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既已找到,武當派也告辭離開,賈珂派人將秀水客棧圍住,徹查趙小棟的行蹤,又叫來飛景,向他詢問昨日他哄騙趙小棟的經過。問完以後,賈珂和王憐花換好衣服,打算一會兒去一趟秀水客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這時雖然還不到用午膳的時候,但是賈珂忙了半日,肚裡餓了,於是吩咐廚房準備幾樣水果點心,打算先吃點東西,再去秀水客棧。一會兒仆婢將水果點心流水似的送將上來,兩人剛剛坐下,就聽到府門外麵傳來女子說話的聲音。
隻聽一少女笑道:“我想要見見賈珂,你幫我傳個話吧。”聲音既嬌且糯,頗為稚嫩,不過十分陌生,賈珂和王憐花從沒聽過這聲音。
又聽看門的小廝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少女笑道:“我的尊姓大名,可不能跟你說,這叫天機不可泄漏。”
那小廝脾氣倒好,說道:“姑娘不肯告訴小的名字,小的如何和我們爺說,是誰來找他了呢?”
那少女“噫”了一聲,道:“賈珂這麼難見嗎?”
那小廝道:“我們爺每天忙於公務,□□乏術,當然不能誰來見他,都能見到的。”
那少女嗤的一聲笑,說道:“他要是真像你說的這樣忙,怎麼還有功夫去蘇州玩啊?”
那小廝道:“我們爺去蘇州,倒不是去玩的,而是另有事情要做。”
那少女問道:“他去做什麼事啊?”
那小廝微笑道:“我們爺要做的事情,我們做下人的,自然不敢打聽。”
那少女頓了一頓,似乎做了個鬼臉,然後道:“我的尊姓可不能告訴你,畢竟你知道我的尊姓,便能查到我的大名了。要不這樣,你把這件東西交給賈珂,他看到以後,大概就知道我的尊姓了。”
賈珂聽到這裡,心中一動,看向王憐花,隻道他生性多疑,聽到這少女的話,少不得會疑心自己和她是舊識,他剛剛吃過崔姑娘的醋,心神激蕩之下,沒準還會再吃一次。賈珂思及此處,心中很是蕩漾,嘴角也微微露出笑容。豈知王憐花坐在一旁,自顧喝了幾杯永寧坊上好的橘酒,吃了幾塊點心,看上去好整以暇
,悠閒之極,見賈珂看向自己,反而奇道:“看我做什麼?”
王憐花說完這話,看向手中吃了一半的軟香糕,隻道賈珂這是放著盤子裡的另外幾個軟香糕不要,隻惦記著他手上這半塊軟香糕,便將手中的軟香糕遞到賈珂口邊,賈珂一口咬住,王憐花噗嗤一笑,說道:“原來我碰過的東西,比其他的都要香嗎?”
這軟香糕是江南流行的消夏小吃,以蘇州都林橋為第一,虎邱糕和西施家為第二,金陵南門外報恩寺為第三,他們吃的軟香糕是自家廚子做的,方子是王憐花在蘇州都林橋吃過以後,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吃起來和都林橋的軟香糕幾無差彆。
這軟香糕做成了睡蓮模樣,形狀靜雅,鬆糯可口,香甜中伴著薄荷的絲絲涼意,賈珂吃完了,也笑道:“不僅很香,還很甜呢,王公子再賞賜我一個?”
王憐花眉毛一揚,微笑道:“好啊,一會兒本公子再賞你一個。”說完這話,他站起身來,走出飯廳,一會兒端了一隻盤子過來,盤中放著剛切好的苦瓜。他將盤子隨手放在一邊,和賈珂相距甚遠,左手拿起一片苦瓜,放進嘴中,咬下一半,麵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然後將剩下的一半遞到賈珂嘴邊,笑眯眯地道:“還不張口,嘗嘗這片又香又甜的苦瓜嗎?”
賈珂最討厭吃苦的東西,乾笑道:“我……我在喝茶呢,這時候吃苦瓜,怕是會和茶犯衝。”
王憐花笑道:“茶和苦瓜又不相克,你儘管吃就是,難道我會害你嗎?”
賈珂無可奈何,隻好張開了嘴,王憐花便將那半塊苦瓜送到他的嘴裡。
這塊苦瓜一落在賈珂的舌頭上,賈珂登時感到一股甜意,原來王憐花在苦瓜上澆了一層厚厚的蜂蜜,隻是剛剛他用手指擋住大半,因此賈珂隻看見了苦瓜,卻沒有看見上麵的蜂蜜。
賈珂了幾下,隻覺甜中發苦,顯是苦瓜的苦澀之味終於衝破蜂蜜的香甜之味,傳到了味蕾上,他連忙胡亂嚼了幾下,隨即咽了下去,然後向王憐花一笑,顯是在說:“你為了證實你吃過的東西,無論是什麼,都又甜又香,就專門在苦瓜上澆了一層蜂蜜,這算不算作弊?”
