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第二十一章(2 / 2)

她是興州城有名的悍婦,一是因為馭夫有術,把丈夫調|教的跟小綿羊似的,她讓對方往東,他就不敢往西,她說今天要吃米飯,他就不敢吃饅頭。二是因為她做生意又精明又不要臉,興州城好幾家破產的商戶都是敗在她的手下。

做生意的人當然黑白兩道都要打招呼,林月娘走到府尹身前,笑道:“大人,今天是什麼風把您老吹來了?可是知道您乾女兒要出嫁,特地過來要來送她一程的?帶這麼多人來乾什麼?咱們可是正兒八經認過乾親的,您可不能在她這麼重要的日子為難她。”

府尹從馬上跳下來,道:“我也不想為難你們,隻是我聽到風聲,說你們這隊伍裡窩藏了先前在宮中縱火的人,所以不得不來查一查。”

林月娘聽了這話,臉色大變,罵道:“哪個兔崽子這麼造謠我們家!”又哭道,“大人,這世道小人多,我們家裡也不知被人眼紅過多少次了!其他時候就算了,這孩子出嫁的日子,如果她現在出來,被這麼多人看了,讓她婆家知道,她以後怎麼過啊!

她的嫁妝都封好了,現在打開,總不能再回家重新貼一遍封條吧。一來這事太不吉利,二來現在檢查好了,箱子一蓋,我們再上路,又有個王八蛋寄來封信,折騰我們重新開箱子,這婚還成不成了?”

說罷,直接抽出了旁邊一個衙役的官刀,那被搶走刀的衙役呆了一呆,反應過來,正想把刀搶回來,卻被府尹攔住,隻見林月娘拿著刀,挨個刺入後麵的幾十抬箱子之中,白刀子入,白刀子出,最多牽扯出來一些布條棉絮,最後每個箱子都在中間部位多了一個窄窄小小的細縫。

林月娘又重新走回府尹麵前,將刀重新插回衙役腰間的刀鞘,一張臉氣得通紅,道:“現在總該信我這嫁妝箱子裡沒藏人了吧,花轎裡也隻我女兒一人,您不信,就去找個女人過來瞧瞧。”

府尹苦笑道:“我自然是信的,但是也隻能得罪了。”便揮揮手,他帶來的家裡的仆婦走上前去,跟林月娘行禮後,走到花轎前麵,看了一眼,見花轎中一個姑娘蓋著紅頭蓋安安靜靜的坐著,身上還被捆著繩子,聽到動靜,身體扭動,似乎想要呼救,正與傳言裡李小姐不情不願被逼嫁人一事相吻合了。那仆婦又放下轎簾,道:“老爺,轎子裡就李小姐一人。”

府尹抬手道:“放行。”又笑著和林月娘說了幾句話,林月娘也沒和他為難,彼此客客氣氣的說了幾句話,花

轎又被抬起來,繼續向城門行進。府尹站在路邊,遙望送親隊伍遠去。

王憐花在旁邊看得有趣,他已經看出來,雖然林月娘腳步輕浮,不會半點武功,但是她下手去刺那些箱子的時候,不僅拿刀的手很穩,並且她每刺一個箱子,都是先看一眼,然後再刺的。

就好像她早想過今天可能會有這種事發生,因此事先演練過,一旦這事發生,自己該把刀往哪裡刺一樣。

難道這些嫁妝箱子裡真的藏著人?

但是憑丁春秋昨天那有恃無恐的模樣,他顯然並沒有被自己一上午殺死他二十個徒弟的事給嚇到。

他不僅沒被嚇到,甚至他還打算用自己最後一個徒弟為魚餌,把自己釣上鉤來。

他這樣多疑、自私、冷血、好麵子、武功又確實不錯的人,不會突然開始害怕自己,不會為了躲避自己,就選擇藏身於嫁妝箱子裡這種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彆人的方式逃出城去,更不會同意對方用刀去刺箱子來證明箱子裡沒人。

因為刀隨時都可能刺偏了一點,正好刺中他的心口,而他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信任彆人的。

自己本來以為他有可能坐在花轎裡挾持新娘出城,現在看來,是自己猜錯了。

王憐花想到這裡,不由歎了口氣,離開了長街。

也許那些箱子裡確實藏著人,但是那些人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已經是中午。

當鋪的夥計終於找到了王憐花。

“公子,”夥計叫住他,然後拿出一樣東西,“今天有個人來當了一樣東西。”

王憐花道:“什麼東西值得你專門跑一趟來找我?”

