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東風吹行雲(2 / 2)

該如何是好?

齊瞻左思右想,心中慢慢浮現出一個主意。

他緩緩將兩份情報折起來,放到燭火上燒掉,說道:“既然目前城中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便不用太過掛懷,你傳令下去,就說大夥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晚在軍中設宴,除了輪值的將士,其餘人都可放開了好好大吃一頓,以作犒賞。”

很快,李裳就接到了齊瞻邀請他赴宴的帖子。

他有些不屑,將請帖遞給蘇玄:“魏王真是無論何時都改不了這個喜好奢靡享受的習慣,不成大器。”

蘇玄將請帖看了一遍,卻是神情嚴肅,說道:“殿下以為,魏王如此是為了享樂嗎?”

李裳看見他的臉色,頓了頓問道:“莫非有陰謀?”

蘇玄道:“是不是有陰謀,那也說不大準,但我想詢問殿下,你最近可有做了什麼?”

李裳道:“你指哪方麵?”

蘇玄沉吟道:“比如,給西羌提供郢國的情報?最近西羌不是已經取道淩州,直逼京城了嗎?”

“是。”

短暫地停頓之後,李裳笑著說:“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目前太子傷勢不明,靖千江乃是我們的心頭大患。我瞧著齊瞻優柔寡斷的,若不是由我出手,他這輩子都弄不死靖千江……你會為了郢國如今的戰火蔓延而惋惜嗎?”

蘇玄平靜道:“那些跟我沒什麼關係,但我認為跟這份請柬大有關係。”

李裳道:“你覺得,齊瞻已經知道我的作為,宴無好宴?可是他還要仰仗我手中勢力……”

蘇玄微微一笑:“話我隻說到這裡,殿下,拭目以待罷。”

當晚,滿城歡宴,軍中更是發下美酒佳肴,犒勞將士,人人吃的興高采烈,酣暢之餘也放鬆了之前的緊張情緒。

李裳和蘇玄以及他其他幾位得力手下也都前往齊瞻住處赴約了。

宴席初初開始時,眾人氣氛還算和諧,把盞共論合作情誼,可是酒到中旬,齊瞻便提起了西羌軍隊直逼京城之事。

“我當初阻止你泄露情報,便是唯恐此日。”

齊瞻說道:“西羌人野蠻凶殘,搶掠成性,一旦侵入京城,必然會大肆洗劫,就算他們離開,要恢複元氣,也得休養生息上數年了。”

李裳笑道:“魏王這是怪我多事了。”

齊瞻道:“那情報當真是你所透露出去的?”

李裳道:“為了助你完成大業,我也不是不得不為。”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酒杯便啪一聲落在地上,砸的粉碎。

與此同時,李裳手下的其他人也個個手足酸軟,頭暈無力,癱倒在椅子中。

“魏王,你——”

齊瞻令人將大門緊閉,站起身來,說道:“李裳,你可不要怪我,我畢竟是郢國的人,絕對不可能看著你禍害我齊氏的天下。”

李裳冷笑道:“你要跟我玩對付先帝的那一套,控製我,然後假傳我的命令,動用我的人手。”

齊瞻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對你的承諾也會依從,隻是得等到天下平定之後了。你便先在這裡住一陣罷。”

他這話不過是應付之語,眼下已經跟李裳結仇,等到大事成了,自然要先把他給殺了,以防報複。

李裳臉色變幻不定,忽然哈哈一笑,說道:“齊瞻啊齊瞻,我心裡清楚,你我所求不同,總有拆夥的一天,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齊瞻正要說話,卻見李裳神情詭異,慢慢抬眼看著自己。

然後他就感到背心一涼。

齊瞻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隻見身後站著一名麵目陌生的侍衛,手持鋼刀,刀刃已經從背後插/進/了自己的體內。

他想叱罵,想詢問,喉頭卻隻是喀喀幾聲響,唇邊流出一縷鮮血,目眥欲裂。

而李裳那邊的人紛紛起身,竟是渾然無事,顯然早就已經有防備了。

李裳走到齊瞻麵前,說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但怕是沒命聽到我解答了。真是抱歉,我卻從未想過要留你一命。”

他一頷首,齊瞻背後那人將劍抽出來,他的身體立刻軟倒在地,傷處鮮血狂湧而出。

蘇玄站在齊瞻的背後,眼睜睜看著那血順著地麵流淌開來,齊瞻的身體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他眼中寒光一閃。

提醒李裳齊瞻或有陰謀,就是為了試探對方的反應,他為了避嫌,並未參加李裳隨後的布局,故不知道他目的何在。

眼下對方竟然如此果斷的殺掉了齊瞻,蘇玄不免想到,齊瞻再怎樣也是齊氏皇族的血脈,他即便造反登基,好歹也有身份在。

但李裳竟然殺了他,整個平洲再無皇室中人可以領導,難道他就不怕發生戰亂麼?

