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蘭默默凝視著賈珂,就好像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似的。
她遲疑半晌,終於滿懷期冀的問道:“你認得他?認得狂獅鐵戰?”
賈珂道:“江湖上見過他出手的人並不少,我雖然沒親眼見過,但是也聽人說起過。”
鐵心蘭笑容變淡,苦笑道:“也是,也是。”
賈珂見她眉眼中淡淡憂愁,似乎有什麼煩心事,試探道:“鐵姑娘,你是不是遇見什麼麻煩了?所以才要這個時候去投靠鐵老前輩?”
他當然不是真那麼關心鐵心蘭,但是江湖上最近最熱鬨的事情就是朝廷和各大派圍攻光明頂的事,他還沒聽說燕南天的藏寶圖在江湖上出現了。這在原著裡是江彆鶴搗的鬼,而鐵心蘭也是因為拿到了那張藏寶圖,才被逼著一路上昆侖山去找狂獅鐵戰。
賈珂曾經派過很多人打聽江彆鶴的下落,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聽說過這個名字。也許江彆鶴早已經死了,也許他又換了個名字,換了個身份,正瀟灑自在的活著。賈珂不得不感慨劇情果然都被改變了,因此先前他用段延慶和葉二娘的秘密給這二人下套,也都是先讓人去調查這二人的經曆,他確定這兩個秘密應該還能用以後才敢拿來當籌碼的。
如今鐵心蘭又一次不得不上昆侖山找在她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她的狂獅鐵戰,顯然是因為她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麻煩。難道江彆鶴終於出手了?
鐵心蘭忽然流下淚來,她似乎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流淚,連忙抬手擦了擦眼睛,她這樣一哭,臉上的脂粉都被擦了下來,賈珂這才注意到她眼睛下麵的一圈淡淡的青色,顯然是很久沒有安穩的睡過了。
鐵心蘭道:“對不起……我……我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說完,忙不迭的站起身,跑出了客棧。
賈珂當然不便追出去,可是他心裡愈發好奇起來,鐵心蘭這般做派,簡直是在明晃晃的告訴他,我有一個秘密,天大的秘密,快來追我啊。甚至連她剛才被那幾個人圍攻的事,此刻都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他扭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怔怔出神,忽然聽到了一個帶著冷冷笑意的聲音在麵前響了
起來。
“怎麼?戀戀不舍?悵然若失?”
賈珂抬起頭來,毫不意外的看見王憐花正淡淡笑著站在他的麵前。
他笑的是那麼的和善,賈珂卻不由心虛起來。
雖然賈珂可以發誓,他對鐵心蘭絕沒有任何歪心思,甚至剛剛想到小魚兒的時候,也隻是因為很快可以看見自己讀時喜歡的人物的單純的開心,他對小魚兒早就沒有當年的想法了。但是他無法和王憐花解釋自己為什麼對鐵心蘭這麼熱心。
何況鐵心蘭並不是陸小鳳和楚留香那種一看就是人中龍鳳,任何人都很有興趣和他們結交的人。
她武功平平,出身平平,如果不了解她這個人,第一印象隻會覺得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她生的非常美麗。而賈珂先是看見她被人圍困的時候出手相助,又勸她不要這時候去昆侖山,最後熱心的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就是賈珂自己看來,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就寫著四個字。
居心叵測。
或者另外四個字。
見色起意。
也難怪王憐花要用這種溫柔的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著他了。
賈珂已經立馬站起身來,迎上去拉住他的手,笑道:“怎麼可能,隻是覺得她很有意思。”
王憐花仍是笑,笑得好溫柔,聲音也好溫柔,還帶著幾分笑音:“哦?很有意思?”
賈珂沒有說話,把他打橫抱了起來。王憐花被這動作嚇了一跳,隨即就反應過來,這時候賈珂已經抱著他爬樓梯了。客棧裡其他人都在驚訝的看著他們,並且努力分辨王憐花是不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女人。
其實王憐花並不太在意被彆人看,可是他對賈珂這狀似心虛後想辦法逃避的動作氣惱極了,他張嘴咬了一口賈珂的脖子,狠狠的一口,賈珂倒吸一口冷氣,真疼啊,疼得他差點沒站穩,等他穩住身子,就湊在王憐花耳邊吹氣:“好孩子,你乖一點兒嘛。“
王憐花冷笑道:“如果好孩子就是要輕易就會被彆人糊弄過去,我看沒人會願意當好孩子。”
賈珂道:“誰要糊弄你了,隻是有些話不好在下麵講。”
王憐花哼了一聲,道:“你是有些話在下麵不好講,還是有些事在下麵做怕被彆人看見?”
