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鐘靈對寧榮二府不甚了解,但她在大理之時,以郡主的身份,和不少皇親國戚,文武重臣家中的婦女打過交道,也聽說過不少他們家裡的爭鬥,隻道寧榮二府中的爭鬥,和她從前聽說過的那些事情沒什麼兩樣,雖然心下不以為然,尋思:“你家的事,如何和我家的事相比?”但不禁生出幾分親近之意,隻覺賈珂和她從前打交道的江湖上的朋友不一樣,他們是一類人。
當下微微一笑,說道:“好啦,我相信你們。”然後歎了口氣,繼續道:“我本來一直在外麵遊山玩水,半個月前,身上的銀錢用完了,就去錢莊取了點錢,木姊姊就通過錢莊,查到了我的行蹤,給我寫了封信,告訴了我哥哥的事。”
王憐花聽到這裡,眼中光芒一閃,問道:“段姑娘,不知這位木姑娘是何許人物?”
他不比賈珂讀過原著,對段正淳的女兒們了如指掌。剛剛他隻猜到鐘靈是為了段譽來的,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也是段正淳的女兒,他聽完賈珂的推理以後,隻道賈珂全是憑自己的聰明才智推斷出來的,心下又佩服,又震驚,還說不出的不服氣,隻想儘快在什麼事情上勝過賈珂,來證明自己絕不是不如賈珂。
因此鐘靈接下來的這番話,他聽得格外用心,一聽到“木姊姊”這三字,心中頓生疑竇:“這人又不姓段,乾嗎這麼關心段譽的事,莫非其中有什麼陰謀?”當即高高興興地向鐘靈詢問,還不易察覺地用眼角瞟了賈珂一眼,眼中透著幾分得意,顯是在說:“我發現這個人很奇怪了,你卻沒有,你是不是輸給我了?”
鐘靈臉上一紅,說道:“木姊姊其實是我的親姊姊,她媽媽是‘修羅刀’秦紅棉,和我媽是師姊妹,我和她早就認識了,但一直不知道,原來咱倆是親姊妹。木姊姊本該姓段的,但她和我一樣,在家裡沒住多久,就離開大理,去江湖上四處闖蕩了。她不讓我叫她‘段婉清’,說‘木婉清’這名字挺好,她很喜歡,段這個姓,她才不稀罕呢,我聽她這麼說,就又改回從前的稱謂,一直叫她‘木姊姊’了。”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
道:“多謝姑娘賜教。”
王憐花麵上表現得淡定自若,心裡卻全然不是這回事。他聽到“木姊姊”三字,隻道自己發現了什麼陰謀詭計,豈知得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心中當真說不出的挫敗。他說完這話,便斜眼向賈珂看去,隻見賈珂坐在椅上,幫他按摩手指,雖然沒有說話,但神情舉止之間卻似有一切儘在掌控之中的模樣,顯然他早就猜到這位“木姊姊”是什麼人物了。
王憐花更覺不開心,但是這事情該怪誰呢?怪賈珂嗎?但是他就喜歡賈珂這麼聰明。怪鐘靈嗎?但是這件事是他問鐘靈的。怪木婉清嗎?但是換作是他,即使柴玉關良心發現,要認下他這個兒子,他也絕不肯改姓柴。於是王憐花理直氣壯地責怪起段正淳來,畢竟沒有段正淳生下這麼多個孩子,他哪會像現在這樣尷尬!
鐘靈點了點頭,續道:“她跟我說,她剛剛收到秦阿姨寄來的信,信上說哥哥被一個吐蕃來的大和尚抓走了,她最近在江湖上認識了一個朋友,她這朋友聽說這件事後,就找了幾個朋友幫她打聽,最後打聽出那惡和尚一路向人詢問去蘇州該怎麼走,他顯是要帶著哥哥去蘇州了。
木姊姊說她現在正向蘇州趕,但畢竟路途遙遠,恐怕沒法及時趕到,知道我在江南,離著蘇州很近,所以讓我過去瞧瞧。我收到信後,立馬趕去蘇州,後來在蘇州東尋西找,聽不到半點訊息,又聽說那天你在太湖上遇刺了,雖然榜文上半句也沒提那個惡和尚,但是我病急亂投醫,想著那天你和我哥哥都在太湖上,說不定你們碰過麵,所以就來找你了。也多虧我過來了,原來你真的見過他。”說著伸了伸舌頭,臉上一片天真爛漫。
賈珂沉吟道:“可惜我知道的也不多。”便將他和王語嫣如何在曼陀山莊中遇見段譽和鳩摩智,他如何製服鳩摩智,如何與段譽說好等他們從“琅嬛玉|洞”回來,再一起回岸上,之後回到曼陀山莊,如何險些葬身火海等事一一說了,隻是略過自己對慕容複的猜測不提。
鐘靈臉上一白,顫聲道:“我哥哥不會……不會已經被火燒死了吧!”
