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怔了一怔,這時他被點住穴道,渾身上下,除了嘴巴,沒有一處地方能動,眼睛也被蒙住,隻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一星半點微弱的天光,他雖然沒有發瘋,害怕卻是在所難免的,此刻聽到這聲音,忍不住問道:“宮主,怎麼會是你?”
牛肉湯有個很氣派的名字,就叫做宮主。
其實王憐花的聲音和牛肉湯的聲音也隻有八、九分相像,這還多虧剛剛他聽見宮主說了這麼多話,不然此刻,隻怕還模仿不出這八、九分像來,好在這個黑衣人對牛肉湯並不是十分熟悉,竟沒聽出不同來。
王憐花輕慢一笑,道:“哦,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那黑衣人似乎被“牛肉湯”這話中的無恥打敗了,沉默片刻,也不知是認為自己如今落在牛肉湯手裡,一定性命難保,還是心中怨氣作祟,臉色很難看的抱怨道:“這本來就是大老板交給六姑娘的任務,是你非要橫插一腳,大老板才把這件事交給了你和六姑娘兩個人。
咱們離開的時候,大老板說過,這次你和六姑娘公平競爭,互不乾擾,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六姑娘。先前你殺了若白,打草驚蛇,讓金將軍的兒子連夜逃了,壞了大老板的大計。還是無牙門下弟子抓到了賈珂,把他送到少林,才勉強讓計劃繼續進行下去,誰想他竟然也跑了。
昨天住在無牙門弟子住的客房旁邊的那間客房裡的那兩個少年,就是衝著無牙門來的,沒準其中有一個就是賈珂。六姑娘怕他們還有同夥,沒立刻動手,哪知道客棧立馬就著火了,我們都以為是那兩人點著的客棧,好趁亂逃出去,可是你為什麼要抓我?難道那火竟然也是你點的?”
王憐花和賈珂聽到“金將軍的兒子”這幾個字,不禁看了對方一眼。他們二人都以為這計劃是圍繞賈珂來製定的,沒想到賈珂竟然不是這計劃的第一候選人,隻是小魚兒不走運被無牙門下的弟子抓住,才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他們都是慣於一心多用的人,此刻一麵聽著這黑衣人說話,一麵無聲的聊了起來。
王憐花無聲一笑,伸手戳戳賈珂的腮,不出聲的道:
“你運氣好差。”
賈珂握住他的手指,送到嘴邊,輕輕一吻,然後也無聲的道:“是小魚兒運氣差,我運氣一定好的不得了,所以才那天正好去了少林寺,把局勢給挽救了回來。”
王憐花微笑著無聲道:“那是本公子運氣好,才帶著你稍稍轉了運氣。”
賈珂強忍笑意,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原隨雲?”
光說還不夠,他還抬手點了點自己的眼睛,說的是王憐花先前對原隨雲用**攝心催夢**,因為運氣太差,反而遭到反噬的事情,
王憐花雙眼上翻,理直氣壯的無聲道:“那是因為你運氣太差,本公子被你拖累的。”
他這句話剛說完,那黑衣人的話也說完了,王憐花聽到他質疑牛肉湯放火點著客棧,好讓宮六的計劃落空,微微一笑,得意洋洋的說道:“隨你怎麼想,反正這局是我贏了,她輸了,那兩個人現在也在我手裡。我不殺你,留你一個活口,回去給她報信,我就在這個鎮子上最大的客棧裡等她,她若肯向我承認她不如我,我一高興,說不定就把這兩個人都送給她了。”
那黑衣人皺了皺眉,道:“你忘了咱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了?怎麼還有功夫在這裡瞎鬨?你不怕大老板責罰你嗎?”
王憐花眼珠一轉,聲音脆生生的道:“我忘了!”
那黑衣人聽到這話,不由一噎,然後道:“你忘了也彆拖累我們!”
