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自然沒想到沈浪會這般想他,他滿心沉浸於即將大仇得報的喜悅之中,把玩著手裡的小刀,但見雪白的牆壁白光閃動,卻是刀刃反射燈光,映在上麵的光亮。
過得片刻,王憐花聽著絲瓜囊在皮膚上的摩擦之聲漸漸停止,知道沈浪已經給那年長女子洗滌完畢,他也不回頭,微微一笑,說道:“還請沈兄為這位姑娘擦乾淨身上的水,然後手運內力,在她‘少陰’四十六處穴道上一一拍打。
此舉是以沈兄之內力,從下而上,衝破這位姑娘臉上的麵具的桎梏,仍是像剛才一樣,少一分可能會使這位姑娘臉上的麵具掉不下來,到時少不得還要請沈兄再拍打一次,多一分則可能會傷害到這位姑娘的肢體,畢竟這裡本就是最敏感,最嬌弱之處。其中輕重,還請沈兄小心拿捏。若是沈兄怕羞,大可以用這塊新裁的白布蓋住這位姑娘的身子。”
沈浪無可奈何,隻得依言行事,先將那姑娘身上的藥水擦乾淨,然後將她抱到床上,用內力拍打她身上的穴道。倘若這時有一個不知前情的人闖了進來,看見他的動作,一定會以為自己闖進了某個專為女子服務的**。
賈珂本在一麵喝酒,一麵與熊貓兒閒聊,這時聽到房中漸漸響起了女子**的聲音,不免有些坐不住了,於是麵向房門,吹了聲口哨。
熊貓兒笑道:“賈兄,你莫不是想要唱歌,隻是礙於王憐花正在施術,不好用歌聲打擾他,便用吹口哨來代替了?”
賈珂笑了一笑,正待回答,就聽“呀”的一聲,房門推開,王憐花走到賈珂麵前,似笑非笑地道:“怎麼,坐不住了?”
那女子的聲音非常微弱,熊貓兒倒沒有聽見,這時見王憐花出來,不由一怔,心想:“你剛剛不是和我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守在門口,不得讓任何人進去,打擾你施術嗎?怎麼你自己反倒跑出來了?”隨即反應過來,原來賈珂適才吹了一聲口哨,不是想要吹口哨助興,而是用口哨叫王憐花過來。
賈珂站起身來,笑道:“倘若你是我,你坐不坐得住?”
王憐花哈哈一笑,甚是得意,說道:“誰
叫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的手段,你卻連一半都沒學會?若是你也知道該怎麼除掉她二人的易容,何須坐在這裡喝酒?”說著反過刀子,作勢用刀背在他咽喉上用力一斬,實則將刀背輕輕貼在了他的咽喉上。
賈珂沒什麼反應,熊貓兒卻嚇了一跳,正待喝止,就聽王憐花凶霸霸地道:“等回家了,你就拜本公子為師,好好跟本公子學學這除下易容的手段。要是敢不聽話,本公子就用戒尺打你,哼哼,要是你仍不知悔改,那本公子也罰你抄寫幾遍豬來了,狗來了的故事,知不知道?”
賈珂噗嗤一笑,然後將嘴唇湊到王憐花耳邊,輕聲道:“其實我叫你出來,隻是想跟你說,她的聲音可不如你晚上的聲音好聽。”
王憐花臉上一熱,很想在賈珂的耳朵上,狠狠地咬上一口,但是熊貓兒就在旁邊看著,王憐花可不想讓熊貓兒胡思亂想,他瞪了賈珂一眼,裝出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微微一笑,說道:“多謝誇獎!”然後走入房中,“咚”的一聲,便將房門重重關上。
他用的力氣太大,房門上方的灰塵,都因為他這一下,紛紛落到地上。
熊貓兒不由好奇心起,想不通賈珂究竟和他說了一句什麼話,居然能把他氣成這樣,隻是這畢竟是他二人的**,因此熊貓兒並沒多問,隻是招呼賈珂繼續喝酒。
王憐花回到裡屋,一麵聽著這女子的聲音,和沈浪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一麵將刀剪放在滾水中煮了煮,臉上越來越熱,身上也越來越熱,心不在焉地尋思:“都怪賈珂把我的聲音和她的聲音相提並論,現在我聽到她的聲音,就會想起昨晚的事,哪還有心情去做彆的事情!”他先前想到朱七七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反應,心中不禁頗為得意,這時再去想這件事,明明朱七七還是那個朱七七,他卻覺得無甚滋味了。
王憐花用滾水煮好刀剪,撈了起來,用新裁的紗布將其擦乾,然後走到那年長女子的麵前,伸出左手兩根手指,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捏,便將她臉上的一層淡粉色的臉皮捏了起來。
沈浪知道他捏起來的是這位姑娘臉上的麵具,不由鬆了口氣,笑道:“王兄,既然這位姑
娘臉上的麵具,已經和她的臉蛋兒分開了,不知小弟是否可以挪開手了?”
