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爺爺狐疑的看了眼打掃得乾淨整潔的房間，順道朝顧城問道：
“哪裡？”
顧城臉色變了變，站直身沒作聲，而見著有爺爺在場，明月便放大了膽子，重新跑回剛才的位置，將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出來。
“我收拾好了。”
爺爺笑著摸摸她的頭：
“好，咱們明天就走。”
“怎麼不多住幾天……”顧城的臉色不太好，麵上仿佛是聚滿了烏雲，下一秒就會降下大暴雨。
不過看著有老人在場，他極力克製下積聚在胸腔，正起伏不定的情緒。
爺爺的目光有些晦澀，想著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不禁悲從中來。
“我跟明月走後，你抽空多陪陪你媽，她……也是個可憐人。”
當晚，明月借口害怕，在爺爺房裡打了一晚地鋪，隔天便雙雙收拾妥當，前往機場。
顧城的車開得很慢，像是在拖延時間，透過後視鏡看到一直對自己保持戒備的明月，如果可以，他是不舍得再與她再相隔兩地，隻是中間橫著爺爺……一切又都變得複雜難解……
即便對方隻是一個退休失勢的老者，可在日積月累下，那種對長輩的敬畏，也使得他不敢輕舉妄動。
＊
計程車在花園前停靠，明月開門下車，搶在老人麵前將行李通通提出來，而後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房子裡跑。
“明月啊，慢點跑。”
明月回過頭，朝對方笑笑，動作卻不變的幾步跑上了樓梯，隔壁新搬來的華人王伯伯看到兩人回來，提著噴水壺朝爺爺打招呼。
“顧先生，帶著孫女探親回來啦？”王伯伯擠著一臉的肥肉，看上去很是和藹。
“啊……是……”爺爺停下步伐，微微喘了口氣與對方接話，目光卻依然沒有離開過孫女的背影。
這次出行，兩人有半個月沒有回來，所以家裡很自然的蒙了薄薄的一層灰。
額頭滲出點點細汗，沒等爺爺進來，明月放下行李便開始著手打掃，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彷如是一朵菟絲，順杆而行，沒有支撐便會癱軟下來……
從前她依賴顧清，如今顧清死了，她還有爺爺，可如果爺爺也……
顧城的臉豁然於腦海中浮現。
明月狠狠打了個寒顫。
清掃的動作加快，她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到能與顧城抗衡，也隻有這樣才能決定自己往後的人生。
哪怕這個想法不現實，可至少……至少要達到能帶著哥哥成功從顧城手裡逃走的地步！
晚上明月打開電腦，對著顧城曾經給自己發過來的照片，想要找到哥哥就讀的學校。
在英國這段時間，爺爺時不時會給她一些零花錢，雖然自己曾經拒絕，卻都沒成功，最後索性全部塞進小豬桶裡，存了起來。
如此這般，日積月累的也攢了不少，而這些已經足夠她買一張飛機票，飛往哥哥所在的國家。
其實在金錢方麵顧城從未虧待過她，曾經給過她一張附屬卡，說是需要用到錢的時候可以從裡頭拿。
然而她依然不想用他的東西，那會給她一種，自己正被養著的感覺。
夜晚的天氣很冷，明月抱著毛巾在互聯網上又找了一會，沒找到夏明立的信息，卻收到了一封郵件。
發信人是柯有東，時間就在數小時前。
——明月，你在哪？收到回個信。
明月為難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溫開水。
放在鍵盤上的手收了又伸出去，如此反複下，最終鍵入：
——有東哥，你好，我現在已經跟爺爺回到了英國，請不要擔心，沒能跟你辭彆真的很抱歉。
回車的時候明月頓了頓，而後僵硬的按下去。
被顧城當作玩物，狎·玩了數年，各種恥辱已然令她的身心蒙上了不少的塵垢。
她已經不乾淨了，實在是配不上柯有東。
她真心的覺得這個從小就認識的大哥哥，值得更好的女孩。
“叮”仿佛是立刻的，對方有了回音。
——打你電話沒人接，如果不是顧先生提起……
看到這明月臉色微變：
——我哥跟你說了什麼？
想著她突然明白過來，扔了鼠標跑到行李箱那，翻箱倒櫃的找。
可是找了許久，也沒看到自己的手機。
明月咬著唇在將箱子合上，手機應該是忘在了顧家，柯有東打過來，被顧城接起……
她擔憂的擰起眉頭，不知道顧城會跟他說什麼，難道他已經將兩人的事告訴柯有東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那人，要發起瘋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明月，顧伯伯的事……請節哀順變，雖然在這個時候提不合時宜，可是你是否已經忘記了，曾經答應過要給我的答複，過幾天我會去英國一趟，希望到時候你能見我一麵……
——我哥跟你說了什麼？有東哥你快告訴我。
明月心底發寒，根本看不進他給自己發的東西，目光隻集中在顧城的話上。
一堆疑問在腦海中盤踞，她是真的害怕事情曝光，更害怕柯有東在知道事情真相後，看自己的目光。
那種充滿了鄙夷與不解，仿佛她肮臟不堪的眼神。
然而當晚，明月一直等到了深夜，也再沒等來柯有東的回信。
＊
大洋彼端。
像是害怕看到女孩的拒絕，在信件發出去的數秒後，柯有東將電腦關閉。
目光不自覺的落在床邊收拾好的行李上，青年內心忐忑。
