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登時臉色一白,隨即安定,困惑道:“什麼叫落得今天這個境地?”
賈珂沒有說話,而是從桌上拿起一枝毛筆,賈元春這才發現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賈珂先在紙上畫了一個男人,然後又畫了一間房屋,男人站在屋外,屋中站著一個女人。
賈元春笑道:“你叫我過來,就是要我看你畫畫嗎?”
賈珂淡淡道:“彆急,我還沒有畫完。”說著又將屋外的男人塗掉,然後在屋裡麵重新畫了一個男人。
賈元春道:“哦,我明白了,莫非你畫的這個男人是差點殺死我的宮九,那這個女人……想來是蘭……我是說陳家姑娘了?”
賈珂不理她,在屋外畫上了一些波浪,意指大雨過後,地上的積水,又在屋外畫了一些人,這些人腰間挎刀,顯然指的是在宮中四處巡邏的侍衛。
賈元春神色不變,衣袖下麵的手卻緊攥成拳。
賈珂很快在這間屋子旁邊又畫了一間屋子,屋子裡也有一個女人,為了和第一個女人區分,他將第二個女人的臉畫成了三角形。
接著他換了一張紙,先在紙上畫了兩間屋子,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然後他
在屋外畫了一片池塘,在池塘中央畫上了第二個臉是三角形的女人,女人飄在池中,顯然已經死了。池塘和兩間屋子之間有一片空白,他又在這片空白上畫上了兩個人,一個男人,和第一個女人,他二人向池塘走去,身後留下了兩排腳印。
賈珂將筆一擱,看向賈元春,問道:“還要我繼續畫嗎?”
賈元春慘白一張臉,茫然看著他,雙手緊抓著裙子,渾身都在發抖,頭上的白玉簪子也在上下顫動。
賈珂見她嚇得魂不守舍,放緩聲音,問道:“姐姐,你究竟怎麼想的?”
賈元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入賈珂懷裡,瑟瑟發抖,道:“我……我也不想的,可是他突然闖進來,我害怕他殺了我。”
賈珂和賈元春很少來往,驟然這般親密,他一時還真不適應,輕拍她肩膀,道:“你害怕沒什麼,誰都會害怕,我也會害怕,但是你不該撒謊。如果你沒有撒謊,我還可以想辦法幫你將事情圓回來,你又不會武功,被宮九威脅做了什麼事,皇上也會體諒的。但是你撒了謊,就成了宮九的幫凶,你自己把刀子遞給了宮九,隻要宮九沒死,那他隨時都可以用這柄刀子捅你,知道嗎?”
賈元春伏在賈珂懷中,抽抽噎噎哭個不住,本來隻是想要示弱博取他的同情,好讓他包庇自己,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彆人,這時聽到他軟言安慰,聞到他身上淡淡草木清香,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賈元春漲紅了臉,離開賈珂懷裡,凝視著賈珂那張酷似江楓的臉龐,霎時之間,心中轉了無數念頭:“他是我弟弟啊,珠兒還是因為他死的,我在想什麼。”轉念又想:“東府男人們更亂的事情都做過,為什麼他們男人能做,我就不能做?”又想:“我……我在想什麼!我不過是……是殺了個人,那人還不是我親手殺的,我怎麼就冒出這些瘋念頭了?難不成我瘋了?”想到這裡,心中更是驚慌,但是目光卻舍不得離開賈珂的臉,一刻也舍不得。
賈珂見賈元春盯著自己不放,無端生出一股寒意,耐心道:“姐姐,剛剛我說的話,你聽懂沒?”
賈元春聽了這話,如夢初醒,點了點頭,她沉默半
晌,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看出我撒了謊的?”
賈珂道:“因為你說你昏迷之前,看見一個宮女走進屋來,你既沒有說那個宮女渾身都是泥土,也沒有說那個宮女頭發濕透,但是我思來想去,都想不出宮九是怎麼在很短的時間內清理掉身上的泥土,並且不會弄濕頭發。”
賈元春怔了半晌,道:“你知道他身上有很多土?”
賈珂目光閃動,問道:“難道你認為我們不知道?”
賈元春道:“我……我不知道你們會知道。”
賈珂微一沉吟,哈哈一笑,道:“宮九,你還真是一個妙人。”
賈元春道:“什麼意思?”
