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歎了口氣,說道:“你那日和沈浪一起給穆念慈和李莫愁除掉臉上的易容,對他也算有些許的了解。我問你:他是不善言辭,性格木訥之人嗎?”
王憐花微一沉吟,說道:“他雖算不上言辭鋒利,但絕不是不善言辭,至於性格木訥,就更算不上了。”
賈珂道:“你和熊貓兒相交多年,對他應該還算了解,你覺得他會強迫沈浪去麗春院嗎?”
王憐花搖頭道:“當然不會。”
賈珂又道:“施傳宗邀請熊貓兒去麗春院之時,應該會提到你昔年那些朋友都要去麗春院吧?”
王憐花點了點頭,說道:“他十有八|九會跟熊貓兒說,我讓他把大夥找來,一起去麗春院聚上一聚。便是如此,我才認定沈浪不是去喝花酒的,畢竟哪有人願意和那麼多陌生人一起喝花酒。”
賈珂微微一笑,說道:“也就是說,當時沈浪明知道在場會有很多陌生人,仍是欣然跟熊貓兒去了麗春院,他這麼做,就是為了認識你這位易容高手。他這樣一個頗善言辭,性格靈活之人,身當此境,想要和你結交,說上一兩句話,隻要拿出第二天他在客棧時的水平,不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嗎?
他是為了和你結交,才去的麗春院,可是你想,那天晚上他究竟做了什麼?隻喝了一頓花酒,除此以外,他什麼事也沒有做。他這樣做,我思來想去,也隻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知道王惜石就是王憐花以後,突然改變主意,不想與你結交了。
說不定那天晚上,他也是有意不和彆人交談。一來他本就是陌生人,在場眾人,除了熊貓兒以外,誰也不認識他,他若是不想和人說話,那彆人自然也不會注意他;二來他省下說話的功夫,就可以去做些彆的事情,比如觀察咱們的一舉一動,比如聽彆人聊起你的陳年往事。”
王憐花聽賈珂這般分析,終於明白賈珂所說的古怪之處究竟是什麼。他雖和賈珂朝夕相處三年之久,對賈珂的機警聰明早已是嘴上不服,心中卻很服,但是這時見賈珂因為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察覺到沈浪對自己態度的轉變,仍是又驚訝,又佩服。
一想到這樣的人是自己的,他更是情動不已,索性從賈珂背上跳下來,繞了半個圈,伸手摟住賈珂的頭頸,也不管現在正在街上,就湊過去吻住賈珂的嘴唇。
賈珂稍一吃驚,隨即安定,一麵與王憐花接吻,一麵將他抱了起來,走到路邊的柳樹下麵。
過了半晌,王憐花才離開賈珂的嘴唇,靠在他的懷裡,說道:“你我和沈浪素不相識,他總不可能是咱倆的仇人,這麼說來,他十有八|九和我媽有仇了。”
他得出這個結論,心中半點不覺稀奇。畢竟王雲夢早年間便以顏如桃李,心似蛇蠍著稱,死在她手上的人數不勝數,後來她和柴玉關親手策劃的衡山一役,更是將她送上了江湖女魔頭之首。
雖然在衡山一役中死去的武林中人,其實是死在了自己的貪欲上,但是《無敵寶鑒》的消息畢竟是王雲夢和柴玉關放出去的,因此大家便將這千千萬萬條血債,全都記在了王雲夢和柴玉關的頭上。王憐花是王雲夢的兒子,自然沒少受此連累,多年前賈珂出使西泥國,遭到一大幫武林中人圍追堵截,那幫武林中人,也是親友大多死在了衡山一役中。
這兩年來,王憐花堂而皇之地和賈珂住在一起。很多衡山一役的苦主,看在賈珂的麵子上,揭過此事不提,也有些人會借此事向他發難。加之王雲夢曾經冒充甄三姑娘企圖嫁入皇宮,卻被皇後拆穿身份,最後差點死在京城,眾人知道皇後對王雲夢的憎惡之意,於是就有人拿王雲夢來做文章,以期用王雲夢來打壓他和賈珂。
因此王憐花察覺沈浪對王惜石和王憐花的態度的不對以後,登時疑心沈浪和王雲夢有仇。
賈珂抬手摘下一片柳葉,插進王憐花的頭發之中,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你還記得熊貓兒跟咱們述說他和沈浪認識的經曆之時,曾經提過一句,他們兩個經過一片泥地,泥地上隻有他的足印,卻沒有沈浪的足印嗎?”
