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過去。
酷暑溜走, 天氣轉涼,秋季這個屬於京城最好的季節到了。
這段日子裡, 郎中來孟府來得更勤快了。一則是給劉氏看心疾的,二則是給韓嫣看腿的。
劉氏的心疾已經愈合大半,這對孟府來說是天大的好事。韓嫣的腿也恢複得很好,郎中笑眯眯告訴韓嫣,再過些日子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新晉的貼身丫鬟圓圓和小蓮, 把韓嫣照顧得很好。韓嫣總讓她們推她到書房去,她陪著孟庭一起看書。
孟庭在書桌前看書, 韓嫣則在書架下。
羅列書架的屋子被孟庭整個鋪了軟軟的毯子, 韓嫣直接坐在軟毯上,或趴或躺, 手持孟庭的詩集。
孟庭的詩寫得特彆符合韓嫣的喜好, 她經常就看入神了,不知不覺跟著吟誦出來。
孟庭在書桌前聽到韓嫣的聲音,偏頭朝她那邊看一眼, 唇角勾勒歲月靜好的笑。
當然把韓嫣一人留在毯子上,孟庭也會不放心。他時不時起身進去看一眼,然後當瞧見韓嫣躺在那裡讀詩時,他便會語重心長的告誡她:“注意眼睛。”
韓嫣:“……哦。”換個趴的姿勢, 繼續讀詩。
這日,孟庭事先雇傭的那些女死士, 就是潛入汾陰侯府當丫鬟的那些人, 溜出一個來見孟庭了。
孟庭讓這幾個女死士混進汾陰侯府, 就是為了挖汾陰侯夫妻這些年做過的醃臟事。
這些女死士前後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全都順利進府了。今天,一個人過來找孟庭,便是將她們這些天先挖到的一些事告訴孟庭的。
不愧是做死士的人,她們遞交給孟庭的資料很全麵。寫明了汾陰侯夫妻這些年做過什麼壞事,涉及的受害人是哪些、人證是哪些、封口費多少,一一明了。
孟庭揮退這名女死士,他拿著這些資料,去了書房。
孟庭仔細查閱這些資料,並鋪紙研墨,提筆做了記錄和整理。
女死士們提供上來的這些罪行,都不算多嚴重,大多都是打人的、圈地的,很多都和苦主私了了。孟庭從頭看到尾,沒有涉及到人命的事項。
孟庭仔細的分析了一番,不夠,還不夠。單憑這些,無法完全扳倒汾陰侯府。
不過沒關係,那些女死士們還會繼續潛伏在汾陰侯府,繼續挖掘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亦或許有被汾陰侯府藏得深的大罪,他會拭目以待。
沒過幾天,皇宮裡傳來一道噩耗。
崇靜大長公主殯天。
崇靜大長公主上個月就已經不行了,皇宮也早就提前為她準備後事。此番她一死,最受影響的就是汾陰侯府。汾陰侯府若是再犯什麼事,沒有崇靜大長公主給求情,單憑大長公主的女兒莊敏翁主求情,沒那麼重的分量。
……
就在韓嫣的腿漸漸痊愈的時候,韓家,越發的雞飛狗跳。
雞飛狗跳的原因是,黎家遣人將韓茵之前的嫁妝送了回來,並要求韓敬返還黎家的聘禮。
韓敬對此鬱悶的幾乎要暈過去。
黎府給的聘禮價值連城,可比他配給韓茵的嫁妝要值錢不少。韓家收到聘禮後,很是揮霍了一陣,現在哪還能湊夠當初聘禮的數額?
禍不單行的是,韓家還欠著韓嫣兩百兩黃金呢,如今雖說砸鍋賣鐵的籌集了一些,但還是有資金缺口。現在黎家又找來,兩筆負債都壓在韓敬身上,韓敬就像個熱鍋裡的螞蟻那般,急得頭發都要白了。
錢湊不齊,融樂堂裡董太君所需的藥材還在花著真金白銀,再這麼下去,韓家就得變賣房產了!這樣一家人還怎麼活?