王憐花微笑搖頭,說道:“沈兄稍安勿躁,如今這張臉皮隻是稍稍軟了,卻還沒有真正與這位姑娘的臉蛋兒分開,沈兄這兩隻手可千萬不要停下來,等好了以後,我自會第一時間告知沈兄的。”
沈浪微微笑道:“兄台隻管放心,小弟這一生之中,還從沒做過一件令彆人失望的事。”
王憐花聽了此言,眼中光芒一閃而過,心想:“哦,真的嗎?那朱七七是怎麼回事?”麵上卻不動聲色,拍手笑道:“好!沈兄果然是男子漢大丈夫!正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有沈兄這句話,這兩位姑娘也能放下心來了!”
沈浪見無論自己說什麼話,王憐花都能拐到這兩位姑娘身上,對先前的猜測,又添了三分篤定,不禁更是納悶:“‘雲夢仙子’的兒子,怎的會有給人說媒這種古怪愛好?”
王憐花見他不置可否,卻不生氣,心想:“你既然不說話,那我便當你是默認了!”於是從懷中找出幾隻瓷瓶,略一沉吟,將“**丹”等丹藥放了回去,隻留下一瓶“天香清神丹”。
這“**丹”雖然解毒療傷,靈驗非凡,服下一粒,便即生效,但是調配這“**丹”不僅要用十幾種珍貴藥材,並且還要湊時季節,極費功夫,這兩位姑娘隻是中了迷藥,渾身乏力,卻不會危及性命,倒沒必要浪費他這花了大半年才煉好的藥丸。而這“天香清神丹”有清神靜氣,活血化瘀之效,可謂是天下迷藥的克星,隻是有一點不好,就是實在太難吃了。
王憐花煉出這“天香清神丹”後,也試過加入糖汁、花汁等味道香甜之物,來緩和藥丸的苦味,可是這樣一來,卻會使藥效大大減弱,最後隻得作罷。反正他和賈珂若是中了迷藥,也可以吃“**丹”來解毒,因此這一爐“天香清神丹”煉出來以後,除了第一天他找了幾人試藥以外,也就隻有昨日在施家莊中,他為了戲弄賈珂,才喂賈珂吃了一粒。
這時王憐花拿起一塊乾淨紗布,墊在掌心,然後將小瓶中的“天香清神丹”倒出一粒,隨即手握成拳,很快又張開手掌,紗
布上的藥丸已被他用手指壓扁,成為黑色的膏餅。
王憐花捏住那年長女子的嘴角,迫使她將嘴張開,然後將這塊變了形的“天香清神丹”放入她的嘴中,微笑道:“良藥苦口利於病,還請姑娘暫且忍上一忍,不要急著將這藥丸咽下去。”
這女子倒是硬氣,服下這“天香清神丹”後,便死死咬住嘴唇,一聲也不吭,不過片刻,淚珠便自眼中滾滾而下,顯是痛苦得很了。
王憐花見這女子吃下自己的藥丸以後,痛苦地流出眼淚,心中非但沒有憐惜之情,反倒大為得意,沈浪雖在用內力拍打這女子身上穴道,但他為了避嫌,並不低頭去看他要拍打的穴道,這時瞧見這女子臉上的淚珠,不由吃了一驚,問道:“王兄,你這是給這位姑娘喂了什麼藥丸,她怎的哭起來了?”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沈兄若是好奇,大可以嘗一嘗,反正我這‘天香清神丹’,對身體可沒什麼害處。”
沈浪哪裡敢吃經過王憐花之手的東西,他微微一笑,說道:“多謝王兄美意,隻是小弟可不敢現在吃,畢竟小弟吃下藥丸以後,如果也和這位姑娘一樣,不自禁地流下眼淚來,那還怎麼拍打穴道?”