賈珂道:“宮九在陳姑娘的床上留下了幾根沾滿了泥土的頭發。”
賈元春道:“我知道,他說他得留下一點證據,好讓彆人相信,他是在陳家姑娘房裡過夜的。”
賈珂歎了口氣,似乎是在感慨他的話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了,賈元春怎麼還聽不懂,解釋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們是否查到宮九先前躲在土堆裡,那麼宮九當然也沒法確定我們是否查到這件事了,所以他專門留下了幾根沾滿了泥土的頭發,好確保即使我們先前不知道他藏在土堆裡,之後看見這幾根頭發,也會猜到他先前藏在哪裡。那麼,就回到剛剛那個問題了,他渾身沾滿了土,是怎麼清理掉身上的土的,這和你的證詞是互相矛盾的。”
他凝視著賈元春,冷冷道:“他這幾根沾滿了泥土的頭發,就是他留下的指認你是他的同夥的證據。”
賈元春驚懼交加,險些從椅子上滑下來,顫聲道:“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又問道:“珂兒,除了你,還有人想到這件事嗎?隻要你不說……隻要你不說……”聲音中滿是懇求。
賈珂搖頭歎道:“唉,就算我不說,就算再沒有人想到,難道宮九沒有嘴巴,不會出來指認你嗎?”
賈元春忙道:“那……那怎麼辦?”
賈珂道:“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咱們必須趕在許總管之前,抓住宮九。這世上隻有一種人能夠保守秘密,就是死人。”
賈元春道:“但是……但是怎麼找他?”
賈珂道:“他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問過你什麼事?
”
賈元春想了想,道:“他隻問過我一件事,他問我皇上最寵愛的公主是誰。”
賈珂嗯了一聲,道:“那你是怎麼說的?”
賈元春道:“我跟他說皇上最寵愛金瑤公主……”說到這裡,臉色微變,道:“他問我這件事,難道是要刺殺公主去?”
賈珂心想:“就他那路癡屬性,真想要刺殺金瑤公主,能摸到銀瑤公主的寢宮都算是他本事……嗯,本朝有銀瑤公主嗎?”
想到這裡,心中一凜,尋思:“如果宮九真的孤身一人,那他確實很難找到金瑤公主,畢竟他找人問路,即使事後殺人滅口,也會暴露他自己的行蹤。但是……但是皇宮這麼大,他不去彆人房裡,偏偏去了賈元春的房裡,真的隻是巧合嗎?這世上確實有巧合,就像宮九帶走賈珠,雖然我不願相信,但那次確實是巧合,難道這次也是巧合?他們姐弟和宮九就這樣有緣嗎?還是……宮九在宮裡其實還有內應呢?”
賈元春見他沉默不語,雙目凝視虛空,忙問道:“珂兒,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過了一會兒,賈珂才回過神來,問道:“宮九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多少食物?”
賈元春道:“不多,我和陳家姑娘房裡的點心加一起也才十二塊,這十二塊點心都給他帶走了。”
賈珂道:“看來他八成又要去哪裡躲著了。”沉吟片刻,又問道:“宮九是不是從沒在你麵前用過懾魂之術?”
賈元春一怔,道:“我沒見過彆人用懾魂之術,也不好說他有沒有用過。”
賈珂微微一笑,道:“這懾魂之術說來可怕,其實局限很多。施術人要想讓彆人聽命於他,就得先讓那人看他的眼睛,並且中了懾魂之術的人雖然迷失了心智,事事聽從施術人的吩咐,但他的人看起來就像僵屍一樣,麵無表情,目無光彩,無論旁人對他做什麼事,他自己都是無知無覺的。外人通常一眼就能看出區彆來。”
賈元春想了想,道:“至少他沒對陳家姑娘這樣做,他製住了陳家姑娘後,直接將她遠遠扔進含光池裡了。”說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賈珂微一沉吟,歎道:“如果我所料不錯,他根本不會這門武功,也是因為
他不會這門武功,所以你就沒法找這個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幫他作偽證。”
賈元春聽到這裡,心中也是後悔非常。
她所以答應宮九這麼做,是因為她害怕讓人知道宮九和她整晚都待在一起,雖然是宮九脅迫她這麼做的,但是這事一傳出去,她清白儘毀,名聲全無,要麼絞了頭發去做姑子,要麼找條白綾上吊自儘,絕無第三條路可走。
但是現在看來,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她若是不答應宮九的提議,那她不過是不清白了,但現在,她卻要變成刺殺皇帝的刺客的同夥了,這罪名一旦坐實,寧、榮二府,隻怕一個都逃不過。
想到這裡,賈元春不由得目光熱切地望向賈珂,一想到罪名坐實,賈珂也會受她牽連,性命難保,她前所未有地感到賈珂是這樣可靠。
賈珂沉吟半晌,方道:“現在看來,咱們隻有一個辦法了。”
賈元春忙道:“什麼辦法?”
賈珂緩緩道:“無中生有。”
賈元春問道:“無中生有?”
