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第二十一章(1 / 2)

王憐花把那朵冰蓮花扔回了木盒,很快就走了。

丁春秋和摩雲子在找他,其實他何嘗不想動手將最後這兩人一起殺死。

但他必須等待,等待最好的出手時機,因為他雖然想殺死他們,卻不想把自己折進去。

每殺死一個人,他心裡就能快活一分,痛苦也能減少一分。

但是現在丁春秋和摩雲子居然不見了。

王憐花的心又開始痛苦起來。

他們躲到哪裡去了?

難道他們又去殺人了?

賈珂……賈珂……

他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

你有沒有看見我把這些想要殺你的人都殺掉了?

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你究竟在哪裡?

你究竟還活著嗎?

你來見一見我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他,他坐在河邊,看著長河落日,赤紅如血,幾個孩子在河邊堆著雪人,忽然因為什麼發生了爭吵,於是幾個人推推搡搡,互相搓起雪球打彼此,但很快又笑鬨成一團。

興州城的冬天,果然很冷。

熱氣騰騰的火鍋,溫得恰到好處的牛乳。

**辣的肉片下肚,賈珂的心情非常好。

他心情這麼好,一方麵是因為他這麼多天都在冰窖裡熱一頓冷一頓的吃飯,雖然他的腸胃還受得了,但心情卻不好。如今他先喝了一碗熱騰騰的老鴨湯,感覺熱氣順著全身的毛孔溢出去,然後再吃這熱騰騰的火鍋,簡直如同在吃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一般。

一方麵是因為他現在對自己非常滿意。

想要說服童姥出手幫忙尋找葉二娘,救回那個可憐的女孩,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童姥的這些手下雖然十之□□都是她親自出手救下的可憐人,但是她如今大敵當前,興州城又不是她的地盤,這會兒正是該隱藏行蹤的時候,又怎肯為了一個小女孩就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想要她出手,就必須找到一個有力的理由。

賈珂想到葉二娘是“四大惡人”中的“無惡不作”,按照書裡的劇情,他們四人應該是結伴去大理找麻煩不成,铩羽北去,遇到一品堂招聘武學高手的使者,四人不甘寂寞,就都投效了一品堂,才會在一品堂用悲酥清風暗

算丐幫時出場。難道如今多個世界融合,他們現在已經加入一品堂,因此葉二娘才會出現在這裡?

西泥“一品堂”和書裡的西夏“一品堂”一樣,都是國王創立的講武館,堂中招聘武功高強之士,優禮供養,要他們為國內軍官傳授武藝。賈珂思來想去,便決定賭一把,他回了客棧,直接去找童姥,和她說那個搶走孩子的葉二娘是西泥一品堂的人,又誇大了幾分一品堂中高手的數量,和他們在童姥與李秋水的決戰中可能起的作用。

童姥雖然不把這些人看在眼裡,但她既然要跟李秋水死鬥,李秋水又占了地利,當然要削弱她手邊的力量,當即便找到一品堂所在,在堂中高手身上種下生死符。賈珂跟在其後,不僅把葉二娘搶走的那個叫李莫愁的小女孩搶了回來,還將一品堂中的珍品“悲酥清風”全部打包帶走。

這是一種無色無臭的毒氣,係西泥大雪山歡喜穀中的毒物製煉成的毒水,平時盛在瓶中,拔開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風吹麵,任你武功再高,人再機敏,也無法察覺,待得雙目刺痛,已是毒氣入腦,再無可救,中毒後淚如雨下,全身不能動彈,隻得任人宰割。實乃殺人越貨,越級打怪的必備良藥。

賈珂拍拍胸膛,他懷裡裝著七八十個瓶瓶罐罐,若非天氣太冷,他穿的著實厚實,隻怕一眼就讓人看出他的奇怪來。此時抬手一拍,手隔著衣服打在瓷瓶上,手指不由一痛,但他的心情卻很好,不僅很好,還很堅定,他堅定的想,以後果然還是要做好人,當好人才有好報。

