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七章(1 / 2)

柳無眉聽到他的喃喃低語,道:“你來這裡,是來找王公子了?”

賈珂搖搖頭,道:“來找丐幫。”

柳無眉道:“丐幫?”

賈珂道:“這些叫花子天天走街串巷,對京城十分熟悉,如果說六扇門的捕快是陽光下的地頭蛇,他們就是暗影裡的地頭蛇,所以我就來請他們幫我找人了。”

柳無眉驚訝道:“你能讓他們那麼多人都幫你辦事?”

賈珂心不在焉道:“隻要找到叫花子的老大,當然可以。”

柳無眉凝視著他,柔聲道:“這才幾天,你又認識了這麼厲害的人,真讓我吃驚。既然有丐幫的幫主幫你,王公子一定能被他們找到的,你也不用太著急了。”

賈珂道:“若那麼容易就好了。”

柳無眉隻知道王憐花失蹤了,具體怎麼回事卻不清楚,聽到賈珂這話,不由問道:“怎麼說?”

賈珂道:“首先,綁架他的人能拿到六扇門的衣服、佩刀和腰牌,並且他扮演六扇門的捕頭進我家,談笑自若,毫不怯場,我和王憐花都沒看出破綻來,這說明他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他恐怕經常喬裝打扮,在演戲騙人上麵是一個經驗十足的老手。”

柳無眉自己假扮過丸香,知道要假扮一個人不露出馬腳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頷首道:“不錯,這樣看來,他把王公子帶走後,很可能現在已經假扮成彆人了。”

賈珂道:“是啊,如果他是外地人還好,如果他是京城本地人,帶著王憐花躲進自己家裡,誰還能查到他。如果他精通易容,那也可以潛入一戶人家,把主人殺了,然後把自己和王憐花扮成原先家裡主人的模樣隱藏起來。”

他勉強笑了笑,好像在為自己鼓氣,然後繼續道:“何況王憐花是昨天臨時接到皇上的聖旨,帶著六扇門的人去京城各處客棧找有沒有易容的人,如果那個綁架他的人是衝著王憐花的易容術來的,那他隻有半天加一晚上的時間來準備。

他需要踩點,知道自己帶走王憐花以後,在他沒有看見六扇門其他人,起疑之前,自己應該怎麼把他製住,又該從哪裡把他帶走,如何抹去自己離開的痕跡

,是出城還是留在京城,如果留在京城,之後又該藏在哪裡。”

柳無眉道:“這說明他的性格非常果斷,一想到什麼,就立馬去做。他的武功很高,或者有很厲害的迷藥之類的能夠快速製服他人的手段。並且他對京城十分的熟悉。”

賈珂道:“或者他有一個對京城十分熟悉的朋友。”

柳無眉歎氣道:“聽起來,我們好像在和空氣戰鬥一樣。”

賈珂承認,這也是為什麼他去找了金九齡,找了洪七公,但是心裡仍然一點底也沒有的原因。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甚至連對方的外貌、身高、體重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並且還錯過了綁架案的黃金一小時。

如果金九齡沒有來找他,恐怕直到晚上王憐花一直沒回來,他才會察覺到不對。

柳無眉繼續道:“賈瑚那件案子,你怎麼想的?”

賈珂怔了半晌,神色黯然道:“賈瑚……”

他雖然有時候看賈瑚就像看自家的二傻子一樣,但他們當了這麼多年兄弟,賈珂對他怎麼會沒感情。

柳無眉道:“我看這件案子多半就是衝你來的。”

賈珂點點頭。

柳無眉道:“今天早上你去榮禧堂吃完飯後,都去了哪裡?”

賈珂臉色微妙道:“我去了一趟湖邊。”

柳無眉驚訝道:“你去那裡做什麼?”

賈珂的臉色仍然很微妙的道:“賞雪景,我甚至還去湖麵上試了試,看看湖麵上的冰夠不夠結實,能不能承受我的體重。”

柳無眉道:“那你當時身邊有沒有彆人?”

