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滿心打算著要找宮九報仇,可是他一聽到這飽含痛苦的聲音,他的心就軟了,宮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連想也不敢想。
他飛過人群,站在民信局的門口,就看見在地上打滾的宮九。
他已經痛苦的幾乎失去理智,可是他的皮膚竟然還是那樣,不斷的裂開,流血,又不斷的飛快愈合。
陸小鳳整個人都像是忽然沉入了結著冰的冷水裡,渾身上下都已經冰冷。
他雖然想要找宮九報仇,卻從沒有想過要這麼傷害他。
他一向痛恨暴力。
陸小鳳將宮九抱在懷中,宮九在他懷裡不斷的掙紮著,痛呼著,黑色的汙血流了他一身。
宮九看著他,竟然還能認出他是誰來,低低的說了一聲:“陸小鳳?”
陸小鳳道:“是我。”
宮九嗯了一聲,他緊咬牙關,努力壓抑住自己痛苦的呻|吟。
陸小鳳道:“你堅持住,我一定會找到人把你身上的毒治好。”
宮九很努力的笑道:“是嗎?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陸小鳳道:“西門吹雪!”
陸小鳳到宮九身邊的時候,趙敏就站在屋頂上看著他們。
陸小鳳離開以後,趙敏仍然沒有走。
金花娘一路追了過來,氣喘籲籲的,看到她,跳到屋頂上,道:“你怎麼不攔住他們?”
趙敏一見到她,就想起她毒藥的可怕,手段的狠毒,幾乎就要忍不住向後退上一步,她一搖折扇,強忍住懼意,笑道:“
我為什麼要攔他們?”
金花娘道:“剛剛那個不是賈珂嗎?”
趙敏道:“當然不是,他怎麼會是賈珂,他是陸小鳳。”
金花娘大吃一驚,道:“他……他是陸小鳳?那……那個在地上打滾的人是誰?”
趙敏奇怪的看她一眼,似乎想說“毒不是你下的嗎?”話到嘴邊,說出的卻是:“原來你找錯人了。”
金花娘道:“但是……但是賈珠就在他的房裡,昨天咱們都聽見了,賈珂讓賈珠去找陸小鳳,賈珠進屋後,是沒有離開過客房的。”
趙敏沉吟道:“地上那人和陸小鳳相識,沒準兒昨晚陸小鳳不在房裡,因此那人就將賈珠領回自己的客房了?也不對,昨晚聽聲音,賈珠是連房門都沒敲,就走進了客房的。難道地上那人也認得賈珠,昨晚一看見賈珠去找陸小鳳,就將賈珠帶去自己房裡,想要用賈珠生事?”
想了一想,又道:“陸小鳳平時留著那麼顯眼的胡子,客棧的掌櫃的一定記得他的,不如咱們回客棧問問,他究竟住在哪間房間。”
金花娘一想也是,如今她已經對他們下手,也不用像早上一樣,因為害怕打草驚蛇,不敢去找客棧的店家確認了。
她二人回到悅來客棧,找來客棧的錢掌櫃,趙敏如今是女裝,錢掌櫃倒沒認出她也是客棧的住客。趙敏拿出一錠金子,放到櫃台上,笑道:“掌櫃的,問你件事,你們店裡先前是不是有一個客人,嘴上留著兩撇小胡子,形狀十分奇特,好似眉毛似的。”
說完這話,趙敏看出錢掌櫃臉上露出些許猶豫,似乎是在遲疑自己該不該為了錢將住客的消息透露出去。她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你放心,我們不是為了彆的事,隻是家姐昨天在街上被人調戲,蒙那位眉毛公子出手相助才脫了身。家姐對他一見鐘情,又沒有定親,如果那位眉毛公子也沒有家室,並且中意家姐,日後少不得要請掌櫃的喝杯喜酒呢。”
錢掌櫃聽了這話,登時眉花眼笑的將趙敏那錠金子收入懷中,他倒不在意趙敏說的話是真是假,隻要這理由說得過去就是了,他笑道:“你們說得那位眉毛公子應該是陸小鳳陸大俠,他就住在天字六號房裡。
隻是他早上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金花娘聽了這話,知道自己果真認錯了人,臉上頓時一白,趙敏笑道:“不知他那位穿白衣的朋友住在哪間房裡?”