賈珂安慰道:“送我們去
曼陀山莊的兩個船夫,還有王姑娘的丫鬟,都死在湖裡了,殺死他們的人,十有八|九是那位吐蕃國師。他費儘心機將令兄抓到蘇州,隻要他逃出來了,自然不會不顧令兄的死活。”
鐘靈本來擔心段譽被鳩摩智抓走以後,會在鳩摩智手中受儘折磨,如今和這場大火相比,這吐蕃的惡和尚倒顯得可親許多,不由大喜,說道:“他沒事就好了!”說到這裡,伸手輕拍自己胸口,顯是她剛剛想到段譽已經葬身火海,被自己這想象嚇到,此刻一顆心仍然撲通撲通待要跳出腔子。
賈珂看她忽驚忽喜,顯是對段譽十分關心,心想:“現在大街小巷上到處都貼滿了慕容複的畫像,縱使段譽從前不知道與他情投意合的王複,就是朝廷通緝的慕容複,但他現在總該知道了。倘若我猜測的不假,當時慕容複三人到了小船,慕容複為了段譽,在船上和鳩摩智打了一架。無論這是兩人做戲也好,還是真發生了矛盾也罷,慕容複都隻會讓段譽認為,他是為了段譽,才和鳩摩智翻臉的。
段譽本就對他餘情未了,現在又發生了這件事,隻怕立時便要舊情複燃,哪會在意慕容複欺騙他這件事。不過慕容複知道我還活著以後,見我滿城張貼的告示,多半也猜到我已經知道他在這件事上起的作用了。隻要他不傻,那他一定不會將段譽留在身邊,當然也不會讓鳩摩智將段譽帶走,不然他豈不是前功儘棄了麼。
段譽不肯露麵,十有八|九是瞧見這些畫像以後,清楚我已經知道王複和慕容複是一個人,而我知道他和王複的關係,他擔心我會向他逼問慕容複的事,才始終避而不見的。”
他心念一轉,已然有了主意,說道:“那位吐蕃國師雖然不會噴火,但他武功極高,手段也毒,倘若段兄仍在他的手中,隻怕段兄吃到的苦頭,一點也不會比葬身火海來得少。”
鐘靈滿臉著急,問道:“賈公子,那怎麼辦啊?”
賈珂故作沉吟,然後道:“既然那位吐蕃國師綁走段兄,是為了從段兄口中,逼問出一門厲害的武功應該怎麼練,那麼段兄隻要緊咬牙關,無論這吐蕃國師對他施加何等殘酷惡毒的手段,他都不答應將這
武功的法門說出來,這吐蕃國師自然也不敢殺死段兄。”
鐘靈突然垂下淚來,小嘴一撅,說道:“倘若那惡和尚用刀砍下他的一雙腳,一隻手,兩隻耳朵,甚至拔下他的舌頭,隻給他留下一隻手寫字,兩隻眼睛看東西,那可怎麼辦?換成是我,我寧可死了,也不願當這樣的廢人。”
賈珂見她臉頰上淚珠點點,看上去又可憐,又可愛,也不好再繼續逗她,說道:“段姑娘放心,這位國師新得了這麼多本武功秘笈,也不缺段兄這一本,我想他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用這種手段向段兄逼問。
其實這位吐蕃國師將段兄從大理帶到蘇州,一路上段兄未必沒有求救的機會,想是他擔心這件事同時將大理和吐蕃牽扯進來,他向我們衛國求救,我們須得先向上級彙報,等上級批示下來以後,我們才能行動,到時吐蕃國師聽到風聲,說不定先我們一步,將他殺了,所以才一直不敢向人求救,因此白白延誤了最好的機會,實在可惜。”
說著歎了口氣,滿臉惋惜之意,又道:“但是姑娘就不同了。姑娘既是大理人,又是段兄的妹妹,段兄聽說你帶著武功高手到蘇州來救他以後,勢必會設法聯係上你的。”
鐘靈破涕為笑,隨即擦了擦臉上的淚珠,說道:“這主意倒好。”眼珠骨碌碌的一轉,顯是在盤算接下來該怎麼做,然後道:“賈公子,王公子,多謝你們了,等我找到哥哥,再和他一起過來,向你們道謝。”
賈珂本想倘若她發愁該去哪裡找武功高手幫忙,自己正好將手下推薦給她,但是見她一句不提,顯是心中早有人選,也就不再多說,笑道:“不敢當,到時兩位有空,賞臉來寒舍一坐,那便是我的榮幸了。”
鐘靈一笑,說道:“你乾嗎這麼客氣。”當下哼著小曲,揚長而去,臉頰上猶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
她離開節度使府後,直奔一家客棧,上得二樓,走到一家客房前麵,抬手敲了敲門。過得片刻,房門打開,一個大漢站在門前,兩道冷電般的目光直射過來,隨即目光變得溫和,道:“鐘姑娘,怎麼是你?”
