裝彆的東西。
他道:“這是一定的,我也不想再被璟王拿劍架一回脖子,你放心便是。”
當下兩人談妥,又商量了詳細的布局和進攻路線,隻待動手良機。
五日之後,赫連耀果然像赫連素達所說的那樣,令人準備車駕前往了舊城,而且沒有帶著曲長負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