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桃李釀春風(2 / 2)

曲長負嗤笑一聲,抬腳便將身邊的一名青樓護衛踹了出去,對方跌出房門,撲地時恰好抓住了王公子腿,將他撲倒在地。

韋金財陰謀落空,脖子上頓時被官兵們架了好幾柄鋼刀。

他頹然閉上了眼睛。

大勢已去。

眼看那些護衛也被控製起來,而攝政王和曲太傅都沒有受傷,朱知府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兩位一個是皇上的叔父,一個是皇上的老師,稍微蹭破一點油皮,他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頃刻間已經想了滿肚子的溢美之詞,正要過去稱讚,曲長負卻不想暴露身份,向人群中退了退,不動聲色地比了個手勢。

朱知府立刻會意,將知情的手下約束住,去處理靖千江派人從另一邊的莊子裡抓到和救出來的人。

這座青樓之所以能得靖千江和曲長負親自出麵,就是因為它背後牽扯的勢力極為盤根錯節,而且跟京城有著聯係,必須有他們這種分量的人撐腰。

而現在要處理起來,工作也十分繁雜。

靖千江這才找到機會跟曲長負單獨說話,湊過去悄悄地道:“你怎麼來了,進門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曲長負道:“聽說這青樓背後跟劉雄飛有關,就過來驗證一下。”

靖千江道:“劉雄飛?”

他想了一會才記起這個人,說道:“當初他就有些輕狂躁進,好大喜功,我對此人也一直不太看好。這次若不是陛下看在你的麵子上,將當初那幾名副將都封了爵位,又怎麼能輪的上他,這次處置了也好。”

曲長負挑了下眉道:“你去同朱知府交代交代罷,我嫌煩,先走了。在老地方等你。”

他說走就走,靖千江還有些不舍,下意識地抬手攔了一下,就看到王公子匆匆忙忙地過來了。

“樂兄,你要走啊?”

他之前被撲倒時崴了腳,此時走路一瘸一拐的又有些匆忙,看起來頗為好笑。

曲長負道:“不錯,王公子有事?”

王公子感激地說:“當然有事,剛才若不是你救我,我怕是早已經身首異處了,那麼我爹娘爺爺奶奶一定會哭死不可,樂兄你救了我一家的命啊!我還想請你回去盤桓數日,多多親近一番呢!”

“……”怎麼到哪裡都有這種人?

靖千江皮笑肉不笑地將曲長負輕輕扯了一下,說道:“王公子,他要走了,就要離開這片地方了。恐怕無法領受你的美意。”

王公子勸道:“曲兄,樂公子這人急公好義,雖然看起來冷淡些,但實在是個好人,你不要跟他過不去了。”

靖千江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彆誤會,我覺得王公子你說的話非常有道理,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變好了。”

王公子:“?”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靖千江湊過去,非常快地親了曲長負一下,問道:“對嗎?”

曲長負高深莫測地看著他沒說話,靖千江悄悄捏了捏他的腰。

曲長負慢吞吞地道:“不錯。”

靖千江道:“那,讓我跟你一起走好嗎?之前說好了,輸給你就要陪伴左右的。”

曲長負點了點頭:“前麵等你。”

王公子:“……”

曲長負說完之後,從靖千江的懷裡退出來,施施然一整衣服,又朝王公子點了個頭,飄袂而去。

王公子目瞪口呆:“這也行?”

這、這,能把兩個冤家勸成情人,自己的口才簡直是……天呐!

他捂住了嘴。

曲長負到了一樓,眼見思雨樓的小廝們一臉茫然,正在官兵們的嗬斥下,將之前客人們獻給雲裳的寶物一一還回去。

其中有名小廝手裡抱著幅字畫,嘟囔著抱怨道:“這位客人將墨寶獻上來之後就不知道去哪了,比武也沒有參加,這時卻上哪裡找去?”

曲長負知道之前有個人入選後但並未跟靖千江比武,此時心中一動,過去將那幅書法拿了起來展開。

上麵沒有太多華飾,隻是普普通通的白紙黑字,但可見筆下有情,胸襟萬裡,一勾一畫之下,似乎已經寫儘了所有的豪情與溫柔。

“秀骨青鬆,鋒芒試手,遍看滄海悠悠。歸來也,笑人心誰同,今古神州。

星辰劍履,帷幄經綸,掃儘平生風月。銀河挽、天星橫度,萬裡風煙裁冰雪,人間第一絕。”

這字跡與今日在客棧桌下見到那張給他報信的字條,竟是如出一轍。

曲長負一默,又是一笑,早已知道這是誰最喜歡玩的把戲。

當初蘇玄最後設了一局,以玉璽的下落為餌,派人通知齊徽,試探他的選擇。

對於蘇玄來說,前世曲長負因齊徽而死,始終是十分值得他記仇的一件事,隻是為了社稷安定不好殺之。

但如果齊徽依舊是那個為了皇位可以犧牲一切的人,那他也將不惜任何代價,在戰亂平定前夕除掉對方,以免他再傷及曲長負。

這件事蘇玄誰都沒說,就是已經做好了自己承擔一切罪責的準備,而齊徽的選擇,救了他自己一命。

隨後,蘇玄找到了程王世子齊嵐,同曲長負商議之後,接他回京,用心輔佐。

如今同前世一般,蘇玄亦已經官至相位。

曲長負出來之前他還在京城,這一陣似乎是為了江南一帶請願減低賦稅之事親自出京體察,但也不應該是在金淮。

曲長負正想著,依稀間似乎聽有人喊了句“小瑕”。

他抬頭看去,瞧著似乎不遠處有道人影在那裡溫柔凝睇著自己。

再一定睛看時,卻隻有燈火闌珊。

*

等到靖千江辦完了事,大步來到渡口,便看見一葉扁舟停在江邊的淺渚上。

一人輕衫廣袖,站在船尾,正眺望天邊彎月繁星,江風吹得他烏發飛揚。

他們一路從京城向南,遊山玩水,看遍山河,但每個地方都不久留,偶爾分開,就在最近的渡口處見。

靖千江雙足一點,輕巧地落在船上,看了曲長負一眼,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曲長負道:“我知道你在笑什麼。怕是咱們走了之後,綢緞莊的少東家要去改行做媒婆了。”

靖千江大笑道:“這行當能見儘天下有情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人間三月,桃花正豔,他這樣隨口談笑,便看見淡藍色的遠山上,那漫山遍野的灼灼夜色,在夜色中也是熱烈欲燃。

更遠處的江麵上有兩三點漁火漂泊,夜霧如同飄絮,浮蕩在水麵上。

而扁舟隨水,人影成雙,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便如同小小的剪影,天高地迥,儘歸入世風塵裡的出世客。

曲長負道:“你聽上去仿佛很羨慕,可惜輸給了我當隨從,後悔也晚了。來,商量一下,我們接下來去哪?”

靖千江笑著說:“隨從隨從,自然是公子去哪,我跟到哪。”

曲長負笑道:“我要踏天涯,行海角,往人之不敢往,窮難之無所窮。”

靖千江一手撫胸,向他傾一傾身,說道:“奉陪到底。”

長天浩瀚,江麵遼闊,扁舟伴著兩人笑語,朝向著千山萬水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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