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第二十二章(1 / 2)

賈珂聽到王憐花這麼說,回過神來,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在想該怎麼殺死李秋水。”

對賈珂來說,李秋水是必殺的。他以為王憐花一定也是這麼想的,畢竟他不記得從前他和王憐花去無量山下的琅嬛福地,看見福地中的玉像,竟然和王雲夢有七八分相像的事,因此也沒察覺到王憐花臉上表情似乎有點不對,隻是分析道:“李秋水今年八十多歲,她從小就拜入逍遙派,練的是小無相功,何況她還和練北冥神功的無崖子當過夫妻,隻怕這北冥神功她也會的。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隱姓埋名,避開童姥追殺,卻沒有反過來對童姥下手,可見她的武功應該不及童姥。隻是童姥現在不在靈鷲宮,如今靈鷲宮武功最高的人就是你,我想李秋水的內力也許比不上你,可是無論是對敵經驗還是對招式的熟練都一定遠遠勝過你。

咱們要殺她,還是要智取為上。她現在還沒出手,一定是因為她還沒上縹緲峰來,不然她又不知道你武功是高是低,一定認為靈鷲宮中再無一人是她對手,哪還用得著等待時機成熟再出手呢。”

他說完這話,卻不見王憐花說話,心下奇怪,抬眼看王憐花,見他臉色不好的低頭看著地麵,就摟他坐在自己膝上,正麵相對,撫摸他的發梢,道:“憐花,怎麼了?”

王憐花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來,道:“你非要殺她?”

賈珂奇道:“現在是她要殺我,怎麼變成我非要殺她了?”

王憐花道:“其實她要殺的是靈鷲宮的人,咱們兩個現在帶著原隨雲父子離開,不好嗎?何必管她們是死是活。”

賈珂和王憐花重逢以來,自覺兩人不僅是情人,更是知己,很多事情,他自己在心裡是這麼想的,連問也不用問,就知道王憐花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他這還是頭一回無法理解王憐花說的是什麼意思,他親親王憐花的眼睛,想著大概王憐花是覺得李秋水太強,他們不一定是她對手,才這麼說的。

因此賈珂雖然覺得此刻時間緊迫,仍耐著性子解釋道:“我在西泥國那件事上狠狠得罪了李秋水,恐怕她在這世上第一恨的人是童

姥,第二恨的人就是我,我今日不借著這大好機會將她除掉,難道還要日後整日提心吊膽,唯恐她什麼時候過來對我下手麼。你我再要好,也不可能永遠去哪都在一起,你說是不是。”

王憐花嗯了一聲,卻沒說話,臉也埋在賈珂肩膀上,讓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賈珂繼續道:“何況我雖然不記得我從前和童姥的交情多好,但應該還是不錯的,不然靈鷲宮也不會輕易把她們收藏宮中的典籍借給咱們看。何況還有阿離,她對我也很好,如果我今日遇到強敵,就拋棄朋友,日後誰還敢和我交朋友。一個人如果沒有朋友,那無論做什麼事都寸步難行,一個李秋水實在不值得我做出這麼大犧牲來,她也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王憐花的手放在賈珂背後,緊緊攥成拳頭,但是他臉上卻笑道:“你說的不錯,她要殺你,我絕不能讓她活著。”

他雖然在笑,賈珂卻聽出他聲音裡的一點慌亂來,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隻覺得他的臉不知為何變得十分的冰冷,也十分的蒼白,宛若陽光下的冰雕似的,隨時都會融化了。

賈珂愕然道:“怎……怎麼了?”

他是被嚇的?

不,絕不可能,王憐花從不是這麼膽小的人。

越害怕越不會表現出來,越危險整個人卻越鎮定,他了解王憐花,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樣。也許他們本就是一類人的。

王憐花逃避的閉上眼睛,輕聲道:“沒什麼,就……你親親我。”

賈珂捧起他的臉頰,然後將唇印到他的雙唇上去,親吻的時候,才發現王憐花連嘴唇都是冷的,薄薄的冷冷的嘴唇,怎麼也溫暖不過來似的。但王憐花卻很投入。

剛親吻完,王憐花就急不可耐的要從他懷裡跳出來,微笑道:“走吧,你既然要借助地利去殺李秋水,還不抓緊時間和殷離她們談一談?“

賈珂一把拉住他,讓他重新坐回自己懷裡,說道:“不急。”

王憐花一挑眉,笑道:“不急?李秋水隨時都可能闖入縹緲峰,不是嗎?”

