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臉上笑容更甚,說道:“賈大人就在樓下,公子可有什麼話要小的轉告賈大人?”
王憐花心想:“他給我點了這麼一桌飯菜,卻不上樓,莫不是要我請他上樓?”
王憐花雖然沒有見過賈珂,但是聽說過不少賈珂的事,知道賈珂這人素來神機妙算,深不可測,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在當下看來也許十分奇怪,但是事後再想,這每一件事,一定都會有他的深意。
王憐花言念及此,隻覺賈珂這十道菜,就是他設下的第一道陷阱。
畢竟賈珂聲名遠揚,天下人莫不想與他相交,倘若自己心中沒鬼,他送來飯菜,以示結交之意,自己怎會把他拒之門外?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小二哥,勞煩你跟賈兄說一句:‘小弟這裡有酒有菜,賈兄何不上樓,與小弟把酒言歡?’”
那店小二笑道:“好嘞!小的這就去找賈大人!”說完這話,他拿著托盤,走出屋子,將屋門關上。
王憐花一見店小二離開,立馬找了把椅子坐下。
他全身酸軟,沒有半點力氣,適才穿好衣服,站著和店小二說話,隻這兩件事情,就已經耗光他身上大半力氣,若是現在不休息一下,一會兒賈珂過來,隻怕他支撐不了多久,就會在賈珂麵前摔倒了。
其實隻是酸軟無力,他倒是可以忍受。
但是剛被標記的坤澤,在一個月之內,都會對標記他的乾陽十分渴望。
不僅需要和乾陽結合,更需要乾陽陪在身邊。
這種渴望就好像鋸子一般,在他身上鋸來鋸去,將他折磨得快要發瘋。
並且他隻和那個少年分開半個時辰,就已經這般痛苦,他真無法想象,接下來的這一個月,他該怎麼度過。
王憐花身上越痛苦,心中就越生氣,忍不住在心中指天罵地,痛訴老天對他不公,把他這樣一個乾陽,弄成了坤澤,倘若他是乾陽,哪還用得著忍受這些苦楚?
他又想:“都是那個王八蛋把我害成這樣的!若不是他標記了我,我還是自己的,哪用得著忍受這樣的痛苦?就算現在不能殺他,我也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哼,等這一個月過去了,我就去找他,不把他的手腳廢掉,臉蛋劃花,他一個乾陽,如何能夠體會到我的痛苦?哼,不止他自己,我還要把他滿門殺得雞犬不留!誰叫他們生了他這個乾陽!”
便在此時,忽聽得叩門聲響了起來,一個人站在門外,笑道:“在下賈珂,聽小二哥說,兄台要約在下喝酒,不知在下可否進屋一敘?”
王憐花陡然間聽到賈珂的聲音,不由心中一凜,隨即站起身來,走到門前,將門打開,笑道:“在下——”他這句話隻說了兩個字,便停住不說,睜大了眼睛,怔怔地望著麵前的人,笑容凝固在臉上,看上去詭異之極。
門口這人,是一個年輕公子,穿一身淡黃輕衫,容貌英俊異常,劍眉星目,炯炯有神,他手中抱著一壇酒,卻也掩不住一身的雍容華貴之氣。
不是王憐花適才在心中罵了一千遍、一萬遍的那個少年,卻又是誰?
王憐花冷冷地道:“原來你是賈珂!”
賈珂乾笑一聲,說道:“是啊,我是賈珂!”
王憐花“嘿”了一聲,冷冷地道:“好,很好!我正在尋思找到你以後,就要把你的手腳廢掉,不想我還沒去找你,你自己便送上門來了!”說著伸出手掌,向賈珂拍去。
賈珂早在看見王憐花滿臉怒容之時,便猜到他可能會向自己出手。兩人雖然相距極近,但是賈珂早有防備,這時王憐花的手掌向他拍來,他施展淩波微步,向斜後方退了一步,避開王憐花這一掌,又去抓王憐花的手腕,笑道:“唉,你也不用一上來就打我吧!”
