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太陽緩緩落到山後,山林間薄霧升起。一千八百名官兵,護送著八十萬兩官銀,走進一片樹林。但見天色越來越暗,幾隻烏鴉呀呀叫著,在樹林上方盤桓幾圈,先後飛入林中,直到夜色降臨,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也始終沒見有官兵從樹林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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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賈母接到從金陵寄來的書信,說是賈代信身染重病,隻恐時日無多。賈代信是賈母的丈夫賈代善的庶弟,賈代善在世之時,他就回了金陵老家生活。雖然兩家來往不多,但畢竟是賈代善的弟弟,賈母也不能怠慢了,又不忍賈珠受這奔波之苦,便找賈珍帶著賈珂和賈璉去金陵探望賈代信。
換做賈珂自己,輕裝上陣,每日在路上玩玩鬨鬨,無需多麼辛苦,最多七八日就到了,但是賈家這些公子哥個個身嬌體弱,雖然祖上是武將出身,賈珍自己也是三品爵威烈將軍,但要他們在家門口騎馬兜風不難,若要他們騎馬從京城趕到揚州,簡直就是要他們的命。
何況賈璉還不到十二歲,確實是個小孩子,賈家人出行又講究排場,帶的下人絕不能少了。即使知道賈代信病重,隨時可能一命嗚呼,已經儘可能地每日多趕一點路,一行人還是在賈代信咽下最後一口氣以後才到達金陵。好在他們早就想到這次來金陵可能從探病變成吊唁,已經準備好了素服,得知賈代信如今停靈在家,換了衣服,便去賈代信家中吊唁。
賈珂從停靈之室出來,正自琢磨金陵有什麼好玩的地方,自己難得過來一趟,很該四處轉轉,忽聽得有人叫他,循聲看去,竟是林如海。林如海身邊站著一個男人,看著比林如海小了幾歲,模樣陌生,不知是什麼人。
林如海今年三月被皇上點為揚州知府,帶著賈敏到揚州上任,揚州和金陵雖然相距不遠,但畢竟是兩個地方,他不在自己的地界當差,卻跑到揚州來,實在有些古怪。
賈珂走了過去,向林如海問安,笑道:“我和璉兒還想著過幾日就去揚州拜見姑父姑姑,不想竟在這裡見到了姑父,姑姑可一起來了?”
林如海道:“你姑姑還在揚州,她最近染了風寒,身子不太舒服,怕給信公過了病氣,就沒有過來。我也是為了一件要緊事情,才來的金陵。”
又向賈珂介紹他身邊那個男子:“珂哥兒,這是金陵知府賀潘賀大人,近來金陵地界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和賀知府都懷疑是武林中人做的,苦於不認識這樣的人,對這件事實在一籌莫測,我知道你在武林中有些朋友,便想找你做個參謀,咱們找個安靜地方說話,怎麼樣?”
賈珂也不是第一天和林如海打交道了,知道林如海待自己這些小輩向來親厚,不至於仗著長輩身份逼迫自己答應什麼事,即使他想要自己幫他出主意,也不會專門當著外人的麵說這件事,心想:“他先是說他們懷疑這件事是武林人士做的,又說知道我在武林中有些朋友,莫非他們懷疑這件事是我認識的人做的?若是如此,難怪他要拉著這位賀知府跟我說這件事,他要是自己跟我說這件事,倒容易被人說事先跟我串過供了。”
隨即轉念,又想:“這件事發生在金陵,他這個揚州知府卻為了這件事來到金陵,看來這件事他也牽連在內。”
這些推想說來話長,但在林如海和賀潘眼中,卻是林如海剛把話說完,賈珂便點了點頭,笑道:“當然可以。我跟珍大哥和璉兒說一聲,咱們就走。”
賈珂去找賈珍和賈璉,跟他們說自己有事要做,不和他們一起回去休息了,便跟著林如海和賀潘來到知府衙門。
仆人送來清茶,將門關上,屋裡隻剩下他們三人,賀潘開門見山道:“賈公子,兩天前,一千八百名官兵押送八十萬兩官銀趕往杭州,他們在揚州到金陵的路上,經過一片樹林,在樹林中遭遇埋伏,一千八百名官兵全軍覆沒,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八十萬兩官銀不翼而飛。
我們昨天下午才找到他們,因為昨天上午下了一場暴雨,那片樹林地勢很低,到處都是積水,現場已經沒法找到凶徒留下的痕跡,這一千八百名官兵身上都有被野獸啃咬的痕跡,身上傷痕難以辨認,隻能看出他們一些人生前被人用武功震碎了內臟,可見這幫凶徒中,至少有一到兩名武功高手。”
賈珂沉吟道:“一千八百名官兵身上都有被野獸啃咬的痕跡?這可不像是野獸自發的行為,我想這些野獸,應該是這幫凶徒帶來的,他們故意用野獸的啃咬來破壞屍體,免得被人看出他們的來曆。”
賀潘道:“不瞞賈公子說,我有一個手下,也是這樣想的,他還說江湖上有一夥強盜,叫作‘十二星相’,一共十二人,每人對應一個生肖。這些人常年與野獸相伴,出道以來,做的一直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生意,這次官銀被搶,也像是他們的手筆。”
賈珂也想到了“十二星相”,但見賀潘似乎認定這件事不是“十二星相”所為,便道:“賀大人覺得不是‘十二星相’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