王憐花輕笑道:“你以為我忘了,還會允許你們記著嗎?也罷,誰叫我這人心腸好呢,你們接下來又打算背著我自己去做什麼,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然我就殺了你。你最好也彆想騙我,因為我會去問另外兩個人,如果你們說的有些微出入,我一定會讓你們好好嘗嘗我的手段的。”
那黑衣人道:“咱們接下來一起去武當,六姑娘能背著你偷偷做什麼事?既然那兩個人現在都在你手裡,你還不快查清楚那兩個人裡麵有沒有賈珂,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同夥,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若是那兩人都不是賈珂,咱們還得去找那位金公子。在少林咱們沒讓嵩山派的人瞧見朝廷的人,在武當必須得讓鐵掌幫的人瞧見。”
王憐花道:“好啦,彆心
急,你先睡一會兒吧,等醒來就去給她送信。你放心,隻要她肯認輸,我自然是知道輕重的。”說完,賈珂已經伸手點住那黑衣人的睡穴。
王憐花見那黑衣人睡去,看向賈珂,恢複了自己的聲音,笑吟吟道:“‘先滅少林,再滅武當,唯我五嶽,武林稱王!’這句話好威風,你說他們會隻對這兩個門派下手麼。”
賈珂沉吟道:“要我的話,我至少會對三個門派下手。因為一定有不少門派因為這句話心存僥幸,認為朝廷隻會槍打出頭鳥,乾掉少林和武當以後就會收手,不會對他們下手。可是等第三個門派也被滅門後,這些原本心存僥幸的門派一定會害怕自己成為第四個受害者,這時候無論是誰出麵向朝廷討要說法,一定都能一呼百應的。”
王憐花道:“其實我更好奇,他們究竟把那些和尚藏到哪裡去了。”
賈珂輕輕地笑了笑,說道:“我想不會遠了,不僅不會遠了,並且很快他們就會現身了。”
王憐花微微挑眉,道:“怎麼說?”
賈珂微笑道:“你忘了無花嗎?他們既然找無花合作,看重的當然就是他少林名僧的身份,現在少林寺遭此大難,可能方丈和其他知道無花身世的人,全都已經遭遇不幸了。妙僧無花的武功極高,不僅在江湖上很有名氣,在少林僧人之中,他的威望也是一時無二,雖然年紀尚輕,但這時候正是非常時刻,需要的就是無花這樣能夠重振少林寺的人來當少林寺的主持。
像無花這種人,怎麼舍得做賠本買賣,由一個本來還算有希望當選為少林方丈的妙僧,變成一個少林寺的空杆方丈呢。過上幾天,少林寺慘遭屠戮這事鬨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的時候,一些少林弟子僥幸在無花的帶領下逃出生天。到那時候,不僅哪一方都不會對他們動手,並且少林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去調查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為,無論插手多深,都不會引起彆人的懷疑的。”
王憐花總覺得他這番話雖然聽起來合情合理,環環相扣,但是怎麼聽,都覺得有點彆扭。他想了一想,才想出這彆扭的原因來——無花參與這件事本就隻是他們的猜測,沒有半點證據可言,但是賈珂
卻似乎已經認定無花就是這夥人的同謀了。
他先前還沒有這樣的自信,自從昨天晚上看見天一神水後,他就忽然對此事堅信不移起來。無花這樣一個美名遠揚、不近女色的妙僧,在他心裡卻似乎是段正淳一般的人物。
王憐花微微笑道:“你對無花很了解麼,什麼叫像他這種人?”
賈珂麵不改色的笑道:“不是有句老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子’麼,我隻是把他想成是石觀音那樣的人,就覺得這些事他一定做得出來。我又不信佛,皇上也不信佛,他雖然這幾年一直在京城,但是我和他還真沒打過幾次交道。”
王憐花不高興的道:“什麼叫有其母必有其子,難道我和我媽很像嗎?”