王憐花見賈珂來抓自己的手腕,心想等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自己正好用紫煞手打他,便沒有躲開。
誰知賈珂的手指剛一碰到他的手腕,兩人同時覺得一股熱氣自丹田急湧上來,霎時之間,兩人麵紅耳赤,渴望如潮,王憐花不自禁地鬆開手指,伸手摟住賈珂的頭頸,跳到他的身上,賈珂也將他抱在懷中,去吻他的嘴唇。
“當”的一聲響,賈珂懷中的酒壇掉到地上,摔成碎片。
賈珂卻渾然不覺,將王憐花打橫抱起,兩人躺倒在床,已是神遊在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王憐花於迷迷糊糊間,忽然想了起來,昨晚他也是這樣,走在街上,經過那家桃夭客棧之時,正好與自客棧中走出來的賈珂打了個照麵,然後兩人天雷動地火,緊緊抱在一起,完全控製不了自己。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賈珂看著懷中的王憐花,尷尬道:“真是不好意思。”
王憐花趴在床上,將臉埋在枕頭裡,不想說話。
他不僅不想說話,他甚至不想承認剛剛發生過什麼事情。
賈珂見王憐花不理睬他,心下更覺尷尬。
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知道這個世界的人,不是單純的分為男人和女人,而是分為乾陽,中庸和坤澤以後,他就害怕今天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他和一個人結合,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本能。
便是如此,他每天都會吃息陽丸,並且特殊時期,他一般不會出門。
昨天明明不是特殊時期,他出門吃飯之前,明明吃過息陽丸了,可是今天一覺醒來,他居然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懷裡還有一個陌生的少年。
並且這個少年還被他標記了。
賈珂從來沒聽說被標記的坤澤,還能洗去標記,隻道這個少年既已被自己標記,那麼自己這輩子,當然隻能是這個少年的人了。
賈珂想到自己這一輩子,居然要和這個陌生的少年綁在一起,不由悲從中來,險些便要大哭一場。於是下床撿了這少年的一件衣服,放到枕頭底下,以防這少年醒過來後,會逃之夭夭,然後躺回床上,打算等這少年醒來,他就閉眼裝睡,以便看看這個陌生少年,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這少年現在還沒醒來,賈珂便躺在床上,仔細打量他的容貌。
他生得十分俊美,皮膚很白,白得像半透明的玉,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了,雖然閉著眼睛,仍能看出他的眉眼十分漂亮,睫毛很長,黑壓壓地蓋了下來,挺翹的鼻子,薄薄的淡紅嘴唇,俊美得帶些天真之氣。
賈珂忽然想起了神話中愛上了自己的倒影的納喀索斯,他覺得納喀索斯也該像這少年這樣,俊美得帶些天真之氣,但是這天真之氣卻好像稻子,風一吹,稻子垂了下去,水裡的東西——那種令人不安的孩子氣的殘忍——才會顯露出來。
賈珂想到此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這少年的臉頰。
這少年“唔”了一聲,似乎睡夢之中,他仍然察覺到賈珂在打攪他的清夢,不免有些不滿。
賈珂連忙收回了手,繼續打量這少年。
但是他越看這少年,越覺這少年十分眼熟,仿佛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賈珂沉吟片刻,忽地想起一個人來,不由心下大驚:“臥槽!他怎麼和李秋水這麼像?老天,他是李秋水的兒子?孫子?還是外孫?李秋水不久前死在了我的手上,我轉頭就把她的兒子、孫子或者外孫睡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這少年揉了揉眼睛,似乎就要醒過來。
賈珂連忙緊閉雙眼,放緩呼吸,裝作睡得正香。
過了片刻,他聽到房中響起細細嗦嗦的聲音,於是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循聲望去,就見那少年俯下身來,手扶著床,輕手輕腳地走到一條褲子前麵,將褲子穿在身上。
他這副模樣當真又滑稽,又可愛,賈珂不禁暗暗好笑,又想:“我不過是撿了你的一件衣服,以免你逃之夭夭,我找不到你,可沒叫你真這麼做。唉,咱們倆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不應該好好商量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嗎?你跑什麼啊?”
賈珂正覺好笑,就見那少年將所有衣服都抱在懷裡,然後快步離開屋子。他這時可笑不出來了,坐起身來,望著門口,目瞪口呆地尋思:“你起碼……給我留一件衣服啊!”