賈珂想著“悲酥清風”是西泥國的獨門毒藥,他們手裡必然有解藥,童姥對付李秋水的時候,這毒藥自然派不上什麼用場,便沒把這贓物上交,隻是拿了幾瓶解藥出來,交給餘婆婆,說這上麵寫著“悲酥清風,聞之即解”這八字,自己不知道悲酥清風是什麼毒藥,但既然解藥放在一品堂裡,隻怕到時候李秋水的手下可能會用,請他們注意提防。

餘婆婆跟隨童姥多年,隻比童姥小了三十歲,她是聽說過這毒藥的名字的,隻是一時沒記起這件事。此刻看到解藥,才想起這毒藥的凶險來,在心裡記下這

事,想著這幾天要多搞幾瓶解藥來,又向賈珂道謝一聲,將解藥接過去,然後和他說起明天離開興州城的計劃來。

這麼多人,還要加上一個不能動彈的丁春秋和他那一個同樣不能動彈的徒弟,離開興州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麼大家分頭行動,等到了一個地方再碰麵。

要麼既然這麼多人,索性就更轟動、更光明正大的離開。

童姥選擇了第二種。

這世上有兩件事,參與的人哪怕再多,再雜,卻絕不會惹人懷疑。

一件是喪事,一件是喜事。

童姥安排的就是一場喜事。

興州城的富商李大發的女兒李霞要嫁給自己在衛國的表哥。

李大發是童姥的人,他也確實有一個女兒李霞,他甚至為了童姥,甘願犧牲女兒的名譽。

為什麼李大發這麼有錢,他的女兒會匆匆嫁人?

因為他的女兒和家裡的馬夫偷情,前一天還險些和馬夫私奔了,李大發迫於無奈,隻好把她綁上花轎,把她匆匆嫁去衛國。

賈珂道:“這樣也許可以很順利的出城,但是一行這麼多人,又是富商的女兒出嫁,隻怕路上會遇到不少劫匪,或者遇到扮成劫匪的人,借著打劫的名義,看看轎子裡都有誰。”

餘婆婆道:“你擔心的很有道理,童姥她老人家也早想到此節,因此咱們一夥人是嫁姑娘的,另一夥人卻是劫匪。”

賈珂怔了一怔,然後笑起來。

如果是劫匪,當然有理由一直緊緊跟在花轎後麵。

如果是劫匪,在其他劫匪來打劫花轎的時候,也無需隱瞞武功,直接可以大大方方的黑吃黑。

賈珂道:“這真是個天才的主意……但是,李大發也許對童姥很忠心耿耿,可李霞呢?”

餘婆婆道:“李霞不在興州城。”

賈珂道:“明天出嫁的不會是李霞?”

餘婆婆點點頭,說道:“是咱們的人,她是姥姥最信任的弟子,也是武功最高的弟子。現在她就叫李霞,就在李大發的家裡住著。”

賈珂點了點頭,又道:“那我是哪邊的?”

餘婆婆道:“你當然是新娘這邊的,畢竟沒有劫匪出來劫道還會帶著你這樣小的孩子一起劫道吧。明天咱們出城,你就躲在新娘

的嫁妝箱子裡麵。畢竟現在城裡還有很多人在找你呢。隻是你躺在箱子裡,千萬彆動,在出城之前,一定不要自己挪動位置。”

一個人躲在嫁妝箱子裡,箱子放在馬車上,被彆人運出城去,這幾乎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彆人。

但是賈珂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童姥需要他帶著丁春秋去向衛國皇帝證明自己的清白,阻止衛國和西泥國聯手對付自己,賈珂也需要儘快離開這危機四伏,不知有多少人在尋找自己的興州城。

新娘的花轎可能被人偷看,嫁妝箱子貼上封條後,就不會被人隨便打開。所以躲在嫁妝箱子裡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賈珂頭一回恨自己年紀怎麼這麼小,如果他現在已經十六歲,那他完全不需要擔心這麼多,因為十六歲的少年再加上一點東西,就可以扮成任何一個出城的男人,但是一個孩子卻不可以,因為出城的孩子並不多。