錢掌櫃道:“他是住在天字三號房裡。”
趙敏笑著點頭,又問道:“掌櫃的,不知道那位陸公子住的客房左右是否還有空房?也不用緊挨著他,哪怕隔著兩三間也行。”
錢掌櫃道:“真是不好意思,咱們這兒早滿了。不過天字九號房的客人房錢就交到今天,還沒說要不要續住,您二位要是有意,我這就打發人過去問問。”
趙敏心中一動,陸小鳳既然住在天字六號房裡,而賈珂的房間又和他隔著兩間客房,那賈珂隻能住在天字三號房或者天字九號房裡。天字三號房裡住的是陸小鳳的朋友,那麼賈珂當然是住在天字九號房裡。
趙敏笑道:“那就勞煩掌櫃的了,我們跟上去看看客房的模樣可以嗎?”
錢掌櫃道:“兩位姑娘彆直接進去,跟在我們這兒的店夥身後,站在外麵看看倒無所謂。”便叫來店小二,讓他去問問天字九號房的客人今晚住不住。
那店小二走在前麵,趙敏和金花娘跟在他身後,趙敏湊到金花娘耳邊,壓低聲音道:“房間裡的那兩個人應該就是賈珂和王憐花了,你可有把握對付他們?賈珂認得我,我現在不便出現在他麵前。”
金花娘道:“我就這麼大大方方走過去看看客房究竟長什麼模樣,他們也不至於起疑心吧。等見到他們二人再說。”
趙敏道:“也好,那我就在天字三號房裡等你。”
金花娘應了一聲,趙敏停在樓梯上,等店小二和金花娘走到天字九號房門前,抬手敲門,才閃身進了天字三號房裡。
屋門剛被敲響,就有人急急過來,將門打開,一見來敲門的人是店小二,臉上頓時閃過失望的神色。
金花娘站在店小二身後,向屋內望去,見門口站著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年輕人,膚色白淨,模樣清秀,腳步虛浮,眼中無神,絕不是練過武功的人,不由在心中尋思:“賈珂是練過武功的,難道這人是王憐花?”
那店小二道:“秦相公,掌櫃的讓我過來問一聲,
您二位今晚可還住在咱們這裡?”
秦相公道:“住,還住一晚。是不是要現在交房錢?”
那店小二笑道:“哪用呢,等您走的時候一並結算了就是。”
秦相公聽了這話,應了一聲,正要關門,才看見站在店小二身後的金花娘,見她身披一件黑色鬥篷,愈發襯的膚白如玉,眉目如畫,又見她看向自己,微微一笑,臉上神情嬌媚無限,一時竟不由癡了。
金花娘見他看著自己,一副目不轉睛的模樣,不由在心中暗道:“賈珂不是和王憐花是一對麼?他們兩個應該喜歡男人啊,怎麼看見我竟然直了眼?”想到這裡,心中頓時狐疑起來,眼波流轉,羞澀一笑,道:“公子,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秦相公忙道:“是,是,姑娘請說。”
金花娘走到他麵前,壓低聲音,輕輕的道:“是這樣的,我和我一個小姐妹打賭,她隨便抽一個房間號,如果我能進去,在房間裡待夠一盞茶的時間再出來,就是我贏了。她抽中的就是公子住的這間房,可不可以……”說到這裡,似乎很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玩弄著頭發,咬著唇,看他一笑。
秦相公看見她這一笑,臉上不由自主的紅了,連忙道:“姑娘快請,隻是房裡有點亂,姑娘可彆嫌棄。”
金花娘笑道:“公子好心幫我的忙,我怎麼會不知好歹,挑三揀四呢?”
她跟在秦相公身後,走進房間,就看見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正躺在床上看書,床帳半放下來,也看不清麵容。
青年聽到聲音,將床帳掀開,書本也扔到一邊,探出頭來,興衝衝的道:“誰來了?”一看見金花娘那嬌怯怯的臉龐,一時也癡了,又想起自己此刻形象著實不雅,連忙坐起身來,整理衣冠,笑道:“姑娘是來找人的?”
金花娘見他說話聲音沒什麼中氣,眼睛同樣無神,扔書的動作也非常的無力,知道他也並不是會武功的人,心中愈發狐疑起來,麵上卻不顯,聽到這青年的話,微微一笑,道:“確實是來找人的。”
秦相公站在她身後,聽到這話,怔了一怔,還沒來得及問她不是說因為打賭才進這客房的麼,就聽到金花娘含笑道:“是來找賈珂和王
憐花的。”
秦相公和床上的青年聽了這話,齊齊對視一眼,道:“那是誰?”