賈珂道:“不錯。”

王憐花道:“那怎麼不急了?”

賈珂道:“一旦去了,可就沒法後悔了。”

王憐花怔了一怔,笑一下道:

“後悔什麼?”

賈珂緊緊抱住他,笑道:“你這麼不願意殺死李秋水,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王憐花聽到這話,臉上似乎有一層陰影掠過,看起來有點不願再提這件事了,緩緩笑道:“不,我很願意去殺她。她恨你入骨,你不去殺她,她遲早要來殺你的,我實在不想再經曆一遍上次的事了。我隻是有點擔心,她畢竟是西泥國的皇太妃,這裡有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張嘴,如果這件事傳出去,怕是會對你有什麼不利的影響。“

他說的自是合情合理的,但賈珂仍有點不信,笑道:“你剛才真的隻想了這件事?”

王憐花神色自若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有什麼好瞞你的呢?”

賈珂仍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王憐花已經開始催他,他遲疑了一下,鬆開王憐花,兩人走出屋門的時候,賈珂忽然握住王憐花的手,將他拉住,神色鄭重道:“憐花,如果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沒有什麼事是咱們兩個人解決不了的。這世上從來都不是隻有一種解決辦法的。”

王憐花笑道:“你怎麼這麼囉嗦?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賈珂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他覺得王憐花的手好冷,但是今天天氣卻很好。

賈珂和王憐花找到殷離的時候,殷離剛送走鴿子,鴿子是給童姥送信用的,可是誰也不知道童姥現在走到哪了,能不能來得及趕回來。

賈珂一路過來,見靈鷲宮眾人的臉上雖有倉皇之色,但行動卻十分的有條不紊,九天九部各司其職,有的負責在縹緲峰上巡邏,有的負責在沿途設置機關,還有的分給眾人兵器,備好傷藥、食物,大家雖明知不能敵,做的卻都是拚死禦敵的準備。

賈珂道:“阿離,上縹緲峰的路是不是隻有我們走上山來的那一條路?”

殷離點頭道:“是這樣的,鈞天部的姐妹如今已經守在接天橋處,一旦李秋水到了,就立馬解開鐵鏈中間的鐵鎖,這接天橋下麵的深穀寬約十丈,再厲害的輕功高手,也不能一躍就過來的。”

賈珂道:“彆人也許不能,但李秋水十有□□是能的。”

殷離道:“你怎麼知道的?”

賈珂道:“因為我

全力一躍就可以超過七丈,李秋水的輕功縱使不及我,但內功深厚,遠遠勝於我,十丈對她來說未必就是做不到的事。何況你們安排鈞天部的人守在鎖鏈處,等人來了再分開鎖鏈,隻怕也是來不及的。你隻管把她當作童姥那樣的高手,你想以童姥的武功,她到了你們近前,還能給你們出手機會麼。”

殷離憂心忡忡的道:“不錯,不錯,如果是姥姥,咱們自然是沒什麼出手的機會的。那可怎麼辦?”

賈珂微微一笑,道:“現下也來不及做彆的,隻能將就著用了,你們這裡美酒多不多?還有就是要向你多借些人手,我想讓她們做兩件事。”

他放眼望去,瞧著漫山遍野生著的蒼翠欲滴的鬆柏,宛若一片綠油油的海洋,又笑著喃喃道:“但願童姥回來,看著模樣大變的縹緲峰絕頂可不要生我的氣,不過我想,那也總比大夥全死光了好。”

其實賈珂對李秋水的猜測都是對的,隻有一件事預料錯了,就是李秋水生性謹慎,如今又不是童姥散氣還功的時日,李秋水不敢正麵對敵。這幾天來,她一直住在天山附近的一個小鎮上,非要等收到確鑿的消息,確定童姥本人確實到太原了,才施施然離開小鎮,直奔上縹緲峰,這時距離賈珂等人趕到靈鷲宮的時日已經過去五天。