賈珂解釋道:“那個宮女是你憑空捏造的,是不是?”
賈元春點點頭。
賈珂道:“這就是無中生有。宮九用這一招無中生有,坐實了你的罪名,那麼咱們就以其人之道,反製其人之身,將這個宮女變成真的。”
賈元春重複道:“將這個宮女變成真的?你是說,我隨便指認一個宮女,說她是我當時看見的那個宮女?”
賈珂歎道:“多做多錯,少做少錯,這句話望你牢牢記住。”說話間,他已經用內力將這幾張紙震成碎片,然後將碎片放進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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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寒封大吃一驚,道:“宮九在宮中還有一個同夥?”
賈珂點頭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人就是家姐見到的宮女,也是殺死陳家姑娘的凶手。她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咱們以為宮九昨天晚上待在了這裡。”
許寒封沉吟道:“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賈珂道:“大概是為了讓許總管你調集人手,著重搜查華穆殿四周,這裡的侍衛多了,其他地方的侍衛就少了,宮九正好躲進去。”
許寒封忍不住罵了一聲,宮九既然能躲在土堆裡,也就能躲在彆的地方,他可以長時間
不用呼吸,要找他實在很難。許寒封沉吟許久,看向賈珂,問道:“依侯爺之見,現在咱們應該怎麼辦?”
賈珂摸了摸下頦,道:“我聽說宮九有一個很古怪的癖好。”
許寒封見他神色古怪,心道:“有你表情古怪嗎?”麵上卻是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問道:“什麼癖好?”
賈珂道:“他很喜歡彆人用鞭子抽他。”
許寒封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尋思:“他怎麼會知道宮九這種癖好的?難道他抽過宮九?難道宮九有被抽的癖好,他卻有抽人的癖好?”忽然想起王憐花今天路都走不了,隻能任由賈珂抱來抱去的可憐模樣,心想:“難道王憐花不是被吳明打傷的,他也喜歡被人抽鞭子,他傷成這樣,都是他自己找人用鞭子抽他抽的太過火的緣故?”
賈珂見許寒封滿臉驚訝,哪想到他已經想到了王憐花身上,很理解地向他一笑,繼續道:“如果他看見有人在用鞭子抽人,也許他會忍受不了,這龜息之功最忌心緒不寧,一旦破功,起碼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再用。”
許寒封小心翼翼道:“侯爺,你的意思是,咱們要找宮九,得在宮中每個角落都安排兩個人,一個拿鞭子抽人,一個挨鞭子抽。”
賈珂笑道:“不錯。”
許寒封看著賈珂,心想:“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怎麼能想出一個這樣厲害……不,匪夷所思……也不是,驚世駭俗的辦法來?要是讓外麵的人知道,後宮數百人拿起鞭子去抽彆人,就為了找一個刺客出來,怕是要笑破肚皮吧。”想到這裡,忍不住問道:“侯爺,不知你鞭法如何?”
賈珂道:“一般。”他這話絕不是謙虛,他隻照著《九陰真經》下卷練過幾個月的白蟒鞭,之後就放下這門武功,一心一意地修習手上的武功。
賈珂心念一轉,懷疑許寒封這樣問他,是想要他也用鞭子抽人去,笑道:“許總管,這主意雖然是我出的,但是我可不做,不然我老婆知道我用鞭子抽人,一定會很生氣的。”
許寒封心道:“你抽人王憐花為什麼要生氣?看來我猜的沒錯,你在家裡就經常用鞭子抽王憐花,他喜歡被你用鞭子抽,醋性又這樣
大,當然會介意你去抽彆人了。”當即點頭笑道:“這個辦法能不能用,還得先問過皇上,侯爺放心,即使皇上真批準了這個辦法,我也不會逼你拿鞭子的。”
賈珂眼珠一轉,笑道:“咱們沒有宮九那麼強大的恢複,真要抽人,也得用那種特質的鞭子,並且我建議你一定要請陸小鳳來抽人,宮九小時候就被陸小鳳抽過一次,說不定到現在還對陸小鳳的鞭子念念不忘呢。”
許寒封目瞪口呆地看著賈珂,心想:“你怎麼對這些事這麼了解?你到底抽過多少人?你們這圈子也太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司徒靜老媽其實是水母陰姬,可憐的孩子,希望她一輩子不知道這件事。
楚留香其實是深櫃不自知,單純關心一下司徒靜而已。
珂珂畫畫水平挺差的哈哈哈哈,給賈元春畫的都是簡筆畫。
其實我本來想的辦法是珂珂用神照經複活陳姑娘,栽贓她假死,是宮九的同夥,但是感覺那樣太開掛了,反而沒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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