賈珂歎了口氣,道:“我和王憐花一起去的。”

柳無眉怔了半晌,道:“隻有你們兩個?”

賈珂道:“天這麼冷,很少有人願意在這個天氣去湖邊散步,特彆是我家。”

柳無眉又怔了半晌,目光閃動,似乎想到什麼,低著頭嗬著手,道:“你們兩個,是誰提議去湖邊的?”

賈珂道:“自然而然走過去的,當時我離開榮禧堂,他來找我,半路上我們看見一隻小鳥,白身紅頂,在樹枝間飛來飛去,王憐花說是朱頂雀,我們兩個正好無聊,就追著那隻朱頂雀跑,一路就跑到湖邊來了。”他頓了一頓,臉色微變,道:“我記得朱頂

雀是可以人工馴養的。”

柳無眉仍蹙著眉,道:“當時是誰先看見朱頂雀的?”

賈珂道:“是他。”

柳無眉道:“是誰提出追朱頂雀的?”

賈珂略一思索,道:“好像還是他。”

柳無眉目光閃動,道:“還有件事。”

賈珂道:“什麼事?”

柳無眉猶豫片刻,道:“王公子他平日裡不會在你去榮禧堂吃飯的時候找你吧,今天怎麼這麼有雅興,去找你了?”

賈珂想起什麼,目光柔和道:“他說他要看鴕鳥怎麼在雪地裡挖洞。”

柳無眉問道:“這是什麼意思?榮國府什麼時候有鴕鳥了?”

賈珂道:“是昨天我們提起的玩笑話罷了。”他說到這時,嘴角微翹,可是想到昨天還和自己說笑的王憐花,現在已經不知道被人綁架到了哪裡,這微微翹起的嘴角立馬就感到好像掛上了千斤重的重物似的。

柳無眉看著他,遲疑道:“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

賈珂道:“什麼可能?”

柳無眉目光閃動,道:“你不覺得,王公子在今天上午被人綁架,賈瑚在今天上午被人殺害,並且還有意栽贓給你,這兩件事幾乎同時發生,並且賈瑚被殺害的時候,你身邊除了王公子,再無人證,這實在太巧了嗎?”

賈珂臉上一白,抬頭看著柳無眉,眼中閃過一絲驚駭。

柳無眉滿意的看著他,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這兩件事恐怕其實是一件事,就是——

賈珂顫聲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綁架走王憐花,不是為了他的易容術,是……是因為他當時和我在一起,他是我的人證,所以他綁架走王憐花,這樣我就沒人證能證明我沒有殺死賈瑚了?”

如果是這樣,王憐花豈不是現在很可能已經被殺死了?

賈珂想到這種可能,就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宛若海浪一般擊打在他的身上,海水黏在他每一寸肌膚上,太陽曬乾以後,仍然留下白花花的海鹽。無法拍掉的海鹽,堵塞在他每一處毛孔裡。

柳無眉沉默片刻,道:“不,不,我的意思是,”她迎著賈珂難得失態的目光,很艱難地說,“也許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

“他?”賈珂好像呆子一樣

重複柳無眉的話,“他是誰?”

柳無眉道:“王公子。”

賈珂茫然不解的看著她,等著她解釋。

柳無眉道:“如果那個帶走王公子的人,隻是因為發現你和他一起去了湖邊,他是你的證人,就想出這個辦法來把他帶走,這麼短的時間,恐怕很難拿到六扇門的衣服、佩刀和腰牌,還要踩好點,然後去找王公子,把他帶走吧。”

賈珂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綁架王憐花的人顯然是做了一番準備工作的,他不可能是早上臨時起意綁架王憐花。

他既然這麼費勁的去綁架王憐花,當然也不會輕易就把王憐花殺死。

賈珂想到這裡,不由鬆了口氣,他忽然覺得今天天真藍,陽光真燦爛,柳無眉長得真好看。

柳無眉繼續道:“何況,如果那個人綁架王公子隻是因為他是你的人證,那這件事可充滿太多未知性了,因為你很可能當時看到那隻朱頂雀,不去追,那樣你就不一定會走到湖邊,府上那麼多人,你去彆的地方,很可能就會被他們看見,他們都會成為新的人證,證明你當時沒機會殺賈瑚。