一麵說著,一麵接過來,抬手一看,王憐花的表情頓時凝滯了。

那是一個雙魚玉佩。

他自己的玉佩。

他當時離開榮國府的時候太匆忙,很多東西都留在了賈珂房裡。

其中就有這個玉佩。

他能認出來,是因為他喜歡在所有隨身佩飾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標誌,他會在原本的佩飾上麵或者下麵串上一粒珠子,珠子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微不可見的圓孔。知道這件事的,隻有他自己,還有他的手下。

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顫:“是……是誰來當這東西的?”

夥計道:“是

個乞丐,一個小孩。”

王憐花喃喃自語道:“小孩?小孩?”他忽然緊緊握住玉佩,輕聲問道:“他現在在哪?”

夥計道:“還在當鋪,掌櫃的請他喝了一杯楓露茶,茶裡麵放了點兒安眠的藥粉。”

王憐花皺起眉頭,道:“你們給他下藥做什麼?他既然來了,怎麼會走。”

夥計不解的看著他,他卻一句話都沒有解釋,他的臉上,他的眼睛裡忽然綻放出一種光芒來,疲憊之色更是一掃而光。

王憐花趕到了當鋪,來到了暗室,一進去,就看見躺在長椅上睡著的人。

他衣衫襤褸,頭發上夾著一些草根枯枝,臉上更是又臟又黑,好像用爐灶裡的黑灰抹過臉,又在泥巴裡打過滾一樣。

此刻恐怕即使是他的親生母親過來,也認不出他是誰了。

王憐花當然也認不出他是誰來,可惜他隻看身形,就能看出這人並不是賈珂,因為他看著就比賈珂要大了好幾歲。

如果他不是賈珂,為什麼他會有本該在賈珂手裡的玉佩?

難道他殺了賈珂後,從他身上拿走了值錢的東西?

還是賈珂把自己的這枚玉佩送給了他?

王憐花倚在門上,淡淡道:“把他洗乾淨,等他醒過來,我有事要問他。”

謝麟醒過來的時候,覺得非常的溫暖,舒服,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已經過了很多天東逃西竄的生活,活得比野狗還不如。

他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個很大的木桶裡,木桶裡裝滿了熱水,燙的他渾身發軟,兩個長得很好看,眼睛很明亮的女孩正在幫他洗頭搓身,這種被人伺候的感覺本來他很熟悉,熟悉的甚至有點厭煩了,但是現在,這種感覺他隻怕在夢裡才能重溫了。

他被人從浴桶裡扶出來,像一個剛剛從熱鍋裡撈出來的通紅的蝦子,旁邊的托盤上已經擺了一套整整齊齊的衣服,有人幫他穿好衣服,然後拉起他的手,他暈暈乎乎的跟著走了過去,又回到了暗室,坐在椅子上,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原來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而不是他夢裡的事。

然後他就看見了王憐花。

他並不認識王憐花,即使他認識王憐花,現在王憐花的臉上也戴著一副麵具。

那是一張很平

平無奇的臉,但是卻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卻又不敢多看。

因為他從沒見過如此陰森,又如此可怕的目光,哪怕這人臉上明明在微微笑著。

“你……”謝麟忍不住開口,他的聲音有點嘶啞,因為他已經好幾天沒說話了。然後他就看見王憐花把玩的是什麼,是那塊雙魚玉佩。

謝麟冷靜下來,道:“你這麼做,是因為這塊玉佩?”

王憐花道:“這玉佩你從哪裡得來的?”