賈珂無可奈何,隻得找來薄被,披在身上,然後叫來店小二,請他幫去節度使府報個信,讓莫管家給他送身衣服。
之後莫管家來到客店,賈珂換上衣服,便去找了隻衙門專用來尋人尋物的狗,把他先前塞到枕頭底下的那件衣服,拿給那隻狗聞了聞,那隻狗輕而易舉地將他帶到王憐花所居的這間客棧之前。
賈珂給王憐花點上一桌飯菜,本是想要借此機會,和王憐花見上一麵,和他好好地談一談。他雖然猜到王憐花可能會出手打他,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一碰到王憐花的手腕,就好像著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地將王憐花抱到床上,又和他**起來。
這時他看著王憐花的背影,適才種種**旖旎之事,又一一浮現在他的心頭,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王憐花的頭發。
王憐花渾身一僵,問道:“你做什麼?”
賈珂乾笑一聲,說道:“你的頭發亂了,我幫你梳一梳。”
王憐花恨恨地道:“我的頭發亂不亂,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以為你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賈珂乾笑一聲,說道:“我不止咬了你一口,我還……”說到這裡,他有些難為情,於是含糊地道:“你知道的,所以咱們倆這輩子都隻能在一起了。”
王憐花聽到這話,終於抬起頭來,側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賈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賈珂歎了口氣,淡淡地道:“我不知道。”
他從前也曾想過,有朝一日,也許他會碰上自己真心愛慕的人,無論那人是坤澤也好,中庸也好,乾陽也罷,那都無所謂,隻要他真心喜歡那人,那人也真心喜歡他就好了。
他真的從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
王憐花笑道:“原來如此。”突然之間,他伸出手掌,扼住賈珂的喉嚨,將他壓倒在床,冷冷地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麼說你這輩子要和我在一起?”
賈珂聽到這話,心中一動,問道:“難道你有辦法,可以除掉我在你身上留下的標記?”
王憐花“哼”了一聲,說道:“那有何難?”
賈珂聽到這話,登時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不用和這個陌生人綁在一起,與他而言,實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當下笑道:“你除掉標記,需要我做什麼嗎?”
王憐花見他一聽說自己有辦法除掉身上的標記,臉上登時露出歡喜之色,不知怎麼回事,心中登時大感不悅,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問道:“我有什麼不好?你一聽說我身上的標記可以除掉,居然這樣高興?”
賈珂一怔,心想:“我剛剛隻是摸一下你的頭發,你都這麼大的反應,怎麼現在我高興一下,你反倒生起我的氣了?”當下微笑搖頭,說道:“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又哪裡知道你好還是不好?隻是我並沒有成家的打算,如今你已被我標記,我再怎麼喜歡單身漢的生活,也得負起責任來,但是你既然有辦法除掉標記,咱們兩個日後能夠橋歸橋,路歸路,那自是再好不過。”
王憐花臉色一沉,“哼”了一聲,重新趴回床上,將下頦抵在枕頭上,怔怔地看著床帳發呆。
賈珂實在摸不著頭腦,心想:“我又怎麼惹著他了?”
原來王憐花分化之前,王雲夢一心盼著王憐花能夠分化為乾陽,日後她帶著王憐花去找柴玉關複仇,也能在柴玉關麵前揚眉吐氣。後來王憐花分化為坤澤,最失望的人,絕不是王憐花,而是王雲夢。
後來王雲夢去快活林辦事,意外遇見了白飛飛的母親,這兩個慘遭柴玉關拋棄的女人,一拍即合,決定讓他們的孩子,各自去色|誘柴玉關。
這樣一來,無論柴玉關看上的是誰,最後都逃脫不了聲名掃地的下場。何況白飛飛的體內,流著一半她母親的血液,王憐花的體內,也流著一半王雲夢的血液。倘若白飛飛勝出,可見柴玉關最愛的人是白飛飛的母親,倘若王憐花勝出,那麼柴玉關最愛的人當然是王雲夢。
王雲夢和白飛飛的母親都明白這個道理,她二人雖然對柴玉關憎恨之極,但是心中始終放不下他,因此各自在白飛飛和王憐花身上下足了功夫。
白飛飛早已聽慣母親的這個計劃,自然沒有反抗之意,母親要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
但是王憐花自小就認定自己是乾陽,如今變成坤澤,已經讓他十分傷心,又如何願意過染香那樣的生活?