剛到山腳,就遇見幾個守山的弟子,李秋水毫不遲疑,直接下手將她們殺死,連呼救都沒來得及發出,她一路上山,遇到在山上巡邏的靈鷲宮弟子,亦或是上山來才藥的采藥客,皆是如此,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有幾十人斃命於她掌下。

一處處天險走過去,待過了百丈澗,來到接天橋時,卻見兩片峭壁之間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兩處峭壁相距逾過十丈,縱使是她,也難以飛渡深穀。

李秋水站在峭壁之上,遙望對麵,見對麵山峰上生著的鬆柏多被攔腰砍斷,生生空出一片空地來,許多乾草和枯樹枝在峭壁的空地上堆積成山,將深穀緊緊圍起來。

她雖然對靈鷲宮的地形了如指掌,卻從未親自來過靈鷲宮,見這些乾草堆和枯樹枝,隻當是靈鷲宮的習慣,不過微微一笑,笑容中頗為輕蔑,並不以為意,滿心都在

這忽然消失的深穀之上的鐵索橋上,喃喃道:“奇怪,這裡的橋怎麼斷了?難道師姐竟然不要靈鷲宮了?還是有人竟事先猜到我會來這裡,所以將橋砍斷,以為這就能防得住我?”

隻是十丈的距離對她而言確實是棘手的,她張目四望,心道:“如果對麵這些樹沒被砍的這麼乾淨,也許我還能在空中用蠶絲勾住樹枝,借力飛過去,可是如今……”

這深穀雖寬,但如今要她铩羽而歸,更是說什麼都不肯的。李秋水臨風而立,過了一會兒,想出個主意來,轉身走回百丈澗,等她回來時,身上卻扛著兩棵極高的鬆樹,每一棵都有兩丈高。

她拿出一柄匕首,一運內力,如切豆腐一般將這兩棵鬆樹削成木板。她將一塊木板放在峭壁上,一小半的板身露出峭壁,懸在空中,那木板在空中顫了幾顫,等木板穩住了,再將第二塊木板搭在第一塊木板之上,仍將第二塊的板身露出第一塊木板的半身一小半,使其懸在空中。如此這般,重複數次,這樣這峽穀雖然寬逾十丈,可是她卻隻用飛躍六丈多的距離就足夠了。

李秋水輕步躍上木板,提氣一躍,身淩峽穀,輕飄飄向前飛行,約莫距離對麵三四丈距離的時候,忽見對麵空地上那成堆成堆緊緊圍著深穀的乾草堆和枯枝堆忽然一塌。

每一堆乾草堆和枯枝堆後麵都站著兩個人,一個人在前,一個人在後,兩人之間是一塊木板,木板後麵一端挖成圓勺狀的凹陷,木板中間墊著一個極高的木凳,木凳中間凹陷,正好卡住木板,還用繩子緊緊纏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一個簡陋的投石機。兩人身後則是十幾壇子的酒。總共約莫有二百人。

這二百人甫一現身,也不說話,後麵那人將酒壇放在投石機圓勺似的凹陷裡,前麵那人發力狠狠一踩木板,酒壇便直直飛了出來,正好向李秋水砸來。

若換做平時,李秋水自然是不懼的,可是如今她人在半空,再無著力的地方,能飛到對岸,已是竭儘全力,縱使她武功再高,又如何能躲開,即使她能躲得過十個八個,又哪裡躲得過這雨點似的一百個酒壇。

不過眨眼工夫,她渾身上下都已濕透,身上滿是酒水和

碎瓦片,偏這時候真氣一岔,身子下跌,眼見著又一輪一百個酒壇向她砸過來,不過瞬息,人已經被這些酒壇砸中,直直墜落下去。

李秋水連忙揮出藏在袖中的蠶絲,拚儘全力勾住峭壁上突出的石塊,蠶絲勉強勾住,正要用力,忽然覺得麵上一熱,她抬頭一看,就見幾百道火星自天空向她射來,宛若流星雨一般,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幾百支箭,隻是箭簇上纏著紙,每張紙都浸泡過火油,被火點著,在空中疾飛,火勢仍然不減,落在李秋水身上,火星一沾到她身上的酒精,登時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

