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這一番話雖然是用肯定的語氣說的,其實他也沒有十足把握,所以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桑木空的眼睛,看看他對自己這一番話有何反應。
桑木空道:“現在你總該明白,老夫為何要吳明死了。吳明沒有看好手下,以致後院起火,他幾乎變成孤家寡人,他現在的實力,和當時來找老夫合作時的實力判若兩人,並非老夫背信棄義,真正背信棄義的人是吳明才對。”
賈珂道:“但你殺了憐花,殺了吳明,又能如何?難道你以為你殺了我,你就能做皇帝了嗎?天蠶教一向殺人如麻,無惡不作,在江湖上早已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得而誅之。難道你以為你把龍袍披在身上,就是皇帝了?倘若文武百官不肯臣服,黎民百姓不肯擁護,你一個孤家寡人,也算是皇帝嗎?”
桑木空笑道:“這就不用你擔心了。我有萬千天蠶在手,誰人不服我做皇帝,我便送一隻天蠶給他,到時他的血肉都成了天蠶的腹中餐,就算他依舊不服我做皇帝,又有什麼用呢?
就像你的王憐花,他生前雖然對你百般嗬護,不願你受一點傷,但他如今已經被我的天蠶啃成這樣一副骨頭架子,心裡再著急,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手上了。你放心,我對你會很溫柔的,總要儘量給你留下一張臉,免得彆人認不出你來。”
賈珂緩緩站起身來,半張臉被陰影籠罩,神情看不清楚,說道:“你以為你能殺了我?”
桑木空大笑道:“老夫從來不說大話。”又道:“你知不知道老夫為什麼要跟你說這麼多話?”
賈珂道:“為什麼?”
桑木空道:“因為我要等一個人。”
賈珂道:“等什麼人?”
桑木空一笑,說道:“燕南天。二十二年前的今天,燕南天殺死了老夫的妻子,二十二年後,老夫要讓燕南天眼前看見心愛的侄子在他麵前被萬蟲啃噬,全身血肉進入蟲腹,最後全身隻剩下一張臉。”說到最後,他的袖中忽然噴出一道黃煙。
這些天蠶由桑木空親手養大,他不知費了多少心血,終於想出了讓天蠶配合自己的辦法。
這道黃煙中的幾種成分之於天蠶,無異於貓薄荷之於貓咪,天蠶隻要聞到這股黃煙,便會瘋狂攻擊周圍的活人,而他自己身上攜帶著一種秘藥,天蠶聞到這種秘藥,就會退避三尺,決不會攻擊他。
他已經用這種辦法對付過很多強敵了,每次敵人都會被躁動不已的蟲潮吞沒,頃刻間就會變為一具白骨。
他微笑著看著賈珂,已經能夠想到接下來天蠶一擁而上,將賈珂啃噬乾淨的畫麵了。
過了一會,又過了一會,屋裡始終十分安靜,一隻天蠶的影子都看不見。
桑木空終於變了臉色,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天蠶呢?”
賈珂忽然一笑,說道:“教主在毒蟲毒草上浸淫數十載,一定聽說過冰蠶吧。”
桑木空目光閃動,說道:“冰蠶?”
桑木空當然聽說過冰蠶,冰蠶是天下萬毒之首,唯有火蟾能與之抗衡。
論起輩分,桑木空養的天蠶是冰蠶不知多少輩的後代,論起能耐,天蠶的身體雖然可以製成劇毒,但體內毒液隻是腐蝕性強,並不致命,以血肉為食。
而冰蠶不僅體內的寒毒可怕無比,並且以毒物為食,毒性越強,它越喜歡,捕食之時,隻需在毒物身上爬過,毒物便被它身上寒毒所化,皮開肉綻,四分五裂,兼之行動如風,遠非天蠶能比。何況天蠶天生畏寒,冰蠶卻是世間至陰至寒之物,正是天蠶的克星。
桑木空曾經幾次去過昆侖山找冰蠶,但每次都是空手而歸,對冰蠶的了解都來源於書上的記載和江湖上的傳聞,隻道冰蠶早已滅絕,誰想賈珂竟然提起冰蠶,再想起自己那些本該出現卻不見蹤影的天蠶,心疼之餘,大感驚喜,問道:“你手上有冰蠶?”同時心下隱隱感到不妙,卻不明白是為何事。
忽聽得裡屋有人說道:“你倒是不笨嘛。”珠簾掀開,一人走了進來,桑木空還沒看清來人的麵目,隻是聽到他的聲音,全身便如墮冰窖。陽光下隻見這人走到賈珂身邊,笑眯眯地看了過來,卻不是已經被天蠶啃成一具骷髏的王憐花又是誰?