因此王雲夢吩咐他往後跟著染香學習,他表麵上答應了,第二天就收拾行李,離家出走,這幾年來,一直沒有回去過。
王憐花本來生性風流,喜好美色,可是他這輩子最痛恨之事,就是他分化為坤澤,又如何願意以坤澤的身份,與彆人親熱?
便是如此,適才他一聽到“單身漢的生活”這六個字,隻道賈珂所謂的單身漢的生活,是這世上十有八|九的乾陽過的那種偎紅倚翠,聲色犬馬的生活,再想到自己沒有出家,卻勝似出家的苦行僧生活,不由得妒火中燒,這才忍不住“哼”了一聲。
但是這中間的種種內情,賈珂又如何知道?
他想了半天,沒想出自己做錯什麼事來,於是又問了一遍:“你要怎麼除掉身上的標記?需要我做什麼嗎?”
王憐花想起他五歲那年,母親從鬼隱婆那裡回來,足足病了小半年的事情,心想:“哼,這件事是咱們兩個一起做的,憑什麼隻有我受苦,你卻逍遙快活?”隨即轉念,想出一個主意來,當下看向賈珂,微微一笑,說道:“還真有一件事,就怕你不肯。”
賈珂笑道:“你說就是。隻要是我能做的事,那我一定儘力而為。”
王憐花微笑道:“想要除掉身上的標記,須得找到一個人。這個人叫作鬼隱婆。”
賈珂倒沒聽過這個名字,點了點頭,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位鬼隱婆現在在哪裡?”
王憐花搖搖頭,說道:“除了家母以外,隻怕再沒人知道,該怎麼找到這位鬼隱婆了。”
賈珂乾笑一聲,心想:“這就見家長了?唉,我不會被他家裡人打死吧?幸好除了靈鷲宮以外,應該沒人知道李秋水死在了我的手上。”隨即輕輕地咳嗽一聲,說道:“那我一會兒就回府衙,把公務交代一下,明天陪你回家,怎麼樣?”
王憐花眼中光芒一閃,問道:“你要陪我回家?”
賈珂笑道:“這件事是咱倆一起做的,總不能讓你自己回家吧。”隨即話鋒一轉,問道:“說起來,我還沒請教你的尊姓大名呢。”
王憐花笑道:“在下姓王,草字憐花。”
這一句話當真大出賈珂意料之外,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原來是王公子,幸會,幸會。”心中卻想:“雖然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記不清楚了,但是隻看他今天的表現,就知道他和我一樣,都是第一次。嗯,他在書裡那麼風流,怎麼現在卻守身如玉了?難道是因為他接受不了自己是坤澤,也不願意與乾陽**,所以隻好當和尚了?這……這也太慘了吧!”言念及此,不禁大為同情,還隱隱有些知己之感,但他隨即轉念,想起李秋水的事,又不禁暗暗奇怪。
王憐花笑道:“賈兄,我雖不知道,這位鬼隱婆現下身在何處,但我知道,多年以前,家母和她是在西域見的麵,如今她十有八|九,也在西域。我去找她,是想要請她幫我除掉身上的標記,實在不適合叫彆人陪我同行。但是這一路萬裡迢迢,風波險惡,若是隻有我自己,隻怕還沒見到那位鬼隱婆,就已經命喪他人之手了。你看——”
賈珂尋思:“我從杭州去西域,來回也要幾個月。須得編個理由,向皇上請假了。”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我自然要陪你去。這樣吧,咱們先去你家,問問令堂,她知不知道鬼隱婆的下落。不過你得等我幾天,我把手上的事情處理一下,就陪你去西域。”
作者有話要說:乾陽相當於alpha,中庸相當於beta,坤澤相當於omega,息潮丸和息陽丸相當於抑製劑,幻陽丹就是偽裝alpha的東西。
abo世界的嶽母果然更加變態了,嘖嘖嘖,我總是忍不住對嶽母下黑手是怎麼回事。
話說這個世界的王小花十四歲離家出走,開始自力更生,還要天天陪丹藥吃,大概過得比較窮,所以殺手的活他都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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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繼續正文,正好兩個世界都要去西域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