王憐花哈哈一笑,說道:“沈兄儘管放心,在下可沒這麼小氣,沈兄過一會兒再吃,在下也是給的。”
他說完這話,兩指夾起那年長女子臉頰上的麵具,拿起剪刀,在上麵剪了一個小小的口,然後拿起盛著牛乳的杯子,將牛乳順著這個小口倒了進去。待這一杯牛乳倒完,這年長女子的臉已經鼓了起來,就好像一隻裝了水的袋子似的,又因為這麵具沒有遮住這女子的雙眼、鼻子和嘴巴,因此這女子的臉上雖然滿是牛乳,卻沒有妨礙到她呼吸。
王憐花又轉身走到水盆前麵,用清水將毛巾打濕,然後拿著一隻空盆,走回那女子的身邊。他將那女子半扶起來,讓她雙手端著水盆,又讓她閉上眼睛,屏住呼吸,隨即拿起剪刀,隻聽得“哢嚓”“哢嚓”聲音不絕,待他放下剪刀,這女子的一張臉已經支離破碎,牛乳自她支離破碎的臉上傾瀉而出,與那數十片碎裂的皮膚一起,落入水盆之中。沈浪和那年幼女
子明知道這是一張假臉,但是看見這一副駭人的模樣,仍是不禁暗暗心驚。
王憐花拿起濕毛巾,在這女子的臉上擦了幾下,然後將毛巾放到一邊,笑道:“大功告成,沈兄,你也可以收手了!快來看看,這是不是一位千嬌百媚的佳人!”一麵說著,一麵看向那女子。
但見這女子明眸皓齒,容顏娟好,臉上雖有憔悴之色,卻愈發顯得楚楚可憐,很是俏麗。雖比不上朱七七明豔,但也是一位出色的美人。她先是感到臉上一輕,隨即看見盆中落滿了破裂的皮膚,知道自己的容貌,應該已經恢複了,又見屋中的兩個男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由一陣紅暈罩上雙頰,垂下了頭,低聲道:“多謝兩位公子仗義出手。”
王憐花看向沈浪,見他凝視著這姑娘,眼中神色頗為奇怪,知道他雖然一直冷靜自持,幫這姑娘洗滌身子之時,也儘力摒棄雜念,心無旁騖地專注於手上的事,但是這時一來這姑娘容貌甚美,那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態,更是沒有幾個男人能夠拒絕,二來他現在沒有事情要做,注意力自然而然地放在了這位姑娘身上,這時再想起剛剛的事情,心神自然大為異樣。
王憐花心念一轉,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姑娘聽到這話,臉上更紅了,她忍不住偷偷看了沈浪一眼,眼光之中滿是羞澀之意,隨即收回目光,低下頭去,低聲道:“我叫穆念慈。”
賈珂剛拿起酒壇,正待倒酒,聽到這句話,不由一呆,心想:“穆念慈在這裡,不知楊鐵心會在哪裡?”這一瞬間,酒水便自酒杯中溢了出來。
這穆念慈是《射雕英雄傳》中的人物,楊康的生父楊鐵心的義女,本該與楊鐵心闖蕩江湖,賣藝為生,後來比武招親,先後遇見郭靖和楊康二人,因此賈珂聽到“穆念慈”這三字以後,便想起楊鐵心來。
熊貓兒忙道:“賈兄,你的酒溢出來了!”
賈珂連忙將酒壇放下,笑道:“看來我真的喝得有點多了,再喝這最後一杯好了。”
王憐花點了點頭,微笑道:“原來是穆姑娘。”又道:“姑娘若要感謝人,隻管感謝沈兄便是,畢竟我家賈珂太愛吃醋,他要是知道
穆姑娘這樣的美人,居然對我心懷感激,隻怕又要將家裡鬨得天翻地覆了。反正你和沈兄,郎有情,妾有意,甚好,甚好!”
賈珂拿著酒杯,聽了這句話,不由既覺好笑,又覺羞赧,心中滿是甜蜜。
穆念慈聽到這話,不由臉上一紅。
沈浪正色道:“兄台和小弟開幾句玩笑也就罷了,何苦對穆姑娘開這樣的玩笑?她這樣一位冰清玉潔的姑娘,王兄這樣說,豈不壞了她的清譽?”