賈珂笑道:“誰看到咱們倆現在這姿勢,還猜不出咱們是什麼關係來。”
王憐花微笑著,語氣冰冷的道:“走了的人當然就看不見了。”
賈珂覺得他實在可愛,笑眯眯道:“好,下一次咱們再見到她,我一定當著她的麵親你一口,跟她說你是我娘子。”一麵說著,一麵用腳踢開了客房的門。
王憐花咬牙道:“誰是你娘子,我是你相公!”說話的時候,賈珂已經坐到了椅子上,卻沒放開王憐花,而是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賈珂笑著點點頭,道:“好好好,就跟她說你是我相公。”
王憐花眯著眼睛看他,眼波裡閃著刀光劍影,他微笑道:“你今天很好說話嘛。”他的手放在賈珂的心口,賈珂的心臟正在平穩的跳動著。
“你是不是在心虛?”王憐花微微一笑,笑容很冷,低頭凝視他下著結論。在他的手底下,賈珂的心跳仍然平穩的跳動著,心跳聲一絲不亂,賈珂都佩服起自己來了。
因為他真的在心虛。
他愛王憐花,但是他永遠也不可能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訴王憐花。
他隻能想辦法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賈珂道:“你先聽我解釋,再來判斷我有沒有在心虛,好不好。”
王憐花微微一笑,道:“好啊,你說。”
賈珂道:“我剛剛醒來,見你還沒醒,但是我肚子有點餓,就去樓下打算買點東西吃。但是我剛到樓下,就看到了幾個泰山派的弟子,我就出去和他們搭訕。我自己的臉他們當然不認得,所以我很輕易就問出來他們接下來要走哪裡。問出來之後,我就打算回客棧,可是在路上,正好撞見了一群人在圍攻一個白衣少年。”
王憐花哼了一聲,道:“然後你就看人家漂亮,衝上去英雄救美了?”
賈珂前麵說得其實都是真的,而王憐花這話,也一下就說出了真相。
賈珂當時確實以為鐵心蘭是個男人,也確實是因為“他”的模樣很俊俏,就在旁邊多看了幾眼,後來看“他”撐不下去了,才出手幫“他”把那些人打跑了。他那時候既沒認出來這個白衣少年就是鐵心蘭,也沒發現那幫圍攻她的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但賈珂現在當然不可能
這麼說。生命是如此美好,他還想多活幾年。
賈珂道:“不是,我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他們也許是一夥的。”
王憐花道:“哦?一夥的?”
賈珂努力回憶著當時被自己忽略的細節,說道:“你還記得四大惡人嗎?”
王憐花當然記得他們。
賈珂道:“四大惡人是來殺我的,他們來殺我的時候沒有對我手下留情,也不知道是我安排他們來殺我的,可我卻知道他們要來殺我,但是當時即使有第三者在場,也很難會猜到我和他們的關係。
今天也是這樣,我本來沒注意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因為那些圍攻鐵心蘭的人都很賣力,鐵心蘭為了不被他們殺死,也拚儘全力的攻擊他們。可是後來,我發現明明客棧的人更多,她如果想要擺脫那些人,或者想要尋求彆人的幫助,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想辦法跑進客棧。可實際上她卻一直微不可見的緩緩靠近一棟小樓。”
王憐花道:“你的意思是說,她很可能是想進那棟小樓,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所以就設下這個局,想要借著求助的機會進去?”
賈珂笑道:“正是這樣。就是為了套出那棟小樓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我才請她一起吃飯。她跟我說她要去昆侖後,我猜她多半真的想過要去昆侖,又想她姓鐵,剛才她和那些人打架的時候使的招數和她斯斯文文的模樣很不相符,看起來特彆的狂野,我就猜測的說了她和狂獅鐵戰的關係,想著她大驚之下,很有可能會露出馬腳,沒想到她竟然哭了。”
他這話當然是半真半假,他發現鐵心蘭的身份後請她一起吃飯,隻是想看看《絕代雙驕》的劇情都變化了多少,鐵心蘭是否已經遇見小魚兒了,花無缺現在是不是離開移花宮了。若非鐵心蘭那一哭,賈珂絕對想不到,書裡那莽撞單純的姑娘居然卷進了這樣一場陰謀裡。
王憐花目光很有深意的看著他,道:“她哭要麼是為了博你的同情,或者讓你不忍心再問她,要麼就是她也是一枚棋子,被人放上棋盤,就隻能身不由己。你覺得她是哪一種?”
賈珂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棟小樓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王憐
花靜靜地瞧著他,忽然道:“我真不懂你。”
賈珂道:“不懂什麼?”
王憐花抬手攬住他的脖頸,臉也緊緊的貼上來,眼睛裡滿是詭譎的漩渦,他二人溫暖的呼吸交織在一起,王憐花淡淡道:“不懂你為什麼不急著去查那個韓大將軍密室被殺的案子,偏偏一路上都要管這些閒事。”
尤其是這件事,儘管賈珂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但王憐花還是不由懷疑他是真的對小樓感興趣,還是對鐵心蘭感興趣,認為她被人威脅,所以想要出手幫她。
賈珂很不好意思的說:“因為我覺得我破不了,所以我決定從彆的地方下手。”
王憐花道:“彆的地方?”