眼看著無路可走,韓敬硬著頭皮去找韓攸借錢。
然則韓敬還沒見到韓攸的麵,就被鄒氏命令桂媽媽用笤帚掃出去了。
韓敬急的團團轉。
韓芳將這些看在眼裡,每天都去茹蕙院,添油加醋的告訴韓茹。
韓芳說:“爹已經無路可走了,大姐姐想過沒有,若是這時候來一個又老又醜卻有錢的商戶,說要求娶大姐姐做繼室甚至側室,爹一定會把大姐姐立刻嫁過去換錢的。至於妹妹們就更身不由己了,聽說爹已經為三妹妹和四妹妹找了類似的婆家。三妹妹和四妹妹都鬨著要上吊呢。”
韓芳還說:“妹妹們本是庶出,生而低賤,若是嫁得不好也怨不得誰。可大姐姐卻是尊貴的嫡長女,怎麼能落到這般地步?像二堂姐那樣的貨色,都能飛上枝頭。大姐姐,是二堂姐搶走了本來屬於你的東西呢。”
韓芳日複一日的說著,這些話就像是鬼魅的誘導,日複一日的纏繞著韓茹,越纏越緊。韓茹白天、黑夜、醒著、夢著,這些話無孔不入的繚繞在她腦海裡,鋪天蓋地。
一個人被鎖在屋子裡這麼久,早就扭曲了。這些話更在扭曲的心裡發酵,最後就像是助燃的酒水那樣,催化出一股極致的瘋狂。
韓茹心中更生了一道瘋狂的念頭,她甚至不想去思考這念頭太過危險,她隻是瘋狂的想要如此行動。
韓茹隔著窗子,低低對韓芳說:“你去告訴爹,我想通了,讓他放我出去。”
聽著韓茹聲音裡壓抑的那種瘋狂,韓芳暗自勾了勾唇。
她終於把韓茹挑唆瘋了,就讓韓茹去和韓嫣狠狠的掐吧!
於是韓芳乖順的道:“大姐姐再耐心等等,妹妹這就去和爹說。”
沒過兩天,韓敬鬆口。韓茹如願以償的走出茹蕙院。
走出茹蕙院的韓茹,見府中無比蕭條的景象,有些吃驚。
府裡砸鍋賣鐵,當真是把能賣錢的全都賣了!
韓茹撞見了花容,見花容穿得那麼樸素,連發飾都沒了,韓茹更是吃驚,心裡那道念頭也更瘋狂。
花容兩個月沒見到韓茹,想念得不行,她拉著韓茹進屋說話。
“茹兒,你可算出來了。”
母女兩個在榻上坐下,從前她們都坐蜀錦套棉花的軟墊。現在,連軟墊都被賣了,隻能坐在硬邦邦的床褥上。
韓茹拉著花容的手說:“娘,我不想嫁給那些低賤的商賈!”
花容麵有愁容:“茹兒……”
韓茹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娘,你幫我一回,給我點兒錢!我還沒死呢,誰說我就爬不起來?你給我點兒錢!”
“茹兒,你想做什麼?”花容覺得不對,“老爺好不容易放你出來,你可不要再惹事了,稍微收斂著些,才能有機會翻身。”
韓茹狠聲道:“給我十兩銀子,我就有翻身的機會了!娘,你幫幫我,難道你要我繼續枯等在家裡,然後哪天就被爹嫁給低賤的商賈嗎?”
花容姣好的麵目籠罩上影翳,低低喃喃:“茹兒,不是娘不幫你。家中負債累累,欠了黎家的和嫣兒的都還不起,我把頭飾都賣了。沒有辦法拿出十兩銀子。”
韓茹不相信:“這麼大個江平伯府,怎麼會淪落成這樣?!”
花容歎了口氣:“茹兒,已經沒有江平伯府了。自從三房分出去,我們實際便在坐吃山空,現在更是到了幾乎要變賣房產的地步。”
“那爹也沒有去求三叔父幫忙?!”
“老爺去求了,但是還沒見到三叔的麵,就被桂媽媽趕出來了。”
韓茹氣的臉色黑沉:“一個下賤的奴才,都敢蹬鼻子上眼!”
花容無奈道:“茹兒,如今的我們和普通百姓是一樣的。桂媽媽身為善金局將作監府裡的得臉下人,當然也就不把老爺放在眼裡了。”
韓茹咬牙切齒道:“我要錢!隻要有十兩銀子,我就能翻身!我必須要弄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