王憐花嗤的一聲笑,說道:“沈兄這意思是說,隻要穆姑娘願意,那麼沈兄你也願意了?”又看向穆念慈,微笑道:“穆姑娘,你這幾日和沈兄朝夕相處,沈兄的為人,不用我多費口舌,你便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如今沈兄的話已經在這裡了,不知姑娘可否願意?”
穆念慈臉上越來越紅,腦袋越來越垂,低聲道:“我……我……”
沈浪道:“王兄何必為難穆姑娘,依——”
話未說完,就見穆念慈抬起了頭,凝視著他,眼睛閃閃發亮,猶如兩顆在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一般,一字字地道:“沈公子,我不為難的。”聲音雖低,卻非常堅定。
沈浪見她這副模樣,一時心軟,竟不知該怎麼繼續說下去,畢竟真正為難的人,不是穆念慈,而是他自己,但他知道穆念慈身為一個女子,說出這樣一句話時,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若是他現在就拒絕,豈不會讓穆念慈在眾人麵前顏麵儘失?甚至日後她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今日這一幕,繼而不敢鼓起勇氣,向那人訴說自己的心思。
而這正是他絕不願意看見的。
很快,沈浪微微一笑,說道:“王兄,還有一位姑娘的易容沒有除掉呢,咱們何不趁熱打鐵,現在就除掉她臉上的易容?”
穆念慈聽了此言,臉上神色一黯,愈發楚楚可憐,惹人憐惜。沈浪瞧見了,心下愈發不忍。
其實王憐花並沒想過要逼沈浪和這兩位姑娘拜堂成親,畢竟他又不是對沈浪這個人上心,隻是想要氣一氣朱七七罷了,而沈浪先前的反應,隻要他稍作潤色,便足以令朱七七氣破肚子。但是這時瞧見穆念慈的所作所為,王憐花不由心中一動,心想:
“我那‘天香清神丹’那麼難吃,她吃下去以後,居然一句苦都沒叫,能說話以後,也沒向我們要水喝。
看來這位穆姑娘性子既倔,又能吃苦,還對沈浪情根深種,隻怕一年半載,她都不會放棄沈浪,除非沈浪態度堅決地趕她離開,不然的話,她即使不好意思明著跟在沈浪身邊,說不定也會偷偷摸摸地跟在沈浪身後。嘿,到時候朱七七可有的頭疼了!”想到這裡,麵上不自禁地露出微笑,說道:“隻要沈兄不嫌累,在下自當奉陪!”
之後兩人如法炮製,將另一位年幼女子臉上的麵具取了下來。
這女子雖隻有十五六歲年紀,但是杏眼桃腮,膚色白膩,單論容貌之美,還要勝過穆念慈一籌,足以與朱七七這位聞名江湖的大美人相提並論。
隻見她美目流轉,嘴角邊似笑非笑,凝視著沈浪,突然間抓住沈浪的手,嬌滴滴,綿軟軟地道:“沈公子,你剛剛和這位王公子說的話,我可聽得一清二楚。王公子要你負擔起我的一生,你並沒有駁斥他的話,可見你心裡是願意的,嗯,我心裡也喜歡你,定要嫁給你,當你的妻子!你說你一生之中,從沒做過一件令彆人失望的事,那你也不許讓我失望!”她自顧自地便將穆念慈排除在外了。
這一番話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畢竟這世上女子,無論多麼大膽潑辣,但是一上來就說要當人家妻子的,卻是少之又少,沈浪見過的女子之中,最大膽、最直白的女子,莫過於朱七七,可即使是朱七七,也從未這般直白地跟他說過,要做他的妻子。穆念慈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少女看,過了片刻,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臉上一白,低下頭去。
王憐花險些笑出聲來,他輕輕地咳嗽一聲,說道:“小弟有些疲憊,便不留在這裡,打擾三位花前月下了。不過等三位詳談完了,若是還有閒暇,小弟想向兩位姑娘請教幾個問題。”說著拱了拱手,隨即轉過身,走出房去。
沈浪此時倒前所未有地覺得王憐花順眼起來,待王憐花說完話,他跟著微笑道:“兩位姑娘近日來一直沒怎麼吃東西,還是換好衣服,起來用點午膳吧,在下畢竟是個男子,留在這
裡實在不方便,就先去外麵等候了。”
那少女也不阻攔,鬆開了手,待沈浪站起身來,她微微一笑,低聲道:“沈公子,我可不像這位穆姑娘一般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