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第九十六章(1 / 2)

熊貓兒笑罵道:“好個無賴,你這是因為昨晚喝酒輸給了我,今天才這般存心戲弄我嗎?”

王憐花本待開幾句玩笑,但是聽到“喝酒”二字,登時想起昨晚發生的事。那件事實是他的奇恥大辱,而這一切,歸根究底,皆是因為熊貓兒要和他拚酒,一時又尷尬,又羞憤,又是氣惱,驀地裡漲紅了臉,手握折扇的扇柄,發出擠壓之聲。

熊貓兒正覺奇怪,就見賈珂伸手攬住王憐花,王憐花也反應過來,笑吟吟道:“昨晚我喝的再多,也沒像你這隻貓兒一樣醉倒在地上,倘若倒在地上才是贏了,那我倒寧可輸了。”扇子一張,輕搖幾下,笑道:“怎麼,你這貓兒今天過來,也是找我喝酒的嗎?真是不巧,小弟剛剛決定戒酒了,這一年內,都絕不會沾一點酒了。”

熊貓兒初時聽到王憐花說昨晚自己醉倒在了地上,心下頗為不好意思,待聽到後麵,不由哈哈大笑,說道:“你這酒鬼要是能一年之內不喝酒,那就好像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似的,成天下奇聞了!莫不是昨晚你喝得太多,被人管住了?”說著看向賈珂,臉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顯然是認為昨晚賈珂見王憐花喝得醉醺醺以後,心下大為不悅,等王憐花酒醒以後,就和他約法三章,要求他這一年內再不喝酒。

賈珂自然不會向熊貓兒解釋,笑道:“熊兄,你早不過來,晚不過來,偏偏這時候過來,莫不是知道我和憐花要出去吃飯,所以過來蹭飯了?”

熊貓兒笑道:“賈兄,你這話雖沒說中,卻不遠矣,我知道一個地方,做的飯菜堪稱揚州一絕,所以特意過來,請你們去那裡吃飯的。隻不過麼……”說到這裡,眨了眨眼睛,不再說話,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來。

王憐花笑道:“我知道你眼睛一眨,就有些花樣,反正你早說是說,晚說是說,乾嗎吞吞吐吐,不痛快道來?你再這般磨蹭,到時我和賈珂肚裡空空,餓得暈倒在地,你這滿腹的話,還能對誰說去?”其實他們出門之前,吃了一點東西充饑,不過揚州的美食本就冠絕江南,而王憐花又興致勃勃地要將他從前吃過的飯館,

都帶賈珂吃上一遍,因此兩人就隻吃了幾塊白雲牧女從外麵買來的千層油糕。

熊貓兒故意作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說道:“隻不過你們要吃到這頓飯,還得用些手段。”

王憐花本就覺得熊貓兒有事相求,聽了此言,也不覺意外,嗤的一聲笑,說道:“假如真是什麼人間難得的珍饈美味,我為了吃上一口,用儘渾身解數,倒也覺得值得。假如隻是用錢就能買到的美食,那我可半點手段也不想使。”

熊貓兒本就是想要王憐花施以妙手,給那兩位姑娘除掉臉上的易容,才特地過來找他,而熊貓兒之所以不向王憐花坦誠相告,則是因為他知道王憐花這人雖然好奇心重,但是一來缺乏同情心,也從不會憐香惜玉,二來為人懶得很,遇上他感興趣的事情,可以三天三夜都不睡覺,遇上他不感興趣的事情,連抬一下眼皮,他都覺得費力,因此才故意賣個關子,好引起王憐花的興趣。

但他本是想用那小客店的飯菜糊弄一番,去哪裡找人間難得的珍饈美味?略一躊躇,笑道:“隻要你能使出這手段來,我包你們吃上一頓珍饈美味,雖然算不上人間難得,但是你們出了揚州以後,可不好去找了。”

王憐花的心裡其實有點不情願,他要將他從前吃過的那些飯館,都帶賈珂吃上一遍,本就是一小半是為了吃,一大半卻是為了彌補從前的遺憾,無論熊貓兒賣的究竟是什麼關子,又哪裡比得上他去彌補心裡這些遺憾重要?但是王憐花確實好奇熊貓兒究竟在買什麼關子,忍不住看向賈珂,要他來決定。