自己費儘心機地接近對方,所要求得的那個真相,總算呼之欲出了。

蘇玄握緊了拳頭,隻聽李裳緩緩地說道:“魏王大逆不道,意圖奪位,竟然害死了先帝,又刺殺太子,妄想登基,實在是罪大惡極。好在被我識破了他的陰謀,使得魏王伏法。”

在眾人迷茫的注視之下,他從懷裡拿了一塊玉佩舉起,說道:“其實我本名齊皓,乃是郢國皇室血脈,如今自會擔起責任,整頓如今之亂象。”

“這塊玉佩乃是先帝尚未繼位時的舊物,後贈予我母,另有兩塊他親手寫繪的定情絲帕,可做明證。”

李裳此言一出,眾人無比目瞪口呆,震驚無比。

他在說什麼?

李裳卻沒有過多解釋,迅速吩咐眾人處理齊瞻屍體,控製齊瞻府上不肯聽話的人員,將他們都指派了出去。

蘇玄沒離開,問道:“殿下此言當真?”

李裳笑道:“讓你驚訝了吧?不過事情確實是真的。當年先帝還是親王之時,出使梁國,並且與我母親結緣——當時她已經是宮妃了,但一直不得寵愛。”

蘇玄道:“那麼梁國興帝將殿下送來成為質子,是……?”

李裳道:“他並不知道真相,是因為我母親在宮中不得寵,又遭人迫害,護不住我,正好又有兩國交換質子一事,她便主動要求將我送來,正是想著我在生父身邊或許能夠更加周全。”

他臉上微露一抹冷笑:“可惜,我這位生父更是冷血多疑,他有那麼多從小看大的兒子都不怎重視,又怎麼會照拂於我?齊瞻覺得當不上太子就耿耿於懷,其實真正感到不平的,應該是我才對!”

這一番離奇身世,實在讓人料想不到,蘇玄心中卻隻冒出來了四個字,那就是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前世今生的種種,電光石火一般閃過心間。

在這些重生之人當中,蘇玄應是最晚死的那個,當時曲長負身死,他心中憋著一口氣,發誓要攪得這天下大亂,誰也彆想好過才行。

然而靖千江卻偏偏跟他作對阻攔,導致蘇玄功虧一簣。

他隨亂軍前往梁國暫避風頭,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想辦法再收攏一批勢力為自己所用,繼續攪弄風雲。

曲長負是為了齊徽那所謂的天下基業而喪生,那麼蘇玄就要讓所有的人因為他的喪生而感到痛苦,不得安寧。

到了梁國沒有多久,蘇玄便聽聞了靖千江自刎而死的消息,兩人的理念完全不同,當時他還為此嗤之以鼻。

所謂的陰曹地府都是未知之事,死了未必能與思念的人相聚,反倒等於抹殺了他在這個世上的痕跡。

他就偏偏要活著,要活到所有人都知道樂有瑕,也知道有一個人要為了樂有瑕,顛覆天下!

就在這個時候,蘇玄卻聽聞了李裳這名質子突然起兵作亂的消息。

由於當時不在郢國,他不知道李裳作亂的具體經過,隻是奇怪他分明是異國人士,為何可以令郢國的部分兵將都願意追隨,並且勾結西羌,裡應外合,手中的勢力頗為不小。

這個舉動,連梁國上下聽聞,都感震驚,顯然也不是梁國在李裳的背後謀劃,卻不知道他這本事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其餘的也便罷了,隻是相比此生,上一世李裳跟“樂有瑕”也頗多交集,對他亦有些情分在。

大致控製了局勢之後,李裳便下令讓人再次到那處深淵之下,尋找樂有瑕的屍骨。

其實對此,謝九泉、齊徽、靖千江等人已經反複尋找過了,皆無蹤跡,但每一個打算尋找的人又都不信邪,非得再自己挖一次才能甘心。

蘇玄聽了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說是李裳找到了曲長負的屍骨,他整個人已經是半瘋的狀態,聽到這個無暇細想,隻知道絕對不能讓對方遺骨落不到自己手裡,立刻趕回郢國爭搶。

結果蘇相聰明一世,卻沒能分辨出來這消息不過謠傳而已。

他回去的倉促,準備工作沒做好,又心神恍惚,一心一意想把東西弄來,最終死了在亂軍的流矢上。

這一世蘇玄重生回來,見曲長負沒出事,他自然不會發瘋,處心積慮來到李裳身邊,就是為了探知對方的秘密。

蘇玄看似在給李裳出主意,實際上不過是在不動聲色地推動對方將上一世本來就會進行的計劃提前。

同時他也利用齊瞻,給李裳埋下了不少的暗藏危機,一有良機,就會全部爆發出來。

這樣的話,他就能及早引出李裳背後那股暗藏的勢力,而不至於處於被動地位。

直到現在蘇玄才知道真相——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怪不得李裳總似是帶著一股泄憤的情緒,很多行為損人不利己,叫人難以猜測。

原來是因為他心中本來就有怨氣,一朝得勢,當然要好好報複一番。

這種心態對於同樣偏執的蘇玄來說,倒也不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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