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翩仙說的這家醫館看著不甚起眼,東西倒是十分齊全,還有一個專門給女客看診的女大夫。朱七七和沈浪雖然都是江湖兒女,不講究男女大防,但見這家醫館如此講究,也就入鄉隨俗,請那位女大夫給朱七七看傷了。
那女大夫讓小童將朱七七扶到女客專用的廂房,因是專門給女客準備的,沈浪便沒有跟著進去。幸好朱七七腿上的傷看著嚴重,其實隻是被石子劃破了皮肉,沒有傷到筋骨。
那女大夫給朱七七敷上金創藥,包紮好傷口,用水洗淨手上的藥膏,說道:“姑娘可以回家了,這幾天好生養著身子,注意保暖,彆凍著傷口。這藥膏每天換一次,敷上三天,隻要不再出血,就不用敷藥了。姑娘,我去請那位相公進來接你?”
朱七七本來滿臉沮喪,不知在想什麼,聽到最後這句話,登時眼睛一亮,說道:“你快叫他進來,就說……就說我走不了路了。”
那女大夫一笑,走出廂房,不一會沈浪進來,走到朱七七麵前,問道:“要我扶你嗎?”
朱七七抓住沈浪的手,忽然咬住嘴唇,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變成現在這樣是咎由自取?如果我沒有見你出門,就偷偷跟在你後麵,就不會被人踢中,也就不會受傷了!”
沈浪可不想在外麵跟朱七七吵架,說道:“你若是不想我生你的氣,現在就跟我回去。”然後歎了口氣,說道:“難道我在你心裡,是一個這麼喜歡生氣的人嗎?”
朱七七見沈浪還有心情跟自己開玩笑,登時轉憂為喜,笑逐顏開,借著沈浪的力站了起來,慢慢走了出去。
到得前廳,朱七七一瞥眼,就見郭翩仙和張菁坐在椅上。郭翩仙站起身來,指著放在桌上的食盒,笑道:“朱姑娘身上的傷既已無礙,我們也就告辭了。不知兩位吃過晚飯沒有,我剛剛找了個幫閒,請他去碧苑軒買了幾樣小菜,兩位若是不嫌棄,就收下吧。”
郭翩仙說到這裡的時候,張菁也從椅上站了起來,頸上珠鏈一動,滑出一顆黑珍珠。這顆黑珍珠係在一條極細的金鏈上,金鏈隨著張菁的動作不住晃動,黑珍珠跟著在張菁胸前輕輕搖蕩,
沈浪是個正人君子,當然不會去看張菁的胸口,郭翩仙說話的時候,他就一直含笑看著郭翩仙,朱七七沒有這樣的顧忌,見張菁站起身來,隨意瞥了她一眼,正好看見她胸口這顆黑珍珠。
黑珍珠反射燈光,映入朱七七眼中,朱七七心中突的一顫,隻覺黑珍珠中伸出一隻無形大手,將她的靈魂從身體裡硬生生拽了出來。
朱七七茫然地站在沈浪身旁,隻聽得郭翩仙說道:“聽說這碧苑軒的老湯牛肉和花雕鳳舌十分有名,而且每天隻賣五十份,往往早上就會賣空。我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這碧苑軒嘗嘗他家的老湯牛肉和花雕鳳舌,兩位若是有空,不妨明天一早也去碧苑軒嘗嘗他家的拿手菜。”
朱七七正要回答“是,一定要去嘗的”,忽聽郭翩仙笑道:“朱姑娘,你的手上沾著血,要不要打水洗一下?”
朱七七心頭一震,回過神來,說道:“我都沒注意我手上沾著血。”舉起手來,就見手掌上凝固著大片血跡,這是她先前左腿流血,她伸手去捂腿上的傷的時候留下來的。
朱七七性情豪爽,不拘小節,氣急了地上的雪也能捧起來吃,哪會在意手上沾了自己的血,但這時因為郭翩仙問她要不要打水洗手,她便對手上這一大片血跡十分嫌惡,非要把手上的血跡洗乾淨不可,皺起眉頭,說道:“我要洗手。”
沈浪道:“你先在這裡坐著,我去給你打水。”
醫館的小童聽到這話,笑道:“相公如何知道去哪裡打水,還是我去給姑娘打水吧。”
沈浪笑道:“有勞兄台了。”他扶著朱七七到椅子前麵坐下,一轉頭,就見郭翩仙攬著張菁的肩膀走出醫館。
張菁嘟起了嘴,臉上很不高興,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濫好人,對誰都這般熱心。咱們今天晚上都耗到醫館裡了,說好要去做幾件衣服,都沒時間去做了……”隨著他二人的聲音消失在夜色之中,張菁抱怨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終於聽不清楚。
沈浪從前就聽說“小仙女”張菁美若天仙,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而且她脾氣大的驚人,隻要彆人讓她不高興了,無論對方是不是老弱婦孺,她都會賞人家幾個耳光,或是幾下鞭子。今日一見,隻覺傳聞不虛,便沒放在心上,隻是有點心不在焉地想,張菁今天遇到的人是朱七七,朱七七向來隨和大度,不會跟人斤斤計較,這件事得以就此揭過,但若她今天遇到的人是李莫愁,李莫愁絕不可能咽下這口氣,最後怕是要鬨出人命來。
次日一早,郭翩仙帶著張菁來到碧苑軒,但見角落裡的一張方桌上放著一盤切好的老湯牛肉,一盤擺成牡丹花形狀的花雕鳳舌,還有幾樣麵食和小菜。桌旁朝牆坐著一人,怔怔看著牆壁,這時似乎感到有人靠近,轉過頭來,正是朱七七。
朱七七道:“是你們。”
郭翩仙假裝驚訝,笑道:“我瞧著背影有點眼熟,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朱姑娘。朱姑娘,怎麼隻有你一個人,沈兄呢?”
朱七七與他目光相接,不由自主地道:“我和他沒有住在一起,我是自己過來吃早飯的。”
郭翩仙笑道:“朱姑娘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人多也熱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