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翩仙的語聲柔和動聽,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信服,賈珂臉上果然不見半點疑色,說道:“商兄與王夫人有這等仇怨,對王家表妹心有芥蒂,那是人之常情,我當然不能勉強商兄在我家留宿。隻是張姊姊和燕大伯一直沒有見過麵,燕大伯一定有很多話要跟張姊姊說,商兄不願在我家留宿,就讓張姊姊自己留下來吧。”又對張菁道:“張姊姊,不知你意下如何?”
郭翩仙雖對自己的懾魂之術極有自信,但也知道中了懾魂之術的人,看似和平時一模一樣,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出許多異於常人之處。
何況王府還有一個對張菁知根知底的阿紫,尤其阿紫知道張菁之前就有一個心上人。郭翩仙對張菁施展懾魂之術之時,就從張菁口中問出此事,並強行改變了她的認知,讓她認為她愛的那人傷透了她的心,她決不能聽見那人的名字,更不能自己提起那人的名字,否則她就會飽受折磨而死。
但這都是郭翩仙強加給張菁的認知,經不起推敲,即使張菁自己對這些事情已然深信不疑,但若有人對張菁追根問底,十有八|九還是會發現張菁的不對勁。
郭翩仙如何敢留張菁一人在這裡,他也不說話,隻是凝目看向張菁。
張菁不假思索地道:“他在哪裡住,我就在哪裡住,我是不會和他分開的。”這當然也是郭翩仙事先給張菁下的命令,但見張菁說話時語氣隨意,卻透著十足的堅定,誰會認為這句話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郭翩仙笑道:“江兄,你一番盛情,我和菁妹都十分感激,不過我們難得來京城一趟,也不急著離開,燕大俠要與菁妹敘舊,又何必急於這一個晚上。”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賈珂自然不再挽留,派人送郭翩仙和張菁出去。
郭翩仙心想如今京城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賈珂和王憐花,他二人對當前處境自然不會毫無察覺,自己和張菁突然拜訪,從前又和他二人沒有半點交情,縱使自己說得天花亂墜,他二人對自己的疑心一定也不會少了,說不定現在他二人就跟在自己身後,監視自己和張菁的一舉一動呢。
郭翩仙便沒有立刻回客棧,他牽著張菁的手,柔聲道:“菁妹,你這次見到燕大俠,可覺得他和你想象中的一樣?”
張菁沉默許久,歎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我從小就聽他的故事,但都是他縱橫江湖十餘載,如何誅滅奸人惡賊,敗儘英雄好漢,天下人莫不爭著與他相交,所有人都說他的一個月,比彆人的一輩子過得都要精彩。可是我今天見他,卻隻覺得……他已經老了。”
郭翩仙笑道:“你怎會覺得他已經老了?因為他麵黃肌瘦,滿臉病容,臉上很多皺紋?因為他瘦骨嶙峋,仿佛一個紙紮的門神,隻要風一吹,他就要倒了?”
張菁聽到一句話,眉毛就往下垂了一分,嘴巴就嘟起了一分,最後眉頭緊蹙,眼中淚光閃閃,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嘟著嘴道:“難道不是嗎?我看隨便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就那個老頭,帶著孫子買烤地瓜的,你看見了嗎?這老頭就比燕南天看著精神。”
她頓了一頓,又忍不住為自己母親打抱不平:“我媽媽看著比他年輕多了,倒像是他的女兒,可是我媽心裡還一直惦記著他,他卻問我,我是不是認錯人了!”說到最後,心頭火起,用右腳尖鏟起地上一粒石子,用儘全身力氣,踢向遠處,仿佛這樣就能把對燕南天的憐憫和憎恨一起踢出她的生命。
忽聽得遠處有個女子“啊喲”一聲慘叫,正是張菁將這粒石子踢去的方向,似是張菁踢出去發泄的石子砸中了人。
張菁雖然不是故意傷人,但見有人被她傷到,也不放在心上,便要繼續往前走。反倒郭翩仙停了下來,說道:“好像有人受傷了,咱們過去看看。”
這句話若是彆人說的,張菁勢必要因為對方竟敢命令自己發火,但既然是郭翩仙說的,在張菁心裡,郭翩仙的話就是她必須遵從的命令,她便順從地跟著郭翩仙找了過去。
兩人走近前去,就見街上種著七八株玉蘭,一株玉蘭旁邊站著一對青年男女,都是二十出頭年紀,男子身穿青衫,英俊閒雅,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女子身穿白衫,明豔嬌媚,靠在那男子的懷裡,左腿上鮮血淋漓,明明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卻還是一手捂著那男子的眼睛,一手緊緊抓著那男子的手臂,生怕他跑了似的。
又往前幾步,還能聽到那青衫男子無奈道:“你先放開我,讓我看看你腿上的傷。你自己不疼嗎?”
張菁道:“她既然有力氣拉著你,自然是不覺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