謝麟道:“這玉佩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他剛說完這句話,一把刀就已經落了下來,落在謝麟的手旁邊,直直插入桌子。

王憐花微微一笑,道:“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不然我保證,下次刀子一定會落在你身上。”他在謝麟身上打量一圈,然後笑道:“你身上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眼睛,下次我就用刀子把你的眼珠挖出來好了。”語氣甚是歡快,就好像講了一件很令人開懷的事情似的。

謝麟微微發顫,他不知道王憐花有沒有認出自己來。

他強自鎮定,然後道:“這是我朋友的,那天,我們兩個約好一起來興州城,誰想到中途遇上強盜打劫,我們兩個就失散了,後來我又回去,將強盜拿走剩下的東西收攏起來,這玉佩就放在他的行李裡,強盜沒拿走它,我就把它拿走了,想著等見麵的時候再還給我朋友。”

王憐花聽了他這話,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恐懼之色,連玉佩都不知不覺的被他捏碎了。

他艱難道:“你既然想著要還給你朋友,為什麼現在卻拿它來當鋪了?”

你拿了什麼人的東西不用還了?

當然是死人的東西。

謝麟臉色難看的沉默半晌,終於道:“因為我現在沒有錢了,我已經三天都沒有吃過飯了。我隻能這麼做,等以後我有錢了,再把玉佩贖出來還給他。”

王憐花怔了一怔,忽然一笑,然後道:“他……他還活著?”

謝麟道:“什麼?”

王憐花道:“當然是你那個朋友,賈珂,他還活著嗎?”

謝麟大驚失色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王憐花微笑道:“因為這塊玉佩本就是我的。”

謝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王憐花隻是微笑,繼續道

:“我現在也知道你是衛國迎親隊的一員了,那天晚上你是怎麼死裡逃生的?”

謝麟遲疑片刻,道:“那天晚上我根本不在彆館。”

王憐花道:“你去哪了?”

謝麟道:“自從我們進西泥國的前一晚遇到埋伏後,我就沒見過賈珂,他給我寫了封信,告訴我天山童姥是被冤枉的,有人冒充天山童姥截殺迎親隊,這個人很可能是天山童姥的師妹,就是西泥國的皇太妃。他要去調查這件事,就暫且不和我們走一路了,等到了興州城再見。等我們到了興州城後,卻沒等到賈珂。

江燕離……就是賈珂的那個親戚,他那天跟我說,他發現興州城裡有好幾夥偷偷摸摸的從中原過來的江湖人,好像在找一個孩子,聽他們的描述,好像找的就是賈珂,他很擔心賈珂出事,就問我知不知道賈珂現在在哪裡,如果知道,他會武功,可以直接接他到彆館來,可千萬彆讓他在路上出事了。

我也很擔心他,所以那天晚上,我就打算自己出去幫賈珂打聽消息。我剛剛沒說謊,當時我們活下來的人將輕便好帶的東西都帶走了,賈珂因為是和他那個侍女一起走的,兩個人都很小,不方便拿東西,所以他的東西都讓我一起帶走了。路上我發現我那些佩飾都摔碎了,那幾天忙著趕路沒時間去買,就找來了賈珂的玉佩戴上。

那天晚上我離開彆館,還沒問到為什麼這麼多人不辭勞苦的跑來追賈珂,就聽人說彆館被人放了把大火,彆館裡所有人都死了,之後我就一直扮成乞丐,等著衛國的人什麼時候到了,我才敢去找他們,但是我身上帶的錢本來就不多,這麼多天,我是真的沒錢了,隻好把他的玉佩拿來當了。”

王憐花道:“跟他一起走的侍女叫什麼名字?”

他本來以為是柳無眉,哪想謝麟道:“叫阿離,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是他在路上買的。他啊,對那個小姑娘的態度很奇怪。”

王憐花不動聲色道:“怎麼奇怪了?”