王憐花隻當看不出他笑容
中的深意,笑道:“怎麼樣,甜不甜?香不香?”
賈珂“嗯”了一聲,正色道:“這片苦瓜經過王公子用手指和嘴唇潤色以後,確實比其他苦瓜香了不少,也甜了不少。隻可惜它的變化實在太小,倒沒什麼好驚奇的,等什麼時候,它變得和王公子的手指一樣又香又甜,那才值得我稱讚幾句呢。”說完這話,目光在王憐花剛剛拿苦瓜的幾根手指上轉了一圈,他口中的又香又甜,指的顯然是王憐花手上沾的蜂蜜。
王憐花故作不解,說道:“我的手指很香甜嗎?我來嘗嘗。”說完這話,他將左手食指和拇指放入口中,雙目凝視賈珂,眼中滿是輕佻之意,舔了舔上麵的蜂蜜。
賈珂瞧得心中一蕩,霎時間心猿意馬,極是煩惱:“為什麼老子的蜜月還沒過完,就發生了這麼多煩心事!老子也想和漢成帝一樣,醉死在溫柔鄉裡,什麼事也不顧了……”
王憐花將左手食指伸到賈珂嘴邊,笑道:“我可沒有嘗出香甜來,你要不要嘗一嘗?”話未說完,已經被賈珂一口咬住。
他二人麵對麵瞧著彼此,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咬著手指,一個微微含笑,既不說話,也不走動,時間宛若凝滯在了這一刻。
直到門外腳步聲響,顯是看門的小廝拿著那少女的東西過來找他們,王憐花這才失笑道:“我的手指有這麼香嗎?你居然咬了這麼久,一刻都舍不得鬆開。”
賈珂伸手將王憐花向自己一拽,王憐花順勢坐到賈珂的懷裡,賈珂雙臂抱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耳後,用力嗅了幾下,然後親了一口,笑嘻嘻道:“好像人比手還要香一點。”
話音剛落,就聽到叩門聲響,看門的小廝站在廳外,說道:“爺,有位姑娘過來找您,這位姑娘不肯透露姓名,隻說她有一件東西,爺看過以後,大概就知道她是誰了。”
賈珂點頭道:“拿進來吧。”
那小廝應了一聲,走進廳中,取出一樣東西,往桌上一放,賈珂和王憐花向桌上一看,原來這是一個繡花荷包,荷包上纏了金絲銀線,一看便知是貴重之物,隻不過荷包空空的,顯然裡麵沒放什麼東西。
其時士族女子,多是足不出戶,閨名深藏
,但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卻沒有這麼多規矩。她們經常出門遊玩,在街上遇見了心儀的男子,不敢直接向對方傾訴愛慕之意,往往會親手縫製荷包、香包等小飾品,然後托人給那男子送去,倘若男子收下了,便是說他也對這女子有意,這樣兩人便可以繼續來往了。還有些講究的人家,結親下聘以後,女子也會縫製荷包、香包等小東西,將它送給未來的丈夫,以表自己的心意。
王憐花倒不在意有人送賈珂荷包,反正賈珂又不會收下。隻是那少女和小廝說,賈珂看到荷包以後,大概就會認出她是誰來,言下之意是說,賈珂從前見過這個荷包,並且因為某件事,對這個荷包印向深刻。但是王憐花可從沒見過這個荷包,這說明要麼賈珂有事瞞著他,要麼這荷包的主人是在賈珂十五歲以前出現的。
王憐花思及此處,再看這個荷包,登時覺得荷包上的金絲銀線,通通化為萬千惱絲,纏在了他的心上。他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拿起這個繡花荷包,看了一眼,笑道:“這荷包的做工倒很精致。”
賈珂向繡花荷包上下打量,隨口“嗯”了一聲,說道:“不止繡工精致,上麵的金絲銀線也價值不菲,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但他對這個荷包沒什麼印象,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究竟什麼時候見過這個荷包,想了想,說道:“憐花,翻過來看看。”
王憐花依言將荷包的裡側翻了過來,隻見淺綠色的緞麵上,繡著一個正黃的大字:“段”。
這段姓是大理國的國姓,大理國中姓段的人,少則幾千,多則上萬,有人在荷包上繡上“段”這個姓,倒不算罕見,隻是自從前朝皇帝將正黃色定為皇家的顏色以後,除了皇親國戚以外,還有誰敢穿正黃色的衣服鞋襪?更不用說在荷包上繡正黃色的圖案字樣了。倘若這個荷包不是胡亂繡的,那麼這荷包的主人,一定和大理國皇室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