賈珂看著餘婆婆,像最精明的商人在挑選幾個供貨商的產品,比較他們的產品的優劣。

終於,賈珂笑道:“好。”

他說完這個“好”字時,背上已經流下汗來,也許隻是因為屋裡炭火燒的太旺,太暖和了。

他離開飯桌,回到自己的房間,打算好好的睡一覺。

養足精神,隨時準備麵對任何突發事件,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賈珂推開門,忽然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來,他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發現原來是他買的那兩個人像冰雕融化了。

他回來的時候,滿心都是葉二娘的事,就把那盛著冰雕的籃子隨手放在桌上,現在冰雕已經化成冰水,滴滴答答的順著籃子的縫隙流出來,流在桌上,地上。

但是籃子裡還有很小的兩塊冰晶,拇指蓋大小,居然還沒完全融化,賈珂拿起來,將那兩塊冰晶拚在一起,發現有點像一顆小小的心臟。

賈珂看著這顆小小的心臟,看著它在自己手中融化的無影無蹤,怔了半晌,他忽然發現自己還有一件事情可以做。

殷離看著賈珂,他看起來渾身狼狽,明明手指已經凍的發青,但是頭發卻濕了,被汗打濕的,臉頰上也泛起了一種奇異的紅暈,就好像他

剛剛經過了很劇烈的活動一樣。

殷離道:“這是什麼?”

賈珂道:“信。”

殷離道:“我當然知道這是信,但是你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寫信?”

賈珂道:“因為我不確定明天以後,我能不能活下去。”

殷離怔了怔,擔憂道:“要不然你彆走了吧,等此間事了,隻要咱們大夥還活著,我去求姥姥親自送你回去。”

賈珂道:“我必須得回去,如果我不回去,不把真相告訴皇上,那我們都會死。”

殷離沉默半晌,接過他的信,道:“你這封信是給誰的?榮國府的嗎?”

賈珂道:“不是。興州城有一家叫王森記的當鋪,等到一天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去一趟,找那家店的掌櫃的,然後跟他說一些話,這些話你一定要牢牢記得,一個字也不能錯。”

殷離道:“好,你說。”

賈珂道:“那家當鋪的櫃台上會放著三個金鐲子,一個是嬰兒手腕大小,一個是□□歲小孩的手腕大小,一個成人的手腕大小。你指著那個成人手腕大小的金鐲子問他:‘我有一個一樣大的綠寶石鐲子,能賣多少錢?’他說:‘賣不了多少錢,隻能六兩黃金,六兩白銀。’你就說:‘太貴了,一兩黃金,一兩白銀,你買不買?’

他便知道你是誰了,就會領你去一間接待客人的暗室,到了那裡,你把信交給他,告訴他,這封信是一個吃過撥霞供的人寫給他家少爺的,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安全的方式送到他家少爺手上。“

殷離默默記在心中,賈珂又重複了一遍,確定她記住後,又和殷離演戲一遍,確定無誤,才放下心來。

殷離道:“我把信給他以後,他若再說什麼怎麼辦?比如問我是誰,住在哪裡,誰讓我來送信的這樣的話。”

賈珂道:“你一概不回答就是了。”

殷離答應下來,將這封信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麵,半夜驚醒,夢見有人來偷信,隻好點亮房間裡的燈燭,在貼身的裡衣上縫了個內兜,將信裝在兜裡,這才睡下,卻睡不安穩,夢裡驚醒好幾次,一會兒夢見賈珂在路上被人發現,然後被人亂劍砍死,一會兒夢見路上敵人強襲,童姥的人都跑了,隻剩下

他藏在箱子裡,忽然,一把大火燒過來,他躺在箱子裡,活活被大火燒死。

殷離下了床,披上衣服,輕手輕腳的離開自己房間,走到走廊,走到賈珂的房間前麵,發現屋裡漆黑一片,十分安靜,顯然賈珂睡得非常好,忍不住自嘲一笑,又回了自己房間,躺回床上,繼續做起噩夢。

第二天賈珂看見殷離,嘲笑道:“你的黑眼圈好重。”

殷離恨不得咬掉他的鼻子,他以為自己是因為誰才睡不著的啊!

