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自小愛酒,且又善飲,這麼多年來,他在喝酒上麵,還真沒遇到過什麼敵手。因此他雖然喝了幾碗香雪蜜酒,便覺得渾身暖融融,心情也飄飄然的,卻沒將這不尋常放在心上,反而越喝越精神,越喝越暢快,就這樣和熊貓兒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下去,當真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說什麼也不願停手,若非賈珂奪下了他手中的酒碗,將他攬到懷裡,隻怕他們還得再痛飲上幾十斤。
這時王憐花靠在賈珂懷裡,一時酒意上湧,倒不覺得自己喝醉了,隻覺得他肚裡這二十多斤香雪蜜酒,突然間變成了熊熊烈火,在他的四肢百骸中不斷遊走,他渾身發熱,漲得難受,手伸到領口,便要去拽開衣服,賈珂連忙抓住他的手,不讓他的手繼續亂動。
王憐花隻覺賈珂的手掌溫溫涼涼的,此時握著他的手,就這般舒服,不知去握最熱的地方,又會是何等的舒服?於是反手握住賈珂的手,用力拽了一下。
筵席之間,眾目睽睽之下,王憐花先前還在和熊貓兒對飲,賈珂哪料到王憐花會做這種事?他猝不及防,登時給王憐花拽了過去,就叫王憐花得逞了。
賈珂臉上一紅,連忙移開了手,隨即抓住王憐花的手腕,將他緊緊地禁錮在自己的懷裡,不叫他亂動。
熊貓兒拿著酒碗,也是醉眼朦朧,搖搖晃晃,他見王憐花鑽到了賈珂的懷裡,不由縱聲大笑,說道:“看來……看來你還是輸了!”話未說完,人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再也不會動了。坐在他旁邊的玉茹見怪不怪地招呼了幾個姐妹,合力將他扶到了甘露廳側麵的廂房中去。
王憐花靠在賈珂的懷裡,見熊貓兒醉倒在地上,大笑道:“不想你還是先我而倒,妙極妙極,且待我自慶三杯!”他想去拿酒杯,但是雙手都被賈珂抓著,怎麼也抽不出來,隻好搖頭笑道:“既然喝不到酒,那就自慶三口好了!”說完這話,仰起頭來,在賈珂的下頦上連著親吻三下。每親一下,跟著便用力地吸上一口,這三下親吻完了,賈珂的下頦上,也多三個紅紅的印子。
賈珂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尋思:“明
天得在臉上塗點東西,才能出去見人了。”他將王憐花打橫抱起,隻覺一陣甜梨香氣撲鼻而來,隨即便覺王憐花的身子軟綿綿的,便仿佛全身骨頭都消失不見了,又見他醉眼朦朧,嘴唇微張,似乎是在說些什麼,但是吐字不甚清晰,隻聽到他嗯嗯啊啊的低聲嘟囔,聽起來甚是委屈。
賈珂努力收束心神,才沒有立刻吻下去,站起身來,笑道:“大家且喝且樂,我和憐花先走一步,這兩天我們都在揚州,若是有什麼事,隻管去憐花家裡找我們便是。”
眾人見王憐花剛一被賈珂抱在懷裡,就去摟賈珂的脖頸,腦袋枕在他的肩上,動作熟練之極,顯是兩人常常這麼做,不禁又驚異,又好笑,有幾人心下覺得有些惡心,微微搖頭,麵露不以為然之色。待聽到賈珂這句話,眾人雖然心下遺憾,但是看見王憐花醉態可掬,自然不好留他,於是紛紛站起身來,送他們離開。
賈珂將王憐花柔軟的身子抱在懷中,一來心急,二來王院與鳴玉坊相距不算太遠,他展開輕功,疾向王院趕去,不過多時,便穿過那一大片梨花林,來到王院的朱漆大門之前。但見門前掛著兩盞碧紗燈籠,上麵畫著流雲圖案,照得地麵一片清光,院中寂靜無聲,賈珂也懶得敲門,輕輕躍過圍牆。隻見幾十間屋子都黑沉沉的,隻左側的兩間屋子和正中的大廳透出燈光來。
賈珂剛雙腳著地,便聽得王憐花在耳邊問道:“到家了嗎?”他一路上嘟嘟囔囔,或輕聲說話,或低吟淺唱,也聽不清楚在說什麼,這時突然間清清楚楚的說了句話,賈珂隻道他已然清醒過來,不由鬆了口氣,點頭笑道:“到了!”