這大漢不是彆人,正是蕭峰。他上午去找了一趟洪七公,向
他詢問馬大元的事,兩人吃過午飯後,他回到客房,打算休息一會兒,不想剛坐下喝了碗酒,就有人過來找他。
鐘靈和他目光一觸,臉上一陣暈紅,待聽到他記得自己姓什麼,心中甚是歡喜,似笑非笑地道:“你……你倒沒忘了我啊。”
蕭峰見她這一派小兒女的情態,心下略感尷尬,笑道:“蕭某記性可沒那麼差,進來坐吧。”說著讓開身,請鐘靈進來。
鐘靈趁他轉身的功夫,捏住鼻子,深吸口氣,硬生生地憋出幾滴眼淚來,然後應了一聲,低下頭去,走進房間,坐到椅上。蕭峰將屋門關上,坐到她對麵,正待說話,就見她淚珠撲簌簌地掉在衣襟上。
蕭峰見她突然哭了起來,還哭得這樣可憐,不由得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哭起來啦?又有人欺負你了嗎?還是你的閃電貂又丟了?”
鐘靈聽他這麼說,臉上又是一紅。
原來一年前鐘靈去丹國遊玩,被幾個惡人欺負,蕭峰正好去外地辦些私事,路過此地,順手將她救了下來。鐘靈心中又歡喜,又羞澀,見蕭峰看上去很不好說話,便在他身後跟了幾天。本來兩人一個在前麵走,一個在後麵跟,一直相安無事,有天晚上,蕭峰睡得正香,忽聽得咚咚咚的砸門之聲,他打開房門,就見鐘靈站在外麵,說道:“蕭大哥,我的閃電貂跑丟了,我找不到它,你陪我去找它,好不好?”
蕭峰見外麵太黑,唯恐她獨自出去找貂,到時彆說找到閃電貂了,隻怕她自己都會出事,當即答應下來,兩人在荒郊野嶺中四下尋找,直到天亮,才終於找到了閃電貂。因此鐘靈聽他關心自己的閃電貂,知道他還記得那日兩人半夜出去找閃電貂的事,心中當真說不出的歡喜。
鐘靈微笑道:“閃電貂好好的呢,你要不要見見它?”一麵說著,一麵解開皮囊,將閃電貂抱了出來。
蕭峰其實沒想見閃電貂,但是他見鐘靈已將閃電貂拿了出來,他就笑了笑,沒說什麼。鐘靈雙手握住閃電貂,將它遞到蕭峰麵前,蕭峰見這閃電貂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看著自己,鐘靈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也看著自己,一大一小,相映成趣,不
禁暗暗好笑,說道:“這貂兒看起來比從前大了不少,你養的很好啊。”
鐘靈臉上很是得意,說道:“那當然了,我天天給它捉毒蛇吃。”說著伸手撫摸閃電貂,又跟蕭峰說起什麼地方的毒蛇,閃電貂最喜歡吃。
這閃電貂是鐘靈從小養大的,如今四歲,隻聽她一個人的話,因此這閃電貂雖然自幼吃毒蛇,牙齒劇毒無比,但是鐘靈卻半點也不害怕,閃電貂也乖乖地靠在鐘靈的手掌上,任她摸來摸去。蕭峰雖然對毒蛇沒什麼興趣,但是見鐘靈說的興致勃勃,一時竟忘了哭,便沒打擾她,坐在一旁微笑聽著。
隻聽鐘靈道:“我見過最厲害的毒蟒,是在襄陽附近的一個山穀裡見到的。當時是大半夜,我和貂兒在附近的山洞休息,突然聽到一陣陣雕鳴。”她說到這裡,嘻嘻一笑,補充道:“蕭大哥,我說的這個‘雕’,指的是天上飛的那種禽鳥,可不是我的這隻小貂。”
蕭峰點了點頭,笑道:“雕的習性本是晝出夜伏,它半夜裡突然鳴叫,想是在和山穀中的毒蛇打鬥了。”
鐘靈笑道:“是了,蕭大哥,你真聰明!當時我抱著閃電貂,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就見樹林後麵站著一隻大雕,仰頭看天,不斷大叫。它的模樣長得可醜了,身上的羽毛沒剩幾根,好像被人拔掉了一大半似的,頭頂也是禿的,上麵還長了一個血紅的大肉瘤。
不過麼,這隻雕雖然很醜,但是它站在我麵前,比我還要高出半頭,它走起路來,也好像人似的,昂首挺胸,目光如電,看起來可威嚴了。當時我看的可稀奇了,就想把它捉在身邊,這樣哪天咱們見麵了,我就可以給你看它了。”
蕭峰本來隻是聽個熱鬨,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由心中一動,尋思:“這小姑娘待我倒好!”
