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二十四章(1 / 2)

東方不敗微笑道:“我累了,下次再陪你看吧。”

朱一一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但隨即又笑起來,笑得燦若春花,明豔動人,說道:“那咱們約好了,明天晚上你陪我去那裡坐一坐。”

東方不敗看著她,忽然笑了:“好啊。”

等朱一一心滿意足的回了山洞後,東方不敗凝視著地上的積雪,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回到自己和殷梨亭棲身的山洞裡。

山洞裡,殷梨亭已經睡下,睡的十分香甜,山洞裡還燃著篝火,篝火旁邊放著半隻烤的焦黃冒油的禿鷲。

東方不敗坐到殷梨亭身邊,輕輕道:“殷兄,殷兄,你真睡著了?”

殷梨亭不說話,呼吸平穩而甜蜜。

東方不敗也不再說話,他看著殷梨亭,微微一笑,目光在火光下透著幾分詭譎,如同一隻狐狸在看一隻全身心信賴自己的小公雞。

第二天一早,殷梨亭起床,正想做早課,忽然發現自己嘴上油膩膩的,他抬手擦了擦嘴,發現自己的手也油膩膩的,就好像剛吃了什麼東西似的,但是唇齒間卻並沒有這種吃過東西的感覺。

他打了個哈欠,用自己另一隻乾淨的手揉了揉眼睛,不知發生了什麼,坐起身來,剛一挪動身體,就有一個東西自他手邊滾了過去。

殷梨亭微微一怔,睡意半消,張眼望去,發現竟然是小半塊烤熟的鳥肉,它滾了幾滾,最後滾到東方不敗麵前,殷梨亭見這塊烤肉很快就要滾到東方不敗懷裡,忙伸手抓住,將它放到一邊。

這時山洞中火光已經熄滅,天空微微發亮,朦朦朧朧的日光照進山洞之中,殷梨亭放完烤肉,探過身去,想看看東方不敗身上有沒有沾上油,東方不敗卻忽然轉了個身,臉朝上方,臉頰一半被陽光照亮,另一半卻籠罩在黑暗裡。殷梨亭看著有趣,繞過他的身子,拿了塊木頭立在他旁邊,將照著他的臉的陽光遮住。

殷梨亭走出山洞,先找到他們平日裡燒火用的一塊平坦的岩石,點起火來,然後將鍋子拿出來。

這口鍋子是他們砍了一棵樹,用樹乾挖的一口鍋。

然後殷梨亭登上山峰,用鍋子舀了滿滿一鍋山峰上

乾淨的冰雪,再將鍋子架在火上,等水燒開了,再把開水倒進水缸裡。

這水缸也是用樹乾挖出來的。

這樣來回燒了幾次,水缸也被熱水填滿了。然後他拿出一個木碗來。

殷梨亭本來打算舀一碗熱水,先喝幾口水,然後再用熱水和著雪水洗臉,

他走到水缸前麵,探身準備舀水,舀水之前,先低頭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檢查一下自己的形象是不是還能見人。

然後他就看見自己胸前有好大一片油漬,看起來就好像三四歲的孩子吃東西時留在身上的那種油漬。

他怔怔看著水麵上自己的倒影,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他忽然想起來,今天早上他醒過來的時候,他嘴上那種油膩膩的感覺,還有他手上粘著的冷卻的肉油。

難道他昨天晚上不僅夢遊了,並且在做夢的時候,還吃掉了一部分他和東方不敗今天一整天的夥食?

可是為什麼他的肚子還是那麼餓?

不過仔細想想,這些天來他們其實沒有一天是真正吃飽的,每一天,他們都被饑餓和明天很可能沒有東西吃的恐懼所折磨,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昨天晚上,他才會忽然開始夢遊,並且在夢裡吃東西。

幸好昨天晚上山洞裡還有半隻烤熟的鳥肉,可是,如果山洞裡沒有鳥肉呢?他會不會開始吃人肉?他會不會開始吃和他住在一起的“西門常勝”?

東方不敗懶洋洋的從山洞中走出來,今天陽光很好,人在雪山中待久了,就難免喜歡溫暖的東西,比如陽光,比如火焰,再比如能讓人感到溫暖的人。

東方不敗一看時間,這時候本應該是殷梨亭做早課的時間,可是今天早上,他卻沒有聽見殷梨亭練劍的聲音。

他摸了摸下巴,覺得事態似乎有點超出自己的預計。

昨天晚上,東方不敗看著殷梨亭,忽然想出了一個主意。

曾經有一次,東方不敗用幫殷梨亭洗衣服的條件讓殷梨亭替自己去挖蚯蚓,這一次,他覺得殷梨亭一定也會為了逃避洗衣服而答應自己去做彆的事情。

他知道武當山上有不少仆婦,殷梨亭自小到大,從沒自己洗過衣服,這幾個月來他被困在雪山裡,雖然不得不自己動手洗衣服,但是他

一點也不喜歡洗衣服。今天也不是殷梨亭該洗衣服的日子,但是如果衣服臟了,他就不得不去洗衣服。

可是,他怎麼會不在這裡呢?