王憐花麵露喜色,拍手笑道:“妙極妙極!再不到家,我可就要蒸熟了!”話音未落,手已經抓住衣服,然後稍一用力,身上所有的衣服便碎成了幾百片。
賈珂阻止不得,隻得眼睜睜地看著片片布料在風中飛舞,很快散入了院中的青石地麵上,花草樹木中,或落在樹梢,或掛在樹葉,或藏於花瓣。
賈珂哭笑不得,王憐花卻半點也不在意自己這一副不著寸縷的模樣,他見賈珂滿臉怔然,於是摟住賈珂的脖頸,笑道:“
你為何不說話?莫非你在怪我脫衣服脫得太早,不等你動手,自己就脫下來了?”不等賈珂回答,又笑嘻嘻地唱道:“賈珂賈珂,白忙一場,滿地碎片,看著心慌。賈珂賈珂,到處發呆,老婆上火,卻不幫忙。”
賈珂嗤的一聲笑,心想:“明天他酒醒以後,知道他向我自稱老婆了,多半又要惱羞成怒了。”突然間聽到腳步聲自廳中響起,想是侯在廳中的白雲牧女聽到王憐花的說笑聲,知道他們回來了,便離開前廳,向他們走來。
但是王憐花這副模樣,如何能去見人?賈珂隻得展開輕功,穿過前廳,走過花園,疾奔到王憐花的房間前麵。他用腳踢開房門,將王憐花放在床上,然後走出房間,叫來白雲牧女,吩咐她們將熱水送過來。
王憐花去麗春院之前,便吩咐她們在自己回來之前,定要燒好熱水,因此不過一會兒,兩個白雲牧女就提了幾桶滾水,倒進浴桶之中,與早已備好的涼水混在一起,又送來了一個小沐盆,盆中放著一瓶花露油,並些雞卵、香皂、頭繩等諸多沐浴時用的東西。
王憐花隻覺那股熊熊烈火在四肢百骸之中不斷遊走,越遊越快,越走越烈,渾身滾燙,似乎便要炸開,因此躺在床上也不安分,賈珂隻好坐在床上,將他抱在懷裡,不讓他四處亂滾,待那兩個白雲牧女離開以後,賈珂將王憐花打橫抱起,走到浴桶前麵,將他放進浴桶中,不料王憐花剛一坐進去,就重心不穩,隨即便軟軟地摔進了水裡。
賈珂嚇了一跳,連忙將他從水中撈出來。
王憐花渾身鬆軟無力,懶洋洋地靠在賈珂的手上,連著咳嗽兩聲,吐了幾口唾沫,眼望虛空,氣忿忿地道:“你家公子又不是小孩子,從沒喝過酒,品不出酒的好壞,你怎敢用這種劣酒來糊弄你家公子?”
賈珂見他還當自己在喝酒呢,不禁微微一笑,柔聲道:“都是我不好,咱們不喝那劣酒了,一會兒我就請公子喝好酒,好不好?”
王憐花本來憤憤不平,聽到聲音,便側頭看向賈珂。他眼中霧蒙蒙的,腦海中也霧蒙蒙的,一時竟想不起眼前這人是誰,心中卻突然一甜,於是向這人一笑,笑容也朦朦朧朧的。
賈珂這一顆心,也跟著王憐花這朦朦朧朧的一笑,撲通、撲通地亂跳起來。他一手扶著王憐花,一手脫下衣服,然後躍進浴桶。他動作很輕,水花不起,已然坐下,跟著伸臂將王憐花摟入懷中。
賈珂溫涼的手指剛一落到王憐花的肩膀上,王憐花就覺那股在四肢百骸中不斷遊走的火焰突然向上湧來,全都聚在賈珂的手指搭著的地方,他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間掙脫賈珂的懷抱,然後坐到賈珂懷裡,伸手摟住賈珂的頭頸,湊過臉去,狠狠地吻住賈珂的嘴唇。
那兩個白雲牧女,一個叫秋菱,一個叫隨情,她們伺候王雲夢慣了,平日裡王雲夢和情人快活以後,都會叫她們進去收拾床鋪,想來賈珂和王憐花也是這樣,所以送完水後,並沒有回房休息。
兩人從廚房拿了幾樣細點,泡了一壺清茶,就遠遠坐在那個小花園中,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聊了半晌,月亮已過中天,眼看越來越偏西,很快便要落了下去,兩人喝水都喝飽了,聽得房間中聲音仍未停歇,秋菱打個哈欠,說道:“我算明白大少爺為何這般迷戀姑爺,連自己的性命都能不要了,他這也太久了吧。”
隨情吃吃笑道:“照你這麼說,姑爺既有如此能耐,為何咱們夫人對其他男人都還不錯,唯獨對姑爺這般厭憎?”
秋菱笑道:“這我還真知道!”說完這話,她看看左右,然後向隨情招了招手。
隨情不由好奇心起,將耳朵湊了過去,秋菱將嘴唇貼到她耳邊,輕聲道:“據說當年大少爺在外麵對人用了‘**攝心催夢**’,不知是一時不慎還是怎麼的,居然被這‘**攝心催夢**’反噬了,整個人呆呆傻傻的,和咱們趕的那些人沒什麼差彆。
姑爺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開大少爺中的這‘**攝心催夢**’,隻得陪著大少爺去了一趟洛陽,請夫人幫大少爺解開這‘**攝心催夢**’,還向夫人承諾,日後會幫她對付一個什麼人。夫人聽了以後,就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說除非姑爺娶她為妻,不然她可不會相信姑爺這話。”
隨情跟隨王雲夢多年,自然知道王雲夢在男人之中,向來無往而不利,聽到
這裡,隻道王雲夢都寬衣解帶了,賈珂又怎麼抵擋得了,忍不住輕呼一聲,笑道:“原來姑爺不僅是姑爺,還是老爺啊!夫人這般厭憎姑爺,難道是因為姑爺選擇了大少爺,拋棄了她,於是她因愛生恨了?”