縹緲峰雖高,四月的山風其實已經很有些暖意了,殷離走到接天橋的峭壁處時,看著麵前的深穀,山風吹拂上她的臉,她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其實距離李秋水墜下崖去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了,連她燒成焦炭的屍體都被昊天部的眾姐妹撿了回來,就停放在靈鷲宮裡,可是此刻,殷離站在深穀之前,似乎仍然能聽到女人淒厲的慘叫聲在山穀中回蕩著,那簡直是一種來自地獄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手腳生寒,連看向賈珂的眼神都不同了。

其實在場眾人,幾個手上沒沾過人命呢。但是從前那些死在她們手上的人,一來從沒有人死的這麼慘,二來從沒有人的武功這麼高,因此她們對賈珂畏懼中不免帶著幾分佩服,尤其是看見姥姥這麼多年都奈何不了的大仇人的屍體以後,這種佩服立馬就壓倒了恐懼,雖然靈鷲宮眾人大多都吃過男人的苦頭,也還是忍不住對賈珂的態度更加親熱了一些。

賈珂心裡卻有些可惜,他雖然在製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就早料到這個結果,但還是可惜李秋水一身強橫的內力就這樣隨著她的死而消散了。他檢查完李秋水的屍體,確定她確實已經死了以後,這才放下一樁心事,王憐花又去了典籍室研究換眼珠的法子,賈珂則在屋裡研究原東園的賬本。

等到晚上,賈珂本想去找王憐花吃晚飯,但王憐花打發人來跟他說自己看的興起,就不吃了,他也隻好去找殷離吃飯了。吃完飯後在靈鷲宮裡四處閒轉,回到屋裡,王憐花居然還沒回來,他就找了本閒書,一麵看

書,一麵等他。

等了不知有多久,直到深夜,王憐花才回來,剛進屋就喊累,賈珂本來想跟他說說話,可是見他滿臉倦意,自己想說的也不過是閒聊,也就罷了,幫他打好水,洗漱後就上床睡下。

賈珂睡得一向很好,他是那種第二天天要塌下來,隻要他做好了所有能做的事,就能安心睡下的人。隻是練武功的人睡眠一向輕,他睡的朦朦朧朧的,感覺王憐花翻了好幾個身,他平時睡覺雖然睡姿十分霸道,卻絕不會這麼頻繁的亂動,賈珂想到這裡,清醒過來,轉身將王憐花緊緊抱在懷裡,王憐花身子一僵,頓時一動也不動了。

賈珂在黑暗中輕輕撫摸他,過了一會兒,見他仍不放鬆,終於問道:“怎麼了?”問完了,終於後知後覺的道:“你今天這麼晚回來,是一直在躲我嗎?我做什麼事讓你不開心了嗎?”

王憐花笑道:“沒有,我隻是看得有點興奮,所以睡不著,是不是吵到你了?”

聲音聽起來也十分的正常,但是賈珂心裡卻很不舒服,道:“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客氣了?”

王憐花過了一會兒才笑道:“我怎麼對你客氣了?”

賈珂道:“換作平時,如果你睡不著了,一定會拉著我陪你一起清醒的。”

王憐花笑道:“哦,原來我任性才是正常的,體貼一回就是不正常了。”

賈珂咬著他的耳朵,笑道:“我就愛你的任性。”

王憐花輕輕一笑,道:“可我早決定要對你好一點了。”

賈珂將他身子翻過來,王憐花卻低著頭,好像不願看他似的,賈珂就伸出手去挑他下巴,兩人僵持一會兒,誰也沒有多麼用力,王憐花忽然噗嗤一笑,道:“真拗不過你。”

說完,抬起頭來,看著賈珂,在他臉上胡亂的親了好幾口,道:“好好睡覺,你非要看我做什麼?”

說話的時候也是笑吟吟的,嘴角微翹,嘴唇濕潤,眼睛裡也含著笑意,就像一朵任君采擷的花朵兒似的。

如果換作其他人,隻怕早被他糊弄過去。

但賈珂隻是凝視著他,他的眼睛在夜裡都很亮,他親吻王憐花,細細碎碎的親吻,柔聲道:“憐花,我並不介意你瞞著我什麼事,但是那些讓

你心裡不好受的事,你告訴我好不好?你知道我失憶了,很多東西都不記得,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怎麼能猜到,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還有我呢,為什麼要自己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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