東方不敗走到水缸旁邊,水缸已經蓋上了樹皮做的蓋子,他拿開樹皮,用旁邊的木碗舀出來一碗熱水,喝了一口,覺得水還算熱,應該是小半個時辰之前燒的。

殷梨亭應該不會走遠了。

這片雪地是他們經常活動的地方,雪早已堅固,雪地上的腳印也早已經亂得無法辨認,東方不敗也懶得去找他,他架起木鍋,將山洞裡那小半隻鳥肉削成一塊塊的扔進鍋裡,做成了一鍋肉湯。

東方不敗看著鍋子上冒出的熱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下最後的證據也被他消滅了,殷梨亭永遠也想不到其實昨天晚上吃鳥肉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更不會想到他身上的那些肉油其實都是自己抹上的了。

但是殷梨亭卻仍然沒有回來,反倒是向來晚起的朱一一聞到了肉味,從山洞裡爬了出來。

她先洗了臉,又對著水麵梳了梳頭發,然後才走過來,笑著道:“西門大哥,你今天怎麼想著煮肉湯了?”

東方不敗道:“雖然這種鳥肉煮成湯一點兒也不好喝,但是肉湯卻比單純的烤肉更能填飽肚子。”

朱一一道:“可是填飽肚子的卻是水,水很快就會消化了。”

東方不敗笑道:“好在咱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水,等肚子裡的水消化了,就再加一些水進去,這鍋湯也可以繼續熬,這樣咱們雖然少吃了幾塊肉,卻可以多喝很多碗肉湯,雖然肉湯不好喝,但是卻比單純的開水好喝多了。”

他一麵說著,一麵已經舀出了一碗肉湯,清清的湯,浮著油花,碗裡隻有一塊肉,他微笑道:“嘗一嘗?”

朱一一接了過去,她沒有道謝,她隻是偷偷的笑了起來,她覺得很甜蜜,她小口小口的喝著湯,這碗湯雖然食材簡陋,沒有半點兒佐料,和好喝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哪怕有人拿她最喜歡的醉仙樓的丁大廚做的桂花蓮子羹來換,她也不換。

她喝了幾口,發現火上的肉湯早已開鍋,東方不敗卻一動也不動,不由問道:“你怎麼不喝?”

東方不敗本來在看遠處,

聽到她的聲音,看向她,道:“我等殷兄回來一起喝。”

朱一一道:“殷大哥是做什麼去了?”

東方不敗道:“不知道。”

朱一一道:“他又不是小孩了,你何必等著他一起吃?”

東方不敗笑道:“我也不是小孩了,你何必管我要不要等他一起吃。”

朱一一眨眨眼,似乎心裡因為他這話感到些許委屈,說道:“因為我關心你,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東方不敗道:“我當然看得出來。”

朱一一頓時笑起來,然後她就聽見東方不敗說:“可是我關心他,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朱一一怔了怔,然後道:“我知道你關心朋友,可是我怕你餓壞了身子。”

東方不敗道:“多謝關心,但是我武功雖然不高,這麼一會兒,卻還餓不壞身子的。”

朱一一忽然把碗放下,道:“好啊,那我陪你一起等。”

她本以為東方不敗會說些什麼,也許他會勸自己吃飯,也許自己再撒嬌幾句,他也就順勢不再等殷梨亭了。畢竟自小到大,她身邊的人,總是人人都順著她的心意,看見她發火,就好像見到貓的老鼠一樣戰戰兢兢的。

哪想她等了半天,東方不敗卻一句話也不說,她忍不住去看他,就見他拿著這幾天一直在補的衣服,以簪子為針,遊夫人生前的一件薄衫上拆下來的絲線為線,鳥雀身上的羽毛為布料,低頭細細補著衣服上的破洞。仔細一看,這件衣服似乎還是殷梨亭的衣服。

她知道他們三人中,隻有東方不敗一人似乎從小過過苦日子,因此無論燒飯洗衣,縫衣灑掃,他樣樣都會,雖算不上多麼精通,但總算能做好。

一開始她和殷梨亭衣服破了,都是拜托他幫他們縫好衣服上的破口,後來朱一一在他的教導下學會縫衣,就自己做了,殷梨亭的衣服卻一直是東方不敗做的,從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再看,不知為何,朱一一心裡忽然泛起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可是為什麼古怪呢?男人拿針縫衣服,本就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她家裡最得用的幾個裁縫,可全都是男人,何況東方不敗隻是在縫衣服,又不是繡花,他動作甚至也絕稱不上輕柔,神色之

間,也看不出對縫衣這件事的喜愛,可她看了半天,還是覺得心裡很不舒服,難道是因為東方不敗手裡拿著的衣服是殷梨亭的?

忽然,東方不敗抬頭看她,好奇道:“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我……”朱一一微微張嘴,正想說“我正等著你跟我說話”,話到嘴邊,卻忽然改口,道,“我有件衣服,也破了個洞,你能不能幫我縫一縫?”