鐘靈自然不知他在想什麼,說道:“哪想到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斜對麵簌簌幾聲響動,然後就看見幾條五彩斑斕的毒蛇從樹叢中鑽了出來。這幾條毒蛇都有手臂粗細,像箭一般向它飛射過去,那速度大概隻比我的閃電貂慢了一點。”說到這裡,摸了摸閃電貂的小腦袋,閃電貂大概也知道鐘靈是在誇獎自己,吱吱的叫了兩聲
。
鐘靈繼續道:“沒想到這幾條毒蛇來去很快,這隻醜雕轉頭更快,它見這幾條毒蛇向他竄了過來,立時彎喙轉頭,將這幾條毒蛇一一啄死了。”
蕭峰讚道:“這世上許多武功,都是從飛禽走獸身上得來的靈感,比如‘西毒’歐陽鋒的‘蛤|蟆功’,武當派的‘虎爪手’,桃花島的‘靈鼇步’……”他一連說了數種武功,略一沉吟,又道:“聽你說來,這隻大雕竟是故意連聲鳴叫,以鳴聲招來這幾條毒蛇,再一一將它們啄了。看來它不僅身手了得,智慧也異於常雕,倒像是人一樣。倘若它是天生天養的,而不是彆人養馴了的,那可真是難得。”
鐘靈微微一笑,繼續道:“這還不算什麼。這隻大雕把這幾條毒蛇啄死以後,又哇哇地叫了幾聲,突然之間,又有一條毒蟒鑽了出來,足有碗口粗細。這一蟒一雕纏在一起,先是大雕把巨蟒的左眼啄瞎了,然後巨蟒又把大雕纏住,一口咬住它頭上的血瘤。
我看這隻大雕挺好玩的,不忍心讓它就這樣死了,就讓我的閃電貂衝出去咬住巨蟒的身子,沒成想這隻巨蟒血液中本就有劇毒,居然不怕我的貂兒,我隻好撿起石頭,去砸這隻巨蟒。那隻大雕見我這麼做,反倒用翅膀將我扇到了一邊去,似乎它寧可死在這條毒蟒的嘴裡,也不願意我出手幫忙。”
蕭峰聽得熱血上湧,讚道:“可惜我無緣得見,不然一定要請它喝上幾十斤酒!”
鐘靈抿嘴一笑,說道:“這有什麼難的,反正我記得地方,你要是想見它,我陪你去就是。”說著將閃電貂放進皮囊之中,然後笑道:“嘻嘻,不過大雕也能喝酒嗎?”
蕭峰笑道:“這可不好說,大不了它的酒,我幫它喝了就是。”
鐘靈笑道:“你幫它喝酒,那你自己的酒怎麼辦?”
蕭峰正想說這麼點酒,他一個人喝了就是,卻見鐘靈伸了伸舌頭,笑道:“倘若你喝不了了,那隻好我幫你喝了。到時候咱們兩個都醉醺醺的,還要勞煩那隻大雕多照顧了。”
蕭峰隻覺她這話說得雖然輕描淡寫,但其中卻蘊含著脈脈柔情。其實他對男女之情,向來沒什麼興趣,他對鐘靈雖有幾分好感,但也隻
當她是個普通朋友。偏偏這小丫頭狡猾得很,每次剛伸過來一隻腳,立馬又向後縮回去半隻,從不肯向他挑明,弄得他也沒辦法說什麼。
蕭峰本就性情粗豪,對朝堂中的諂諛稱頌,勾心鬥角厭惡之極,何況他雖然是丹國人,但他在衛國長到十八歲,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父親一起回到丹國,內心實是愛衛國深而愛丹國淺。如今父親記恨殺妻之仇,想要對付衛國,皇上待他很是親厚,卻也想要他統兵攻打衛國。他本想慢慢勸阻,不料父親居然要給他定下和主戰派重臣之女的婚事,他心下兩難,隻覺丹國雖大,卻沒有他的容身之地,索性留書一封,離開了丹國。
但他人雖不在丹國,事情卻沒有解決,他心中煩惱,即使整日遊山玩水,也不能消解半分,唯有飲酒之時,才能快活起來。此刻聽了鐘靈的話,蕭峰腦海中登時出現了兩人在一起喝酒,說笑,捉蛇,找貂的情景,不由悠然神往,向鐘靈一笑,說道:“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