賈珂一來十分好奇,二來對沈浪這種在原著裡開掛離譜的人頗為忌憚,自然想要一探究竟,當下笑了笑,說道:“揚州離杭州又不遠,你若是喜歡揚州,往後咱們多來幾趟就是。”隨即心想:“再在那張床上多睡幾覺,把牆壁上畫的龍陽圖都挨個學一遍。”想到這裡,眼中便透出幾分勾人的笑意。

王憐花雖然沒聽到他這句話,但是一瞥之下,便將他的心思看穿了七八分,隨即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由臉上一紅,向他凶霸霸地瞪了一眼,意思是說:“不,我以後絕不會來!”

王憐花瞪完

賈珂,隨即看向熊貓兒,懶洋洋地道:“既是如此,卻不知你究竟要我使出什麼手段?”

熊貓兒笑道:“剛剛你們倆正待出門,是不是假扮成了彆人?之後你引我回頭向後看去,是不是又立刻除去了臉上的偽裝?”

王憐花點了點頭,開玩笑道:“你提這件事做什麼?莫非你要請我吃的那頓飯,看上去十分醜陋,所以你就看上了我這喬裝改扮的手段,想請我施以妙手,給這些醜陋的飯菜,換一個好看的模樣?”

熊貓兒好笑道:“我若是來請你給飯菜妙手變春的,那我乾嗎不去請個明翠園的大廚?他的手藝不得遠勝於你嗎?實話跟你講,昨天我在席上,不是跟你提過,我身邊有兩個絕色佳人嗎?那兩位絕色佳人,如今都被人以易容術遮住了原本的容貌,還給人喂了迷藥,全身軟綿綿的,連一根手指都沒法動彈。”

賈珂聽到這裡,心頭一跳,低聲道:“色使。”

王憐花聽到“色使”二字,登時想起小時候的事。當年柴玉關發現他的身份以後,就吩咐“色使”將他帶走,“氣使”除掉賈珂。這“氣使”潛伏於榮國府中,次日一早便殺死賈瑚,用賈瑚的死來陷害賈珂,而這“色使”則假扮成六扇門的捕頭,光明正大地走進榮國府,以請他幫忙為名將他帶走。

之後這“色使”給他喬裝改扮成了一個極為醜陋的孩子,還給他喝下迷藥,使他手不能抬,口不能張,若非賈珂不知怎麼的,竟然猜出了他的身份,隻怕他早就落入柴玉關的手中,如今是生是死,隻要上天知道。當年的他,和熊貓兒口中這兩個姑娘何其相似?隻是當年的“色使”早被官府收押入監,之後皇帝將他策反,命他教導手下的暗衛易容之術,卻不知這兩位姑娘又是怎麼回事?他想到這裡,眼中光芒一閃而過。

熊貓兒卻沒注意,繼續道:“你若是能令她們恢複昔日的顏色,那我才算是真的服了你呢,到時候,彆說請你吃一頓飯,便是十頓飯也請的來!”

王憐花輕搖折扇,笑道:“不過這樣一件小事,你直說就是,何必這般兜圈子?弄得我還以為你要我去做什麼壞事,心裡不免七上八下的。”收起折扇,

笑道:“我也不用你請我吃飯,隻需要你出點力氣,一會兒給我和賈珂提東西。”說著手持折扇,向前一指,笑道:“請吧!”

熊貓兒大喜,笑道:“你要我做彆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做得來,但是你要我幫你們提東西,那你隻管放心!”

王憐花笑了笑,命隨情找出一隻食盒,交到熊貓兒手上,當下和賈珂戴上麵具,三人同出梨林,來到大街上。

王憐花攜著賈珂的手,先去明翠園點了一份翡翠燒賣,一份鬆子燒賣,一份千層油糕和一份雙麻酥餅,放進食盒中,又去擺韻樓點了一碗裹著五仁餡的藕粉圓和一盤蜜餞捶藕,江雲居點了一份大煮乾絲,然後去陽春樓點了一碗蝦仁煨麵,去飛霞居點了一份紅燒獅子頭和一份拆燴鰱魚頭,最後買了一隻謝家的黃玨老鵝。

往日他們吃飯,王憐花總喜歡小酌幾杯,賈珂也喜歡,他見王憐花點了這麼多道菜,居然一壇酒都沒點,忍不住格格笑道:“我覺得好像缺了一樣東西。”

王憐花隻覺他的笑容十分不懷好意,於是手中折扇向前一伸,挑起他的下頦,一副浪蕩子調戲少女的模樣,輕薄笑道:“美人兒果然見多識廣,快來說說,公子爺少點什麼了?”