金花娘道:“你們不知道?”
他二人搖頭道:“自然不知。”
金花娘聽了這話,微微一笑,眨眼的功夫,就在他二人手腕上各掐了一把,然後又坐回桌旁的椅子上,秦相公和床上青年卻慘叫起來,手腕上剛剛被她碰到的地方也高高的腫了起來,又黑又紅,模樣看起來可怖極了。
他二人被金花娘點了啞穴,發不出聲來,隻能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磕頭,隻求金花娘放過他們,金花娘卻隻當看不見,把玩著自己通紅的紅指甲。
過了一會兒,金花娘見他二人漸漸被疼痛折磨的沒什麼力氣了,才從懷裡拿出兩粒藥丸,扔到他們麵前,說了一聲:“這是止痛的藥丸。”
那兩個青年連忙把藥抓來,塞進嘴裡。金花娘等他們吞下藥丸後,又走到他們麵前,解開他們啞穴,嬌聲道:“我問什麼,你們說什麼,若是說了半句假話,一會兒你們要受的痛苦,可比剛剛遭受的痛苦還要強上十倍百倍。”
那兩人連忙應是。
金花娘道:“我問你們,你們是什麼時候來這間客房住的?”
秦相公道:“是昨天半夜,具體什麼時候也忘了,反正過來的時候,這一層客房全都黑了。”
金花娘道:“你們為什麼來這裡住?”
床上青年道:“我們本來住在歸雁客棧裡,昨天半夜,忽然有兩個人過來找我們,說給我們每人三十兩銀子,讓我們兩個扮演他們兩個來這間客房住。我們兩個一年也未必能賺這麼多錢了,自然就答應了。他們就給我們臉上弄上了一些東西,扮成他們的模樣,還要我們今天一天不能離開客房半步。”
金花娘聽到這話,心道:“看來賈珂雖然不知道賈珠身上的蠱蟲是傳音蠱,花無缺是他假扮的事情都讓我們偷聽到了,可是他將賈珠送到陸小鳳那裡後,認為我們不會在不知道他的下落的時候,就對可以威脅到他的賈珠和陸小鳳下毒手,因此對他們二人的安全十分放心,卻擔心會有人來查看他這個花無缺是真是假,所以昨天晚上賈珠離開後就換了客棧。”
金花娘道:“你們兩
個原本住在哪裡?”
那兩人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金花娘道:“我現在就去那家客棧看看,如果你們兩個膽敢欺騙與我,嘿嘿,你們該知道我會怎麼對付你們的。”
說完,就離開了天字九號房,然後走到天字三號房的房門前,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屋門打開,趙敏勉強對她一笑,讓了讓身,請她進來。
金花娘一進屋裡,就見屋裡的衣櫃的櫃門開著,衣櫃前麵的地板上鋪著一套衣服,衣服裡麵裹著一具白骨,二者都浸泡在黑色的汙血之中,褲腿和鞋子還留在衣櫃裡,衣櫃裡也滿是黑色的汙血,金花娘進來的時候,汙血仍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
趙敏強壓心中恐懼,伸手指向地上那具白骨,顫聲道:“這是賈珠?”