賈珂道:“韓大將軍死在密室裡,密室已經檢查過,無論是四壁還是天花板和地板都沒有任何密道。當時負責守衛的士兵也都挨個審訊過,那麼多人的證詞都是一樣的。那幾天除了被極快極薄的劍捅穿內腑肺葉殺死的韓大將軍和仆人兩人以外,再沒有人進去過。
等韓大將軍的副手帶著幾個將軍進去找他商量軍情的時候,韓大將軍兩人就已經死了,並且死了一個半時辰了。這簡直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密室殺人案,除非凶手是仆人和韓大將軍中的一個,他殺死了另一個人,然後再用一種很奇妙的讓人認為是他殺的手法自殺了。可是凶器去了哪裡呢?
這件案子影響如此巨大,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害怕下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這案子早已經被不知道多少人接手過,但是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查出作案手法來,我不覺得我有本事過去就能查出來。
可是我相信一點,死者既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韓大將軍,就說明這件案子絕不可能是一件孤立的案子,而很可能是某一方勢力的一個可怕而繁瑣的計劃宣告開始的信號。雖然明教宣稱對此事負責,可是他們教內根本沒有有實力做出這種神鬼莫測的事的人。
哪怕做出這事的人是明教的同夥,但他們既然有實力做出這麼可怕的案子,我想他們絕不會滿足於一個即將毀滅的明教,多半是利用明教來達成另外的目的,比如隱藏自己的存在。
在這時候發生的任何奇怪的事情,都有
可能和韓大將軍的案子有關。因為江湖上更多的人這時候都在想自己能從這次討伐明教的事上得到什麼好處,而他們卻很可能趁著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明教上的時候,趁機做一些彆的事情。”
賈珂說完,親了親王憐花的臉頰,柔聲道:“怎麼樣?這個解釋可以嗎?”
王憐花凝目瞧了他半晌,眼中不禁流露出又愛又恨之意,忽然,他長長歎息一聲,道:“你不許騙我。”聲音卻十分的溫柔而平靜。
他顯然是相信賈珂了。儘管他敏銳的直覺讓他總覺得賈珂的話裡有些蹊蹺,儘管他明明和賈珂一樣都是很相信自己直覺的人。哪怕那隻是一種很虛無飄渺的感覺,隻是賈珂態度上的很微妙的變化,也隻有最親密的人才能察覺到的那種微妙的變化。他本該繼續追究下去,可是他沒有,他還是選擇了相信對方。
賈珂本應該高興的,他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不是嗎?可是賈珂的心頭卻不禁一顫,他忍不住去想要是王憐花知道他其實真的說了假話,那時候他的心裡會有多傷心啊。他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可是此刻他卻毫無保留的相信自己,而自己卻欺騙了他。
賈珂想到這裡,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衝動,告訴王憐花自己那最大的秘密,但是這衝動還沒湧到嘴邊,就已經落了下去。
王憐花卻已經把嘴唇湊了過來,這個吻熱情極了,就好像要把賈珂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裡似的,在喘息的間隙裡,王憐花用惡狠狠的語氣說:“如果你讓我傷心了,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
賈珂親了親他眼睛,近乎虔誠的說:“我發誓,你絕對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我要讓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鐵心蘭離開了客棧,找了個沒有人的小巷,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姑娘,你哭什麼啊?可是因為自己命不久矣而哭啊?”一道很慈和、很蒼老的聲音自鐵心蘭身後響了起來,鐵心蘭心中大驚,臉色慘白的回過頭來,就看見了那個魔鬼。
鐵心蘭看著這人,大哭道:“你……你殺了我吧,我失敗了,我沒辦法進那棟樓去,我認命了,你殺了我吧!”
那魔鬼微笑道:“你真要認命嗎?可是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小
姑娘,就算是我,卻也舍不得就這樣殺了你。這樣吧,你再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把解藥給你。”
鐵心蘭聽這魔鬼這麼說,雖然明知道這人不是好人,心裡卻也不由生出一線希望來,她顫聲道:“什、什麼事?”
那魔鬼道:“剛剛出手救你還請你一起吃飯的少年,他叫什麼名字?”
鐵心蘭道:“他沒告訴我名字,他說他的名字現在不方便說,可是他又不想告訴我假名字,我聽他這麼說,也沒問他名字。”
那魔鬼目光閃動,微笑道:“不方便說嗎?真是個聰明的小滑頭。他長得這麼漂亮,這麼英俊,對你又這麼好,你是不是也對他心動了?”
鐵心蘭聽到這話,不禁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魔鬼,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聽不懂彆人說話了,半晌,她慘白著臉,用力搖頭道:“沒有,我馬上就要死了,他好不好看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魔鬼笑道:“可是他看起來似乎已經對你心動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麼體貼,這麼關心,當然是因為他對那個女人感興趣,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隻要你把他帶到這裡來,我就可以把解藥給你。”
鐵心蘭怔了怔,道:“你為什麼要我把他帶到這裡來?”
那魔鬼道:“這是我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