但見他皮膚白膩如脂,臉上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是上等美玉,也絕無這般晶瑩雪白,兩片薄薄的嘴唇甚是紅潤,臉上笑容得意之極,無論怎麼看,都和骷髏沒有半點關係。
桑木空看看王憐花,又看看賈珂,說道:“原來你們早就知道這件衣服有古怪了。”他的語氣竟然十分平靜。
賈珂淡淡地道:“我知道天蠶教是吳明的老朋友,吳明這次破釜沉舟來京城對付我們,怎會不把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叫來。何況我從前在貴教手上吃過好大的虧,這次再不防備,豈不就成傻瓜了。”
桑木空道:“你們當然不是傻瓜。”
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我早知道你們手裡有冰蠶,絕不會用這種辦法來算計你們。”
他一生與毒蟲毒花打交道,當然清楚自己雖然將那上百隻天蠶藏得十分隱蔽,但那隻能瞞住人的眼睛,可瞞不住冰蠶的嗅覺。冰蠶又是以毒物為食,一旦感知到這上百隻天蠶,便會立刻爬到天蠶身上吸食毒液。
賈珂和王憐花不用看見這些藏在衣服裡的天蠶,甚至不用想起這世上還有一個天蠶教,隻要及時察覺冰蠶的異樣,並將冰蠶放出來,這些天蠶就傷害不到他們。
王憐花大笑道:“隻可惜世上從沒有後悔藥,更不可能買到‘早知道’。不過在這件事上,你也隻能怪你自己,怪不到彆人。倘若吳明從前跟你說賈珂如何厲害的時候,你將他把那些話銘記於心,而不是認為他是在大吹法螺,胡說八道,你收到吳明的死訊以後,就來向我們投誠,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說罷,從腰間取下一隻白玉葫蘆,拔開瓶塞,數道寒光自葫蘆中躥出,轉眼間就爬上了桑木空的身子。
天蠶教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多是因為他們的“七大魔功”陰毒無比,殺人手段匪夷所思,門下弟子又都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之輩,行走江湖之時,稍有不如意,便會用極為殘忍的手段將彆人折磨致死。
桑木空堂堂天蠶教教主,手上自然有許多厲害法寶,他剛剛在跟賈珂和王憐花說話,其實左手手指早就不動聲色地縮進袖中。這時見這幾隻冰蠶撲了上來,他絲毫不慌,袖中忽然閃電般射出數道銀線,擊在這幾隻爬到他身上的冰蠶身上。
這數道銀線正是天蠶教的至寶天蠶聖水,此水陰毒無比,隻要沾上幾滴,不僅沾到的皮膚立刻腐爛,而且毒質由毛孔進入體內,不出半個時辰,這人全身都會化為一團爛泥。
眼看這人人聞之色變的可怕毒水就要落到冰蠶身上,這幾隻冰蠶非但不避,反而迅捷無比地迎了上去,仰頭吮吸,仿佛這不是腐蝕性極強的毒水,而是香甜可口的花蜜,頃刻間身子又脹大了不少。
這幾隻冰蠶忙於吮吸天蠶聖水,都鬆開了桑木空的身體,桑木空等的正是這個機會,後麵包袱甩開,四條斷臂自包袱中飛出,向賈珂和王憐花疾射而去。
這四條斷臂鮮血淋漓,似乎剛從活人身上砍下來,血液四處飛濺,那幾隻冰蠶更加躁動,似乎已經嗅到血液中含有的劇毒。
這正是天蠶教中的‘化血□□,金刀解體,血遁**’,這四條手臂一經擲出,便會立刻爆炸,血肉化為血霧在空中彌漫。這團血霧的毒性雖然不如天蠶聖水,但同樣劇毒無比,碰到以後,身體也是很快就會化為一團爛泥。因此這一招一直是天蠶教弟子保命的法寶。
但聽得“嘭”的一聲巨響,這四條手臂同時炸開,眼看碎肉碎骨就要化為血霧,便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一條白色綢帶忽地飛出,將這四條手臂同時卷住,跟著向前一遞,綢帶竟然又在空中伸長數尺,將那四條手臂拍在正要逃跑的桑木空的嘴上。
幾乎就在同時,這四條手臂儘皆化為一團血霧,同時一道勁力順著綢帶傳來,打落桑木空七顆牙齒,逼得他不得不張大嘴巴,任由綢帶將這四條手臂塞進他的嘴裡。
本來桑木空的嘴巴就這麼大,絕不可能將這四條手臂一起吞進嘴裡,但這四條手臂既已化為無形的血霧,也就無所謂桑木空的嘴巴有多大了。
頃刻之間,血霧隨著這道勁力進了桑木空的嘴裡,桑木空的嘴巴被綢帶堵住,血霧沒法出去,隻能順著食道進入桑木空的腹部。
桑木空的血液裡本就含有十分厲害的劇毒。如今將這四條斷臂化為的血霧吞入腹中,對於冰蠶來說,實是世間難尋的大餐,加上桑木空剛剛噴射出來的天蠶聖水已被它們吮吸乾淨,這團血霧一被桑木空吞入腹中,它們便迅捷無比地爬到桑木空身上,經過之處,都留下一條焦線,好似燒得赤紅的烙鐵。
突然間一道粉色綢帶飛來,將這四隻冰蠶卷了起來,來勢雖然迅捷無比,但動作輕柔異常,自是怕將這幾隻柔軟的蠶蟲壓死。
綢帶一將冰蠶卷住,便即倒卷回來,賈珂拿著白玉葫蘆,瓶口朝上,王憐花將這四隻冰蠶放入葫蘆之中,看著賈珂用瓶塞堵住瓶口,對那四隻冰蠶道:“這世上毒物千千萬萬,你們既已到了咱們家,日後再也不愁吃喝,不要什麼臟的臭的都吃。往後我再看見你們吃這種東西,先罰你們餓上三天肚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