王憐花點點頭,說道:“嗯,可見沈浪的師父一定來頭不小,江湖上會‘踏雪無痕’這樣的絕頂輕功的人,都是能叫得出名字的絕頂高手。”
賈珂道:“所以我懷疑,沈浪的師父,亦或是父母,很有可能是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客,並且這人最後折在了《無敵寶鑒》上麵。畢竟你媽的對頭雖然不少,但有幾人會‘踏雪無痕’這樣的絕頂輕功?他們的傳人,你媽又怎會不去打聽,你又怎會一直不曾聽說?除非這人本來和你媽無仇無怨,但他死在了你媽的算計上麵。”
王憐花聽到這裡,說道:“照你這麼說,我倒想到有一個人,很符合你說的這四件事:姓沈,劍法極高,輕功極高,命喪衡山。最巧的是,他死在衡山之時,他的兒子約莫八|九歲年紀,聽說衡山之役的幸存者要成立仁義莊來懸賞花紅,製裁惡人以後,便將全部家財都送了過去。算算年紀,他的兒子就和沈浪差不多大。”
他微微一笑,又道:“這個人便是‘殺’死我媽和石觀音的沈天君了。”
賈珂聽到“沈天君”這三字,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劇透雖然不難,但想要不動聲色地劇透,可真是不容易。當下一笑,說道:“江湖上的事兒,你一向比我熟悉。說不定沈浪真是沈天君的兒子。”
王憐花笑道:“所以你幫朱七七出謀劃策,以便她對上李莫愁和穆念慈之時,也有一搏之力,便是為了讓沈浪沒時間來找我麻煩嗎?”說到這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在賈珂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凶霸霸地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會怕他嗎?”
賈珂笑道:“真是冤枉,我可沒說你會怕他啊!唉,他若是來找你麻煩,那我也不會這樣為難了。咱倆訂婚都快兩年了,但是他從沒來找過你的麻煩,也從沒設法找到你媽,老實說,我真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麼。
你也知道,我父母都被人害死了,縱使你媽和江玉郎沒向邀月出手,我也會殺死她為父母報仇的,還有江琴,以及害死珠哥的金花娘和吳明,這幾個人,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可是沈浪卻似乎半點不把父母大仇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地仁厚,不願報仇,還是心思深沉,另有圖謀。我放心不下,又不想濫殺無辜,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把他推給朱七七,讓他這段時間,頭疼女人的事去,咱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調查一下他的過往,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對他什麼也不了解,隻能在這裡瞎猜。”
王憐花不以為意的點點頭,渾沒放在心上。這也難怪,以他現在的武功,便是當年在中原鮮有敵手的沈天君也拍馬不及,又豈會把沈天君的兒子放在眼裡?所以他也不禁暗暗奇怪,畢竟沈浪就算是沈天君的兒子,也不過是一個中了他父母的算計的糊塗蛋的兒子,這樣的人沒有上萬,也有數千,哪裡值得賈珂這般費心費力地算計?
王憐花雙目凝視著賈珂,心念一轉,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賈珂奇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王憐花再也抑製不住,哈哈哈地笑了一陣,然後在賈珂臉上一陣亂親,笑道:“小寶貝兒,我差點被你的花言巧語糊弄過去。區區一個沈浪,哪值得你這般勞心費神?