王公子是你早上這段時間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的唯一的人證。他成為唯一的人證這件事,實在充滿了太多的偶然性,可是那個殺死賈瑚要嫁禍給你的人既然敢這麼做,當然不能把這件事寄托於偶然上,所以這件事要成立,一個必要的條件就是,王公子是這件事的同謀。”

柳無眉冷冷道:“隻有他參與其中,才能保證早上他會去找你,他先看見了那隻朱頂雀,他先提出去追那隻朱頂雀,你們才會順理成章的來到了早上因為太冷幾乎沒人會去的湖邊。隻有這樣,殺死賈瑚的人才能確保早上其他人身邊都有人證,可是你卻沒有人能證明你在做什麼。”

柳無眉覺得自己這番分析實在稱得上絲絲入扣,明察秋毫,她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這番話,不是假設,而是現實。

但是賈珂卻笑了。

他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惜……他不會的。”

最後這四個字說的十分的斬釘截鐵。

隻這四個字,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把柳無眉自認為毫無破綻的推理給否定了。

柳無眉不解的看

著他。

在她的心裡,賈珂並不是一個會被感情左右,會完全相信彆人的人。

他是一個聰明人。

聰明人都多疑。

他們不會毫無保留的相信彆人,有時候,他們甚至連自己都沒法完全相信。

因為一個人的眼睛可能欺騙自己,鼻子可能欺騙自己,耳朵可能欺騙自己,手可能欺騙自己。

連自己的身體都會欺騙自己,何況是另一個獨立的人了。

柳無眉緩緩道:“我知道你認為他是你的好朋友,但是他的來曆,他的心性,他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也許他因為皇帝那道聖旨,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精通易容術了,他怕彆人會打他的主意,決定立馬離開京城。

可是光走還不夠,他又想到他住在這裡這麼久,你對他了解甚深,有心人也會想辦法從你這裡問出他的事,所以就在臨走前,殺死賈瑚栽贓到你身上,一旦罪名成立,你再沒有開口的機會。賈公子,你說他是不是會因為這種原因做出這種事來的人?”

賈珂凝視著柳無眉,他心裡充滿了驚歎,驚歎於她居然能想出這樣一個絕妙的點子,一個賣了彆人還讓被賣的人幫著數錢的點子。

果然是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騷。

自己離真正的壞人的境界還差得遠呢。

賈珂承認道:“他是。”

柳無眉歎道:“那我剛才說的難道不是真相嗎?”

賈珂道:“不是。”

柳無眉怔怔道:“為什麼?”

賈珂微笑道:“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的手一樣。我知道他絕不會害我。”

柳無眉不再說話,看著他,目光近似憐憫,就好像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白癡,正一步步的走向懸崖,很快就會掉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

賈珂繼續道:“但是你剛才說的有一點我是讚同的,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確實充滿了巧合,很可能就是一件事。隻是,這個人很可能是想要綁架王憐花,才殺死的賈瑚。好讓這件事絆住我的腳,讓我沒時間去找王憐花,封住我的嘴,讓我在天牢裡沒機會說出他的事來。

你認為隻有王憐花是這件事的同謀,才能把我引到湖邊,確保早上那段時間沒有其他人見過我,這確實說得通。可是

如果那個人並沒有想好哪一天殺賈瑚,他是今天早上看見湖邊隻有我們兩個人,才決定今天動手殺死賈瑚的呢?”

柳無眉承認道:“這樣確實也說得通。”她頓了頓,驚訝道:“你說他的事?你想到綁架王憐花的人是誰了?”