金花娘不以為意的道:“這衣服就是他昨天穿的衣服,這毒也是我們天蠶教的血煞毒。你有什麼好怕的?放心,這隻是看起來嚇人,可不像魔血煞**一樣,中招的人流出來的血都是有毒的,碰到就會毒發身亡。”頓了一頓,又道:“隻是不知道那個白衣人為什麼中毒後竟然沒死。我看他一時毒發,一時恢複,還以為是我拿的毒藥出了問題呢,如今看到賈珠,才知道不是這樣。”
趙敏道:“是麼。”一時心中恐懼至極,竟然無法言語,過了片刻,方道:“好在他的屍體雖然毀了,昨天賈珂讓他寫的信還在,這信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了。”
金花娘嗯了一聲,將剛剛她審問住在天字九號房的那兩人得知的事情告訴趙敏。趙敏怔怔聽完,歎了口氣,道:“我竟忘了,他做事從來都是謹慎的過頭,也從來都不怕麻煩的。那間客棧他不會去住的,隻怕他現在早已經離開雙嶺鎮了,就算沒離開,也一定藏的好好的。”
她凝視著賈珠的骨骸,在漆黑的汙血中,白得愈發陰冷,愈發森然,她深吸口氣,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流下來。
她強自鎮定的說道:“好在他並不知道我和哥哥與這件事的關係,客棧裡死了人,哥哥聽說後過來查看,發現死的人叫賈珠,和榮國府賈政的兒子名字一模一樣,就命人收斂屍骨,送回京中,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算哥哥現在
是秘密來此,這件事他也能做的。如果賈珂現在還在雙嶺鎮,就看他有沒有良心,過來送賈珠最後一麵了。”
雙嶺鎮上發生了什麼事,賈珂自是全然不知的。
賈珠是小老頭捉來對付他的,那麼隻要他一日不現身,陸小鳳和賈珠就是安全的。
這思路自然是正確的,可惜他沒想到賈珠身上的蠱蟲竟然可以傳音。
賈珂和王憐花坐船渡過丹江,上岸後買了輛馬車,行了半日,就覺烈日當空,十分炎熱,王憐花如今內功已臻化境,早不懼寒暑,他自己是無知無覺的,隻是覺得道上塵土飛楊,飛到臉上,十分的不舒服。他看一眼賈珂,見他額上已曬出汗來,伸手給他擦了擦額上的汗,道:“找個陰涼地方,休息會兒吧。”
賈珂道:“好啊,剛剛問路,說這附近有道瀑布,去那裡好了,咱們車上還有幾條剛買的活魚,一會兒烤魚吃麼。”
王憐花應了一聲,探身在車廂裡拿出一隻水壺,用北冥真氣將水冷卻,遞給賈珂,賈珂喝了一口,隻覺這水冰冰涼涼,隱隱還有些許冰沙,大熱天喝下,真是舒爽極了。
賈珂趁著嘴唇發涼,吻了王憐花一下,笑道:“你真是個天才,怎麼想到用這一招來冰水的?”
王憐花笑道:“我看你好熱,就想著怎麼能讓你涼快一點,可不就想到這招了麼。不過生死符是用一點水來凍成冰片,用這麼多水,效果就不太好了。”
賈珂笑嘻嘻道:“那你再好好練練,以後咱們兩個要是窮得揭不開鍋了,還可以上街去賣冰棍去。”
王憐花噗嗤一笑,道:“天山童姥聽到你這麼埋汰她的生死符,定要在你身上種下百八十個生死符,看你日後還敢這麼埋汰它麼。”
賈珂笑道:“我怎麼能叫埋汰它,武功在我心裡,其實就隻是一種能讓生活變得更好的工具罷了,多少人盼著這麼大熱天能喝上一杯冰水。可惜我那件冰蠶衣已經毀在火裡,不知道是被火燒化了,還是埋在廢墟裡了,不然這時候穿它是最舒服的了。”
王憐花想到那件衣服,也頗為遺憾,不過遺憾之餘,他心裡對那件衣服的消失,其實還是非常高興的。
他看著賈珂,微微一笑,道
:“我卻一點也不可惜。”
賈珂奇道:“為什麼?”
王憐花很意味深長的笑道:“因為那件衣服在的時候,你每回和我親熱,最後都要用它來避開我。現在沒有那件衣服了,我感覺你好像也越來越忍不住了。”說完,還低頭看了一看很應該看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鄭重解釋一下,不能因為這是珂珂唯一一次失敗,就認為他嚴重降智啊。
珂珂的計劃是:賈珠去找陸小鳳,陸小鳳因為和珂珂的交情,一定會照顧好賈珠,送賈珠回京城,知道賈珠身上有蠱蟲以後,一定會利用自己的智商和人脈,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即使不幸被抓,隻要珂珂一日不現身,他們就不會有危險。因為賈珠唯一的價值,就是來逼迫珂珂現身的。
這個計劃其實是很完美的啊,完全是針對陸小鳳的能力和運氣製定的。為什麼隻看見計劃失敗了,就說珂珂降智了呢?
我就是為了不讓珂珂降智,所以才安排了宮九被命運牽引,那時候去找陸小鳳。
宮九住三號房,陸小鳳住六號房,珂珂住九號房,賈珠要走的距離,就是從九號房到六號房,就隔著兩個房間啊!賈珠還是成年人了,珂珂怎麼會想到就這麼短的距離還會出事,如果是他自己的話,去找陸小鳳,絕對會四下觀察的,起碼宮九來的時候,他弄出點聲音來真的沒問題。
隻能說他最大的問題就是高估了賈珠的謹慎程度。畢竟賈珠是個公子哥,從小到大就沒遇過什麼危險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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