秋菱嗤的一聲笑,輕聲道:“我聽說啊,當時夫人脫下了衣服,站在姑爺麵前,兩人離得很近,夫人幾乎就要坐到他懷裡了。你也知道夫人最喜歡看彆人為她癡迷,但是當時姑爺看著夫人的目光,就和看著一隻刮乾淨毛,掛在鐵鉤上的鴨子的目光,沒什麼區彆,半點也不為夫人心動,反倒後來看見了大少爺,立時被大少爺迷得神魂顛倒,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來。
夫人向來眼高於頂,認定天下間再沒人能比得過自己,不料最後居然輸給了自己的兒子,她可不就恨死姑爺這個有眼無珠的小鬼了麼。”說著咯咯笑了起來。
隨情伸手捂住她的嘴,低聲道:“你小聲點,可彆被他們聽見了!”說到最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們低聲笑了一陣,突然之間,房中的聲音停歇下來,四下一片安靜。隨情和秋菱為這寂靜的氣氛所懾,連忙閉上了嘴,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賈珂和王憐花這是快活夠了,所以停了下來,還是她們適才說的那幾句編排王雲夢的話,給賈珂和王憐花聽見了,所以他們停了下來,打算穿好衣服,就來找她們算賬。
兩人想到這裡,心中皆是說不出的後悔,隨即轉念,想到王雲夢往日裡處理她們的手段,更是心中一寒,不由瑟瑟發抖起來。一時之間,院中似乎隻聽到溪水流經竹管然後落入水麵,發出潺潺的聲音,蟲子斷斷續續地鳴叫,發出清脆的聲音,以及花瓣落在草叢之上,發出異常輕柔的聲音。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人叫道:“這……這不是我弄的!”正是王憐花的聲音,隻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聲音中居然充滿了慌亂和羞愧。
隨情和秋菱聽到這句話,登時鬆了口氣,隨即情不自禁地拍拍胸口,露出笑容,顯是剛剛怕得很了。
隻聽賈珂笑嘻嘻道:“你今晚喝了這麼多酒,發生這種事,其實也是——”
話未說完,就被
王憐花怒聲打斷:“你還說!”隻是聲音雖然凶霸霸的,卻透著一股羞愧難當之意。
隨情和秋菱聽到這裡,不由好奇心起,尋思:“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隻聽賈珂笑道:“憐花,你跟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做什麼事情我沒見過啊?”
王憐花又羞又惱,說道:“那……那怎麼能一樣!”
賈珂笑道:“依我看來,這些事可沒什麼區彆啊。嘿嘿,唯一有區彆的大概就是這張床了,昔年你躺在這張床上,不僅仍是處子之身,並且早就不——”他後麵又說了些什麼,隨情和秋菱卻聽不清晰,想是王憐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隻隱隱聽到什麼“而今日”“還多了兩樣東西”之類的話。
忽聽得房中咣當幾聲,隨即賈珂的聲音響了起來:“憐花,你這是乾嗎去?”
王憐花氣忿忿地道:“我要走!我待不下去了!”
賈珂格格笑道:“傻孩子!”
房中又陷入一片安靜,想是賈珂將王憐花抱到了懷裡,在他頭頸上細細親吻,過了一會兒,隻聽賈珂說道:“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我來把床上收拾乾淨,好不好?”
隻聽王憐花急道:“不,不!我自己來!”聲音又慌亂起來,好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說完這話,突然“哎呦”了一聲,隨即響起一道兩樣東西撞在一起的聲音,似乎王憐花倒在了賈珂的懷裡,隻聽王憐花大口喘氣,說道:“賈珂,你的手……”
賈珂笑嘻嘻道:“一定是因為太滑了,所以我的手就自己滑來滑去的,可真是奇怪。”
王憐花哼了一聲,說道:“既然……這……這麼……嗯……不聽話,還不如……直……嗯……啊……接……砍掉!”他雖極力想作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但是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當真半點威嚴也沒有。
賈珂哈哈一笑,說道:“不逗你了,你啊,就在這裡乖乖坐著,我先把床收拾乾淨,再過來陪你。”
王憐花頓了一頓,恨恨地道:“那你把這幾條床褥直接燒了,不要讓彆人看出來!”
隨情和秋菱聽了此言,不由對視一眼,一時不知是該離開,還是留下,所幸她們坐在假山的另一側,即使王憐花和賈珂從
房中出來,倒也看不見她們。
賈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王公子所言甚是,不然明天這幾條床褥在繩子上一溜排開,大家都要知道,王公子——”
王憐花又氣又急,怒道:“不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