東方不敗笑道:“你不是已經會縫衣了嗎?我可不是裁縫,專門給你們縫衣服的。”

朱一一道:“那你怎麼給殷大哥縫衣服了?”

東方不敗微微笑道:“因為他實在太笨了,到現在都沒學會怎麼縫衣服。”

朱一一笑道:“原來聰明人反而要受苦,那你也當我笨,現在還沒學會怎麼縫衣,好不好?要不然,我幫你縫殷大哥的,你……你幫我縫我的,好不好?”

東方不敗道:“這怎麼行。”

朱一一想不到他竟斷然拒絕,不由問道:“怎麼不行?”

東方不敗道:“他已經有了未婚妻,也許等到初夏,咱們從這雪山中出去後,他就要和他的未婚妻成婚了,我和他同是男人,給他縫衣服倒沒什麼,你給他縫衣服,若要讓他未婚妻知道,豈不多心?”說完笑了一下,不知為何,笑容看起來頗為諷刺。

朱一一頭一回聽說殷梨亭有未婚妻,不知為何,心裡忽然放鬆起來,剛剛那種古怪的感覺也頓時煙消雲散了,她好奇道:“原來殷大哥有未婚妻啊,不知道是誰?倒沒聽他提起過。”

東方不敗道:“殷兄是名門子弟,他們名門正派,有一堆臭規矩,做事最講究禮教大防,他怎麼會總跟你這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提他的未婚妻,我就慘了,總聽他提起未婚妻,是峨眉派的弟子,他總把她說得那麼好,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出穀以後,我還真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樣的天仙一般的人物。”

朱一一笑道:“也不一定是多麼天仙,隻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想必殷大哥愛極了她,因此看她哪裡都好,缺點也是優點,旁人倒未必能看出她這麼多好來。”

東方不敗神色一冷,淡淡道:“不錯。”

朱一一道:“我可真羨慕她,有個這麼

愛她的未婚夫,要是我喜歡的人也能這麼愛我疼我就好了。”說完,偷偷去看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道:“你又何必羨慕她,至少你還活得好好的,日後隻要乖乖待在家裡,多半就會長命百歲,但是她卻未必能活多久了。”

朱一一道:“怎麼?難道那位姑娘生了什麼病?”

東方不敗目光閃動,緩緩道:“她生沒生病我可不知道,隻是她既然是江湖人,就總會卷入大大小小的風波裡,也許她今天晚上還活得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因為卷進什麼事情裡被人殺死了。這本就是江湖人的常態,她甚至未必能活到和殷兄大婚的時候,畢竟峨眉派和武當派在江湖中樹立過不少敵人,也許會有人不想讓她活著。”

他雖然嘴上說的是這樣的推測,心中也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但是臉上卻流露出純粹的擔憂神色來,如果讓一個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隻怕會以為他其實是殷梨亭的未婚妻的閨中密友。

朱一一道:“江湖這麼凶險嗎?”問完,又自嘲的笑起來,“也是,這次我還隻是剛剛離開家門幾步,本來想要闖蕩江湖,就被血刀老祖抓住,如果沒有這場雪崩,還有你們兩位,我現在未必還能活著。你們經曆的事情隻怕比我從前聽彆人說過的更加危險,隻是如果那位姑娘出事,以殷大哥的性子來看,他一定會傷心欲絕,很受打擊,甚至可能去和仇人拚命,好給那位姑娘報仇去。”

東方不敗聽了這話,神色一震,許久,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

朱一一咬唇笑道:“那你呢?要是你的心上人出了事,你……你會怎麼樣?”

東方不敗怔了怔,腦海中頓時浮現了無數的畫麵,他從前明明有過女人,有任教主賞的,也有隻是和他一夜|歡|好的,可是現在,他卻一個也想不起來了。

他想到殷梨亭被凍死在雪山裡,他想到殷梨亭被人用劍殺死,他想到殷梨亭被毒死在一個麵目全非,胸口寫著“紀曉芙”三字的女人的懷裡,他緊皺雙眉,臉色發青,過了半晌,道:“我不知道。”

正說著,就看見剛剛在他腦海中演完了一部凶殺的人從遠處緩緩走過來,剛剛他想到這人那麼多的死

法,明明知道是假的,心中卻也不由慌亂起來,此刻看見這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心中欣喜之情油然而生。他眉頭舒展,微微一笑,看他半晌,然後才發現殷梨亭不僅自己回來了,他還背著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一起回來。

東方不敗心中詫異萬分,走過去迎他,幫他把樹搬到山洞洞口,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殷梨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歎了口氣,道:“我打算給自己做個棺材。”

東方不敗聽到“棺材”二字,心跳一滯,問道:“你怎麼了?難道你被毒蛇咬傷了?”

殷梨亭笑道:“這會兒哪有毒蛇啊,要有倒好,我就逮回來做蛇羹加餐了。”說完,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說:“我昨天晚上夢遊,吃了小半隻烤鳥肉,我自己卻無知無覺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有了這個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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