熊貓兒見他二人當著自己的麵打情罵俏,突然間很想自戳雙目,隻好彆過頭去,假裝街上有什麼熱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賈珂笑道:“正所謂:‘人生得意須儘——’”他背的是李白的《將進酒》,這一句本是“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但是還沒等他說完,王憐花就臉色大變,用扇子抵住賈珂的嘴,眼中滿是羞惱之意,賈珂透過他臉上的麵具,似乎看見了他滿臉的紅暈,忍不住向他一笑。

王憐花哼了一聲,收回折扇,將其張開,搖了幾搖。隻覺涼風拂麵,雖然隔著麵具,仍能感到些許涼意,這才定了定神,笑道:“既然我已決定戒酒,那你當然要陪我一起戒酒了。所謂‘何以添憂,唯有杜康’,賈兄,我這也是為你好啊!”這句“何以添憂,唯有杜康”,自是改編自曹操寫的那句“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賈珂輕輕一笑,說道:“比起賈兄,我更喜歡聽你

叫我‘哥哥’,昨晚你不是叫的很順口嗎?”

王憐花聽了這話,霎時間想起昨晚自己如何求著賈珂幫忙,賈珂又如何以此勒索自己叫他‘哥哥’,自己又如何乖乖地叫了他二十多聲‘哥哥’這件事,登時血湧上頭,又見賈珂笑吟吟地看著他,笑容之中,說不出的調侃之意,自是熱上加熱,險些便要熟了。

王憐花恨恨地道:“就知道趁我喝醉了欺負我,呸!要叫哥哥,也該是你叫我!”想到這裡,突然間又高興起來,笑道:“賈珂,你快叫我一聲哥哥,我就準你喝一壇酒。”

賈珂吃吃笑道:“喝不喝酒我倒不在意,隻不過有一件事我倒十分在意。”

王憐花明知道他這話很是不懷好意,仍然忍不住生出了好奇心,問道:“什麼事?”

賈珂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說,你‘如此成熟穩重’,我當然應該叫你一聲哥哥了呢。”他在說“如此成熟穩重”時,語調突然間變得十分奇怪,聲音之中,滿是調侃之意,顯是取笑王憐花今天早上和他說的那些話。

王憐花又氣又惱,又是羞澀,在心中默念三遍:“我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不和這個幼稚的小鬼一般計較!”然後回頭看向熊貓兒,笑道:“貓兒,我的東西都已經買好了,你可以在前麵領路,帶我們去見那兩位絕色佳人了。”

熊貓兒如釋重負,心想:“總算買完了!”笑道:“好啊!”當下在前麵領路,三人來到他下榻的小客店。

這小客店位於城郊,距離較遠,內堂疏疏擺著幾張飯桌,零星坐著幾個客人。

熊貓兒也不在內堂停留,便將兩人帶去二樓的客房,將食盒放到桌上,說道:“那兩位姑娘就在裡屋的床上。”他說完這話,本想去拉王憐花的手,帶他走進裡屋,但是見王憐花的一隻手給賈珂牽著,另一隻手放下折扇,去打開食盒,隻好將兩隻手背在身後。

王憐花笑道:“也罷,先去看看她們好了。”便拉著賈珂走進裡屋,熊貓兒跟在身後。

這小客店的內堂雖然簡陋,客房卻十分寬敞,三人走進裡屋,就見靠窗一張梳妝台,窗子開了一條縫,隱隱有桂花香氣,自窗縫中吹進來,另一邊是張大床,床

上羅帳低垂,穿前還放著兩對女子的青色布鞋,看上去十分的肮臟破舊。

王憐花揭開羅帳,就見床上躺著兩人,一個十五六歲年紀,一個二十一二歲年紀,皆是女子,穿著青布衣衫,臉色慘白,鼻塌眼小,眉短嘴厚,當真奇醜無比,隻比賈珂先前戴著的那張麻子臉麵具,好看上一點。這兩個女子雖然渾身無力,不能動彈,但是已經清醒過來,看見賈珂和王憐花,眼中不禁露出好奇之色,又向熊貓兒看了過去。