一方麵是對女孩回避的態度，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男人在電話中的一番話。
那個叫顧城的男人，言語雖然低緩卻極富威嚴，以長者之姿向他提出了一連串刁鑽到令人發指的問題。
“做不到嗎？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再纏著她……”
柯有東惱火的合上電腦，他當然做不到，即使家境不錯，可區區一個實習醫生，隻靠自己的能力，根本無法給明月那種生活。
拳頭砸在牆上，他卻像是不知道疼，一拳接一拳。
不可能！
不可能！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已經不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
隻要明月願意，哪怕是她的監護人也沒辦法左右她的決定，更何況顧城不過是她的堂兄而已！
柯有東深吸口氣，用已經被砸出淤青的手打開抽屜，掏出香煙叼進嘴裡抽。
沒錯，他還有機會，隻要明月願意，沒什麼不可以……
離開中國以後，明月的小日子過得很平靜，哥哥的學校不難找，上網一查就能看到，是位於美國加州的一所大學。
可是光知道學校的名稱還不夠，她沒有夏明立的聯係方式，總不能每天在學校門口守著，這樣不現實。
跟顧城要？
明月咬著三明治從語言學校裡出來。
不，不行。
這樣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如果讓顧城知道自己在找夏明立，指不定又把他送往哪呢。
“明月！”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明月眨眨眼，是柯有東。
“有東哥。”小嘴微張，她顯得有些吃驚，“你怎麼……”
柯有東麵上閃過一絲晦澀，很明顯，女孩是忘了與自己的約定。
可他很快恢複如常，繼續笑道：
“吃過午餐了？”目光移至她手上的山明治，“怎麼就吃這個？”
“我……”吞掉嘴裡的麵包屑，她一直是這樣的啊。
柯有東皺皺眉，牽起她的手：
“走吧，我請你吃飯。”
“有，有東哥……”明月張了張嘴，話沒說完已經被帶走。
柯有東將她帶到附近的一家餐廳中，點好餐後，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從她臉上移開。
“嗬嗬，我讀書的時候沒來過這個小鎮，曾經想抽空過來走走，很遺憾一直沒找到時間。”他詞不達意的儘量找話題。
“哦……”明月悶悶的接腔，柯有東的學校離這裡不近，會沒來過也很正常。
不知不覺的，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柯有東撓撓頭，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起：“上次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明月歎了口氣，也知道他會這麼問，隨即搖頭道：“有東哥，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好吧，你彆說了。”柯有東反應很快，立即製止她接下去的話，因為他本能的知道，接下來會從女孩嘴裡出來的，並不中聽：“明月，我難得過來一趟，你就當一次導遊，帶我到處走走吧。”他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
明月眼珠子轉了轉，輕輕的“唔”了聲，思索著自己下午沒課，便應允道：“好……”
明月才來這個小鎮也沒多久，所以也不是很熟悉，就這麼胡亂的帶著柯有東轉圈，不過與上次不同，他比顧城老實很多，規規矩矩的連牽手也不曾，也隻有在人多的時候怕走失而攬了一下她的肩頭，當人散開，又很快鬆手，一張俊臉更因為緊張而漲得通紅。
原以為隻有上午兩節課，所以明月沒有帶電話，這會兒看著太陽漸漸西沉，想起還留在家裡的爺爺，也不敢在外逗留太久。
所以沒到五點的時間，已經央著柯有東送自己回去。
“我還沒吃飯呢。”柯有東爽快的答應下來，誰知道送到門口，摸了摸肚皮，咧著嘴耍賴。
瞧著他一副大男孩的模樣，明月“噗嗤”一笑，又自覺失禮，趕緊掩嘴道：“進來吧，我給你做點吃的。”
聞言柯有東眼睛一亮：“你會下廚？”
在現今社會裡，會下廚做飯的女孩真是日漸稀少，至少在他周圍的，全是些嬌生慣養，習慣於對男人頤指氣使的嬌嬌女。
明月紅著臉，羞澀的點了點頭：“隻會……幾樣小菜。”長長的睫毛就跟兩扇小扇子似的顫動，像是真的害羞，女孩雙頰泛出了兩層淡淡的粉暈，看著既青澀又純潔。
柯有東心中不禁一動，這下彆說是幾樣小菜，就算明月做的是生化武器，他也照吃不誤！
最冷的時候莫過於融雪的天氣，明月看了眼懸掛在門口，已經結冰的風鈴領著柯有東進門。
剛開門，一股暖氣撲鼻，她舒服的籲出口氣，正要跟爺爺打招呼，就被坐在沙發上的顧城，嚇得險些要跳起。
“回來了？”爺爺從屋裡出來，對柯有東點點頭：“怎麼不帶手機？你哥等了你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趕在十二點之前發，大家平安夜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