賈珂笑道:“不像,一點也不像。”其實他覺得挺像的,一個寬衣解帶要嫁給沈浪為妻,一個猶豫片刻立馬就叫沈浪叔叔,還說自己盼著沈浪能立刻成為自己的父親。賈珂覺得,他們這對母子厚顏無恥的程度,可能就僅次於自己了,不過他一直覺得這正是王憐花的可愛之處。但是王憐花現在最記恨的人就是王雲夢,因此賈珂當然隻能順著他的心意哄他。
王憐花這才高興了一點兒,問道:“那你怎麼知道無花就像石觀音的?我可不是在吃醋,隻是我剛才聽你的意思,似乎很想留在這裡等無花現身。如果你判斷有誤,你在這裡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無花現身,武當那邊的事也早就完了。”
賈珂沒想到他竟然聽出自己剛才說話時心裡動的算盤來,忍不住親他一親,然後笑道:“如果他們是對其他門派下手,我可能還會猶豫現在該去哪裡,但既然他們要下手的是武當派,我倒是不擔心會出事的。”
王憐花心念一轉,道:“東方不敗?”
賈珂點了點頭,道:“就是他,一會兒回鎮子上,我就寫封信找人快馬加鞭給他送去,武當本身高手就多,再加上他,我想就算武當有內賊,但隻要認真提防,應該不成問題。何況武當這件事本就是宮主和宮六負責的,我雖然還沒想好要不要殺她們,但是拖她們幾日倒不是難事。”
王憐花道:“無論殺不殺她們,都得把那瓶天一神水搶過來。”
賈珂
點點頭,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又挨個詢問了另外兩個黑衣人和那個來救牛肉湯的黑衣人,說的內容都和牛肉湯與第一個黑衣人說的幾乎一模一樣。他們這才放下心來,將後兩個黑衣人和那個來救牛肉湯的黑衣人都殺了,將他們三人的屍首埋進土裡,然後拎著牛肉湯,又遠遠換了棵樹坐下。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那被他們留在樹枝上的黑衣人終於醒轉過來。他解開纏著眼睛的布條,四下張望,見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大喊了幾聲同伴的名字,也沒有聽到回應,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知道那兩人隻怕已經凶多吉少。不由在心裡暗罵了一聲牛肉湯,雖然四下無人,也不敢罵出聲來,隻敢在心裡過一把癮,然後跳下樹去,沿著來時的路快步離開了樹林。
賈珂剛剛趁著那黑衣人昏睡的功夫,去將跑丟的馬車找了回來,等那黑衣人離開樹林,他將馬車趕到樹下,笑道:“王姑娘,咱們也走吧。”
王憐花臉色一黑,提著牛肉湯自樹枝上飛落下來,將牛肉湯扔進車廂裡,坐在賈珂旁邊,秀美的麵孔上滿是纏綿的笑意,目光冷冰冰的讓人直打哆嗦,柔聲道:“你說誰是王姑娘?”
賈珂卻半點不怕他,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我這是為了讓你適應現在女人的身份,省的一會兒有人叫你姑娘,你反應不過來,引起旁人猜疑。可不是故意調戲你的。”
王憐花挑眉道:“你若不加最後一句話,我差一點就相信了你剛剛說的話了。”
賈珂噗嗤一笑,道:“記住了,下次我一定改正。”
王憐花恨恨的道:“你還想有下次麼!”
賈珂笑眯眯的道:“不瞞王公子,其實區區連下下次都想好了。”
王憐花不怒反笑,悠悠說道:“哈,你想的倒美,可惜在下早已經想好了,下次除非你開口叫在下相公,不然在下說什麼也不會裝女人來讓你調戲了。”
賈珂聽他這話,微微一笑,並不反駁。
他雖然不說話,但是他眉梢眼角,看起來十分的從容而自信,就好像他已經看到在不久的將來,王憐花會再一次因為某種原因,尚沒等到賈珂終於開口喊他相公,就換上了女
裝似的。
這表情真讓王憐花又恨又愛,若換做平時,自然是愛多一些,可是放到現在,當然又是恨更多一點,恨他小瞧了自己,更恨自己還沒開始對決,心裡竟然已經忍不住生出了幾分不自信,總覺得到那時候,自己一定會被賈珂算計成功似的。
於是他決定輸人不輸陣的,睜大眼睛,狠狠瞪著賈珂。
賈珂笑眯眯的道:“王姑娘,你這是打算色|誘在下嗎?”