賈珂喃喃自語道:“一個可能昨天才發現王憐花在京城的人,一個發現王憐花後就決定要把王憐花帶走的人,一個不僅要把王憐花帶走,並且還要把他身邊的人殺死的人,他要讓我成為殺死賈瑚的凶手,究竟是為了抹去王憐花存在過賈府的痕跡,還是怕王憐花和我說過什麼話,才不能留我活在這個世上?”

他忽然笑了起來。

柳無眉看向他,就見賈珂自信滿滿道:“我確實想到這個人是誰了,現在,我要去找一個人。”

柳無眉道:“誰?”

賈珂道:“洪七公。”

他笑笑,又道:“無眉,我還有件事要拜托你做。”

柳無眉道:“你說。”

賈珂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條,道:“你去這個地址,找天字號房三號房的客人陸小鳳,他看到這張紙條,一定就知道是我讓你去找他的,然後……”

***

“好孩子,醒了麼?你病了,再睡睡吧。”

王憐花睜開眼,就看見一個青衣婦人坐在身旁,她的模樣看起來是那麼的慈祥而親切,聲音是那麼的溫柔而甜蜜,就連她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手指,都是那麼輕盈而柔軟,就好像一個慈愛的母親,在撫摸在自己的孩子一樣。

這是王憐花從沒在王雲夢身上得到過的溫柔和撫慰。

可是他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也從沒見過這個人。

王憐花正想避開她的手,心裡忽然一涼,他發現自己身上軟軟的一絲力氣也沒有,連挪一下腦袋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他嘴唇動了動,果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糟糕,中招了!

王憐花立馬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他轉轉眼珠,打量四周,發現這裡是一間溫暖而乾燥的房間,他身下軟綿綿的,猶如雲堆一般,他應該正躺在床上,上方是床帳,床邊靠著窗的一把椅子上放著一個包袱,看來這裡應該是一間客棧的客房。

隻是不知道是哪裡的客棧。

戶關著,他也聽不到外麵的動靜。

早知道有今天,他就把京城的客棧住遍了,這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也不知道。

這都怪賈珂。如果他不留自己在榮國府住,自己怎麼會對京城的客棧一無所知?

王憐花很理直氣壯的想著。

青衣婦人柔聲道:“你瞧你臉都白了,想必病得很厲害,再歇一會兒吧,肚子餓了嗎?姑姑等一會兒就帶你出去吃飯。”

王憐花心中納罕,這房間裡就他們兩個人,她為什麼還要這般惺惺作態,對自己說這些廢話?

難道這房間裡還有第三個人?隻是內功太高,他竟然沒有發現?

那青衣婦人出去了半晌,又回來,自床上將王憐花扶起來,一個店夥跟在她身後走進來,幫著她把王憐花放在了她的背上。

王憐花打量著麵前這個店夥,穿著件棕色的長衫,灰藍色的衣帶,王憐花仔細回憶一番,然後遺憾的發現,這打扮實在太過常見,他還是猜不出這是哪家客棧。

那店夥連看也不敢看他,哪怕目光不小心接觸到了,也回連忙避開,同時臉上露出些微的愧疚,好像覺得自己剛才那個舉動太過傷人一樣。

王憐花自小就生的格外漂亮,走到哪裡,隻見過彆人忍不住多看他幾眼的,還從沒受過這種待遇,他不由在心裡冷笑一下,猜出這女人隻怕也會易容,並且此刻把他扮的奇醜無比,讓彆人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是折壽。

隻是不知道這女人究竟是什麼來曆。

眼下她的後腦勺完全暴露在他麵前,隻要他有一份力氣,就可以直接將她的後腦勺打碎。

隻要有一分力氣……

實在可恨!

那店夥好像在補償自己剛才的傷人舉動似的,道:“夫人真是好耐心。”

青衣婦人苦笑道:“我這侄兒自小父母就死了,哪怕他是個殘疾,也畢竟是我的弟弟唯一的骨血,我不照顧他,誰照顧他,我總不能把他扔了。”

那店夥連連歎息道:“您老真是個好人,好在這孩子雖然不能動,但還算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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