謝麟道:“本來那天晚上我們是分了好幾隊走的,他本來應該和江燕離一起走,江燕離是他親戚,又會武功,但是他卻把江燕離撇下,和阿離一起走了,阿離雖然是他半

路買來的丫鬟,但他對阿離似乎特彆信任。”

謝麟說完這話,就看見王憐花神色一變。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他的臉上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是卻讓人感覺他變了,就好像摘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了真實的自己和那些熱烈而極端的情感。

半晌,謝麟聽到了一種很輕很輕、卻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攜美同遊,他還真是逍遙快活啊。”王憐花笑吟吟的說。

“嗬嗬……嗬嗬……”謝麟乾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王憐花明明臉上在笑,看起來卻那麼讓人恐懼,他以為自己的膽子已經夠大了,但是他現在隻想拔腿就跑。

他小心翼翼地說:“那麼……這塊玉佩可以換錢嗎?”

王憐花卻道:“你會畫畫嗎?”

“會……會一點。家父曾經找人教過我畫畫……怎麼了?”

王憐花道:“這裡有五十兩銀子,你把阿離的臉畫下來,這五十兩就歸你了。這些錢,足夠你撐到衛國的軍隊過來了吧。”

謝麟真想很硬氣的說“不”,可是他的腿已經因為饑餓無力站起來,他的嘴也已經開始背叛他的意誌。

他說:“好。”

王憐花正在看畫像,忽然,一個夥計道:“公子,我見過這個小姑娘!”

王憐花道:“什麼時候?在哪裡?”

那個夥計道:“就今天上午,她從咱們這兒來回經過了好幾次,每次都裝的若無其事,其實眼角一直偷偷往咱們店裡瞟,我還以為她是偷了家裡的東西,想來銷贓,但是又沒勇氣真去做,這種小孩我見多了,也沒去搭理她。”

王憐花聽了這話,也想不通阿離為什麼會這麼做。她能想到來這裡,應該是賈珂讓她來的,但是既然賈珂讓她來,自己都已經把暗語都告訴賈珂了,為什麼這個阿離不直接進來。難道是她背叛了賈珂,並且還拿走了賈珂身上的東西,她想來這裡,隻是單純的來當鋪當東西的?

他沉吟了半晌,道:“她既然一上午就在這裡來回走了好幾次,她一定還會來的,到時候你們就直接出手把她製住。”

等其他人都走了,他看著手裡的畫像,嘴角泛起一絲殘酷的微笑,喃喃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

的。”

他絕不會承認自己這是在嫉妒她,嫉妒她這麼快就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殷離看著手裡的信,神情凝重。

看。

還是不看。

看吧,對不起朋友。

不看吧,自己的好奇心就好像貓爪子似的一個勁兒的撓著自己的心肝。

“我就偷偷看一眼。”

她對自己這麼說,手顫抖著去揭信封,但是很快,她的另一隻手又“啪”的一聲重重的壓住信封。

“不行,不能看。”殷離說,她終於還是戰勝了自己的好奇,她將信重新放進了裡衣的衣兜裡,這一覺她睡的很踏實。

第二天一早,她吃過飯後,就趕去牌子上寫著“王森記”三個字的當鋪。昨天她已經在外麵瞄過好幾眼當鋪裡麵的布局,她甚至看見了夥計和掌櫃的的臉,她很有信心,自己隻要一進去,就能立馬認出掌櫃的來。

但是她剛走進當鋪,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一個正在掃地的夥計已經悄悄走到她的身後,然後一掌就把她打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興州城來找珂珂的人基本都被花花的媽媽收拾乾淨了,可惜珂珂不知道,整個人完全處在恐懼之中,允悲,所以他這一趟其實挺安全的。

然後花花的個性是極度自傲又極度自卑的那種,書裡很明確寫了他心裡充滿了自卑,所以對任何人都懷恨、嫉妒。

所以他的性格感覺是那種不斷的自我懷疑自我否定自己在彆人心裡的分量,並且他對這世上的感情雖然再了解不過(多情劍客裡說的),但感覺童年陰影導致他根本不會對這世界上任何感情報以信任。

加上這麼久的精神緊繃,他現在已經氣成河豚了。

話說這幾天重溫了一下多情劍客,我完全無法想象最後沈浪、朱七七、王憐花、熊貓兒四人一起出海,這叫啥組合,一個是朱七七愛的男人,另外兩個是追求過朱七七的男人,真的太騷,太騷了,不由讓我想起了韋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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