你一直在喝朱七七的醋,就想促成她和沈浪的婚事,省得她在你麵前礙眼。這件事又不丟人,你直說便是,何苦囉嗦上這麼多話,好讓我相信你給朱七七出謀劃策,以便讓沈浪耽於美色,無暇去做彆的事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唉,我真該好好的親親你!”說著又湊過去,在賈珂臉上一陣亂親。
賈珂一麵與他親吻,一麵尋思:“其實我早就不在意朱七七了,我這麼做,真的隻是為了算計沈浪呀。唔,憐花為什麼會這麼想?我這樣正直的人,倘若在喝他的醋,怎會不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賈珂雖然心下無奈,但一時之間,當真不知道該怎麼向王憐花解釋。所幸他已經把沈浪的身世告訴王憐花了,日後無論發生什麼和沈浪有關的事,王憐花既已知道沈浪的身世,自然能利用這件事來做文章,賈珂也就沒必要去澄清這件事了。
其時夜色茫茫,晚風吹動柳葉,從兩人的臉頰一側向另一側飄起,柳葉在臉頰上輕輕劃過。
王憐花覺得好癢,忍不住格的一笑,收回了嘴,靠在賈珂懷裡。他渾身都在發熱,呼出的氣也是滾燙的,吹到賈珂的脖頸上,又反過來落在他的臉上。
賈珂也一陣意亂情迷,不想再在這裡待著,便將王憐花抱了起來,展開輕功,回到家裡,他隨意找了個丫鬟,交代一句讓他們將洗澡水和晚飯送去臥室,便急不可耐地回到臥室,抱著王憐花一起倒在床上,兩人越抱越緊,早就不知身在何處。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賈珂聞到飯菜的香味,在王憐花的臉頰上親了親,笑道:“餓嗎?要不要吃飯?”
王憐花懶懶地道:“什麼時候送進來的?涼了吧。”
賈珂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便鬆開王憐花,跳下床去。
其時已是二更時分,屋中一片昏黑,賈珂走到燈邊,將燈點著,然後走到桌旁,隻見桌上放著一盤燒餅,兩盤點心,兩樣涼菜和一盆甜湯,都是涼著就可以吃的東西。
賈珂問道:“憐花,你是在床上吃飯,還是在椅子上吃?”
王憐花嘻嘻一笑,問道:“你當真要我坐在椅子上吃飯?”
賈珂臉上一紅,說道:“嗯,當我沒問。”
王憐花噗嗤一笑,故意道:“賈珂,你臉好紅啊!究竟想到什麼事了?來來來,彆害羞,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嘛,也好讓我高興高興!”
賈珂好笑道:“你真要我說啊?好吧!我跟你說,我這不是想到王公子坐到椅子上吃飯,然後一張嘴在吃東西,一張——”話未說完,隻聽嗤的一聲,一個枕頭破空而來,向他的臉砸過去,賈珂連忙伸手接住。
王憐花本是見賈珂臉頰暈紅,便想要逗一逗他,哪想到賈珂臉紅歸臉紅,嘴上卻毫不羞澀地說了出來。他隻覺很不好意思,哼了一聲,說道:“我已經聽完了,也高興完了,你不必再說下去了!”生怕賈珂繼續說下去,連忙向賈珂一笑,說道:“肚裡好餓,可以吃飯了嗎?”
賈珂也覺不好意思,他向王憐花一笑,放下枕頭,然後將小幾擺到床上,把那幾道飯菜端到小幾上,又舀了一碗甜湯,放到小幾上,最後回到床上,與王憐花肩並肩坐著。
兩人一麵吃飯,一麵說笑,時不時親吻一下,就好像扭股糖似的,黏在了一起,怎麼也分不開。
賈珂舀了一勺糖蒸酥酪,要去抹在王憐花的臉頰上,王憐花笑嘻嘻地躲開,然後一口咬住勺子。便在此時,忽聽得窗外有人說道:“謝天謝地,你們兩個還沒有睡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