殷離忍不住問道:“你難道不怕嗎?”

賈珂道:“怕,怎麼不怕,但是我已經把我能做的事都做完了,現在唯一需要我做的事就是克服恐懼,如果我懷著恐懼上路,那麼我一定會死在路上。有很多人就是這樣,他們不是死在彆人的手裡,他們是被自己嚇死的。”

他說完這話,就開始吃早飯。

童姥吃穿用度一貫奢華,如今她雖然力求做事低調,行蹤隱秘,好等李秋水回來,殺她一個措手不及,但該享受的地方她卻半點兒沒耽誤。一日三餐,都是由她帶來的廚娘親手烹製,不僅味道絕妙,看起來還十分的雅致。

賈珂對吃的一向沒多大要求,味道好當然是好事,但其實隻要能填飽肚子,他也就無所謂了。

這會兒他吃的卻很慢,每一樣菜他都吃了一點兒,吃的很平均,也很認真,就好像這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吃飯一樣。

吃完飯,賈珂就上路了。

他忽然感到胃痛,他忽然感到惡心,他忽然很想吐,害怕的想吐,他的臉色已經蒼白,他的手心已經冒出冷汗,他覺得自己就好像一頭乖乖走向屠宰場的小豬。

儘管在殷離看來,他的神色非常平淡,脊背挺得筆直,每一步,都走的很堅決,也很有力量。

然後他躺進了箱子裡。

他就這樣把自己的腦袋放在了彆人的手上。

如果他沒有躺在箱子裡,而是坐在花轎裡,那他一定會看見王憐花。

王憐花就站在路邊,看著這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

紅色的花轎,白色的路麵,紅得耀眼,白得刺骨。

王憐花的目光也冷得刺骨。

從昨天下午,負責跟蹤摩雲子和丁春秋的手下告訴他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忽然

在街上消失以後,他就一直在找他們。

為了找他們,他甚至一夜沒睡。

他總覺得,哪怕這兩個人多活一秒鐘,那賈珂就可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死在他們手裡。

這是他唯一的線索,他必須緊緊抓住。

王憐花的目光落在這吹鑼打鼓,鮮豔如火的送親隊伍上,這裡有轎子,有箱子,都足夠大,可以用來裝人,他們兩個會不會躲在裡麵?

他緩緩地露出了笑容。

從李家到城門,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炷香的時間,已經足夠做很多事情了。

比如,興州城的府尹剛剛被一封舉報信糊在臉上,信上說,今天李家的送親隊伍裡窩藏了前幾天在皇宮中縱火的逆賊。

無論這封信是不是真的,府尹都隻能去查。

因為如果這封信是假的,不過是他被人騙了,淪為一時笑柄。可是如果這封信是真的,那皇帝知道他明明接到這封舉報信還放任李家出城,隻怕他的小命都不保。

花轎停在原地,李霞坐在花轎中,她拿起放在坐墊上的劍,放進了袖口之中。

賈珂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無論他睜開眼還是閉上眼,似乎都沒什麼區彆。這箱子雖然很結實,但並不能隔絕外麵的聲音,何況他一直用自己的脈搏計算時間,他知道花轎大概走到哪裡了,他也知道現在花轎本不該停下,但是花轎卻停下了,顯然是遇到意外的情況了。

他躺在裝著綾羅綢緞的箱子裡,他的身下很柔軟,身上很溫暖,他將悲酥清風拿出來,瓶塞就握在他手中,隻要一有人打開箱子,他就會趁著那人看見他之前,先把瓶塞打開,然後屏住呼吸。

人在慌亂之中,很容易胡思亂想。在黑暗之中,也很容易胡思亂想。如果這兩種情況加在一起,這種胡思亂想簡直可以要一個人的命。

但賈珂現在什麼也沒想,他隻是在等待。

李大發的妻子林月娘臉色很難看的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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