王憐花俯下頭去,仔細端詳她們的麵目,看來足足有兩盞茶的時分,然後收手抓住兩人手腕,凝神搭脈,又解開她們的衣襟,見她們身上的皮膚和臉上的皮膚一般無二,這才直起身來,長長歎了口氣,笑道:“好手段……好手段!”

熊貓兒急道:“怎樣?你有辦法除掉她二人身上的易容嗎?”

王憐花卻不忙回答,拉著賈珂,施施然走出裡屋,賈珂見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知道他定然看出給這兩位姑娘易容的人的來曆了,登時覺得肚裡好餓,與他一起走到桌前,打開食盒,一起將剛剛買的那些菜肴,一一放在桌上,然後並肩坐下。

王憐花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翡翠燒麥,送入口中,咽下去後,見熊貓兒站在一旁,滿臉著急地看著他,這才大發慈悲地放下筷子,笑道:“這是江南程家不傳秘技,在易容一道上,這江南程家,足以和江左司徒家相提並論。並且給這兩位姑娘易容的人,在易容一道上的造詣,也已登峰造極,他這兩張臉做的當真沒有半點瑕疵。你是從哪裡遇見這兩位絕色佳人的?又是怎麼發現她倆給人易容了的?”

熊貓兒聽出王憐花的聲音之中,透出幾分不可置信,似乎是在驚訝,以自己的眼力,怎麼可能發現這兩張臉上的破綻。熊貓兒倒也不生氣,笑道:“單憑我自己一人,自然發現不了這其中的秘密了,好在當時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沈浪!”

賈珂心想:“你現在就開始對沈浪大吹彩虹屁了?”隨即想起原著裡朱七七、熊貓兒和金無望等人對沈浪的諸多肉麻吹捧,以及沈浪聽到吹捧以後,時不時露出一抹風輕雲淡的笑容,賈珂還記得當時看

書之時,自己的忍無可忍,從頭再忍,現在想來,仍是手上一顫,筷子夾起來的一隻大蝦就斷成兩截,落入碗中。

王憐花聽到“沈浪”二字,登時想起在自己和賈珂的大婚之日,莫名其妙拿自己和沈浪相比,還說沈浪要勝過自己百倍千倍的朱七七來。他眼中光芒一閃而過,尋思:“難道這個沈浪,就是朱七七的沈浪?”

其實他根本不把朱七七放在眼裡,自然也不會把朱七七說自己比不上誰這句話放在心上,讓他耿耿於懷的,不過是朱七七在自己精心籌辦了一個多月的大婚之日,說出這樣掃興的話來,因此當時他便下定決心,有朝一日,定要好好報複朱七七一番。

隻是近日來他和賈珂一直好得蜜裡調油,幾乎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便是偶爾想起彆的事情,也是“七月十五”、秦南琴和王雲夢這些更令他記恨的人,因此他竟把報複朱七七這件事,完全拋諸腦後了。

這時聽到“沈浪”二字,登時喚醒了他已經快要忘掉的記憶,他心念一轉,隨即生出一個報複朱七七的主意來,當下不動聲色地笑道:“你這貓兒說的這般含糊,誰聽得明白?既要請我做事,還不把事情經過從實招來?”

熊貓兒點了點頭,便將那日同施傳宗述說的經曆,又向王憐花和賈珂述說一遍。

王憐花輕輕一笑,說道:“看來這位沈兄,絕不是什麼老實人。”

熊貓兒笑道:“這得看你口中的老實人,究竟是怎麼個老實法了。”

王憐花笑道:“我之所以稱讚那人做的這兩張臉,實是半點破綻也沒有,便是因為他這兩張臉,是照著這兩位姑娘各自的膚色做的,這一點,想來你也發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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