王憐花忽然一笑,笑的一臉狡猾,聲音卻嬌滴滴的道:“和你好的人是王憐花,可不是奴家,公子,還請你下次認對人了,奴家可是有心上人的,你開這種玩笑,要是讓他知道了,豈不以為奴家是水性楊花之人,沒準一氣之下,就不要奴家了。”
賈珂噗嗤一笑,道:“原來如此,不知道姑娘的心上人是什麼樣的?”
王憐花笑吟吟道:“公子若真想知道,奴家一會兒帶你去見見他,你就知道了。”
賈珂笑道:“好極了。我還真想見見那人。”說完,就去親王憐花的嘴,王憐花連忙避開,正色道:“公子,如果你再這麼對奴家動手動腳的,奴家可就要喊非禮了。”
賈珂很配合的一臉獰笑道:“小妞,你儘管喊啊,一個人過來,我就殺一個人,兩個人過來,我就殺一雙,來多少殺多少,反正今天我起碼要親你這張小嘴親一百下。”
說完,捏著他的下巴輕輕一吻,但畢竟正在趕車追人,不過吻了一下,也就放開,然後一手伸過去將王憐花攬在懷裡,和王憐花用手指打架,一手鬆鬆的握著韁繩,很快就回到他們早上到達的小鎮。
王憐花一躍而起,追在那黑衣人身後,賈珂慢慢將馬車趕到鎮上最大的客棧門前,將馬車停下,把牛肉湯抱下馬車,走進客棧,開了間天字號的客房。
客房很寬敞,房間裡有兩張床,他將牛肉湯扔在床上,叫來一桌早點,每一樣都掰下一塊或者舀出一勺,送到牛肉湯嘴裡,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見牛肉湯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但是他並沒有急著動筷,先磨墨寫好給東方不敗的那封信,放進懷中,然後打開窗戶,站在窗前。
窗外正是客棧正對著的那條街道,街上車水馬龍,
十分熱鬨,他站在窗前,打量著街上的店鋪,不過一會兒,就看見王憐花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賈珂忙探出身去,對他招了招手,就看見王憐花忽然停下腳步,微微仰頭凝視著他。他們二人此刻距離太遠,賈珂也看不清他具體的模樣,隻看見金黃色的陽光落滿了他一頭一身,將他雪白的臉也染上了一層暖洋洋的淡金色,他好像在笑,賈珂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是他知道自己也在笑。
他忍不住從窗戶裡跳了下來,穩穩的站在街上,王憐花似乎還在笑,笑得有點驚訝,然後他跑了過來,賈珂把他緊緊抱在懷裡,王憐花在他耳邊抱怨道:“這裙子真不好走路。”
賈珂噗嗤一笑,正想說“你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就聽到王憐花輕輕笑道:“咱們才分開多久,你就這麼想我了?”
聽到這話,賈珂心滿意足的說道:“誰知道呢,剛剛看見你孤零零的站在陽光下仰頭看我,我就特彆想抱住你。”
王憐花沒有說話,他急不可耐的拖著賈珂回了客房,然後直接將他壓到牆上吻了起來,吻了好久,王憐花忽然睜眼看他,問道:“你剛剛親了我多少下?”
賈珂道:“這誰還記得。”
王憐花道:“大概有五十下?”
賈珂奇道:“應該更多一點吧,你算這個做什麼?”
王憐花笑道:“你先前不是說要親我一百下嗎?所以我算算咱們還有多少下沒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