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賈母也不過略略說了幾句,便說“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著吧”。
賈珂也不耐煩花時間去應付這酷愛把兒孫養成廢物的老太太,便搭訕著離開了。他平時就遠遠躲著賈母,好在書上賈母對賈環態度就很冷淡,何況是賈珂這外室生的孫子了,因此她也不怎麼叫賈珂在眼前湊趣,平時有個什麼事也想不著他。比如上次薛家送來幾籃荔枝,每人都分了幾個,隻有賈珂沒有。
賈母一般能想起賈珂,就是看見賈之春時,心裡不免遺憾:“二丫頭是個沒福的,不似她哥哥長得隨他倆的親娘,那樣傾國傾城的貌,日後親事也好說。”
賈珂從賈母房裡離開,去見王夫人,王夫人卻不在,她房裡的丫鬟茉莉倚在門上,笑道:“太太在珠大爺房裡呢。”
賈珂道:“珠兒哥今天可好點兒了?”
茉莉道:“今天有點兒發燒,又叫來太醫,開了服藥,燒就退下去了,看著倒比昨天還好點兒。”
賈珂笑道:“那可好。隻盼著珠兒哥能早點兒好。”
又去賈珠房裡,王夫人果然坐在床沿,等賈珂問完安,略略點頭,想起今天剛看完的《金剛經》,便讓賈珂替她抄一份。
賈珠笑道:”太太,珂兒還小,讀什麼《金剛經》啊,我們一天沒見,留點兒時間給兒子和他說說話吧。”
王夫人道:“我的兒,太醫說你得多休息,多喝水,少說話,你怎麼儘想著折騰自己。”
賈珠道:“我若不說話,隻會心情憋悶,鬱結於胸,反而容易加重病情。好太太,你在這兒坐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休息會兒了,讓珂兒替你的班,在這兒陪我吧。”
王夫人雖說著“他這年紀的小孩子,能頂什麼用,不鬨你就是好的了”,到底還是站起身,又叮囑賈珂說他隻和賈珠說話,彆鬨騰賈珠坐起來,省的再著涼加重病情雲雲,得了賈珂的保證才走了。
王夫人走後,賈珂又站了會兒,自覺身上暖和過來,便坐到賈珠床沿,掀起他的被子,鑽進去,笑道:“外麵好冷,正好暖暖。”
賈珠忙閃開些,道:“胡鬨,也不怕過了病氣!
”
賈珂笑道:“豬哥,你要是和我一樣,早上先繞著府裡跑幾圈,也不會風一吹就倒了。”
賈珠也知道自己從來體弱,不過這會兒不止他一個病倒,便笑道:“瑚大哥平日裡愛動,不也病倒了麼。”
賈珂道:“傻子,瑚大哥是為了躲他那許家舅舅,晚上硬是開著窗戶吹了半宿才倒的。”
賈珠道:“許家舅舅?又出什麼事了?”
賈珂道:“聽說又賭沒錢了,就想找瑚大哥接濟一二,瑚大哥月錢也隻有二兩銀子,哪夠養活一個賭徒的。但他想著到底是親舅舅,也不能斷絕關係,隻好生病避著不見了。”
賈珠道:“生病能撐幾天,總不能以後總用生病來避開吧。我看瑚大哥不如告訴大伯母,大伯母最恨彆人賭博的。”
賈珂道:“我那天也這麼勸他的,我跟他說:‘瑚大哥,這賭博的人賭到最後都沒了人性,賣老婆賣兒女都做得出來,何況你這個外甥了。現在隻是損失點兒錢,以後可就未必了。這事你不好出麵,不如告訴老太太或者大伯母,現在丟臉,總好過日後沒臉。’他卻歎口氣,翻過身去,臉背著我說:‘我姨娘總共就他一個兄弟活下來,進府之前也是仰仗他走街串巷賣藝養活的,如今我姨娘死了,我就翻臉不認人,傳出去多難聽。’
我就說:‘你既然念著許姨娘,更不該放縱他去賭博了。這玩意兒害人害己,趁著他還沒被自己害死,先管住他,尚能留下他一條命,才算對得起你姨娘。’他就說:‘你不懂,這話我原不該說的,但是對你倒不必隱瞞,我姨娘生前得罪過太太,全靠我這舅舅上門鬨,我姨娘才好過些。但也因此得罪了府裡,本來沒錯也能尋出錯來,何況是現在,這事隻能我自己去和他說,卻不好讓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他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麼辦,難道還能去幫他管他舅舅麼。”
賈珠歎氣道:“平日裡看瑚大哥總是嘻嘻哈哈的,哪想到他的日子這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