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1 / 2)

這一下大出公孫止意料之外,他站在一旁,低頭看著深淵,隻聽得嗖嗖風聲和柔兒的慘叫聲,卻聽不見適才那個破窗而入的男人的聲音。若非丹房的窗戶大開,昭示著剛剛確實有人躲在外麵,見自己將柔兒扔進深淵,便破窗而入,想要拉住柔兒,但是一時沒有收住勢頭,陪著柔兒一起墜入這深淵之中,公孫止甚至會認為那隻是自己眼花了。

公孫止心想:“那人的身形和聲音都有些耳熟,可惜我沒有看見他的臉,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唉,適才他躲在外麵偷聽我們說話,我竟然沒有發現,也不知道他究竟聽去了多少秘密。幸好他看見柔兒被我扔下去後,就衝了進來,否則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如今他和柔兒都已落入深淵之中,無論他究竟是誰,無論他知道多少秘密,都難逃一死了。裘千尺究竟是怎麼死的,這世上除了我以外,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言念及此,心中大感寬慰。

公孫止走到窗前,正待將窗子關上,突然間心念一動,想起一件事來,不禁又妒又怒,尋思:“這小子看見柔兒遇險,就奮不顧身地衝了進來,可見他心中當真愛極了柔兒!柔兒還說她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我的事情,嘿,倘若她和這小子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小子怎會心甘情願地為她送命?說不定……說不定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我的,而是這小子的!”

柔兒貌美溫柔,對他千依百順,公孫止對柔兒自然頗有感情,此刻他親手殺死柔兒,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適才決定殺死柔兒,他不是不難過,將柔兒扔進深淵,他不是不遺憾,可是這時他想到柔兒不僅移情彆戀,背著他找了個男人,還和這個男人珠胎暗結,甚至想要哄騙他,其實他才是這個孩子的父親,心中那一點難過和遺憾,自是煙消雲散。

他看著洞口,在心中尋思:“幸好我聽說裘千仞要為裘千尺報仇以後,就決定殺你滅口,否則真不知道要被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欺騙到什麼時候!”當即挪動丹爐,右足一踩地下,麵前這塊石板重新合上。他對著鏡子,整了整衣冠,然後負手離開丹房,臉上滿是自得之色。

柔兒跟了公孫止這麼多年,今日方知,原來丹房之下,竟然是一個深淵。她被公孫止扔了下來,身子筆直墮下,一時之間,腦海中一片空白,隻知道放聲尖叫。

突然之間,她腰上一緊,跟著向下的勢頭一收,整個人向上一彈,又向下一墜,隨即又向上一彈。這樣來回數次,她的五臟六腑,似乎都已絞在一起,好在她終於不再上下晃動。

柔兒哇的幾聲,吐出幾口鮮血來,隨即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懸在半空,四下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一根細細的線纏在她的腰上,將她的皮肉勒得生疼,但就因為這根細細的線,她才沒有繼續向下墜落。

柔兒睜大眼睛,看著上方,隱隱約約瞧出一個人來。這人似乎一手抓著石壁,一手垂了下來,抓著這根細線。但是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平滑如一麵鏡子,哪有人類能抓住這樣的石壁?難道這是山中的精怪?亦或是和自己一樣,被公孫止扔了下來,最後慘死在這深淵中的人,死後的鬼魂?

柔兒不禁又驚又懼,顫聲道:“是……是誰?”

隻聽那人微微一笑,說道:“你便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

柔兒在黑暗之中,看不見這人的麵容,不過聽他聲音清朗,知道他是個男人,年紀不大,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活人。

柔兒登時心下一寬,忙道:“是我不好,還請公子不要和我一般計較。”

那人笑道:“唉,你應該知道,提著一個人挺累的,尤其像我這樣,一手抓著懸崖峭壁,一手提著你。倘若我心情很好,多提你一會兒倒沒什麼,倘若我心情不好,說不定就要鬆開手,把你扔下去了。”

便在此時,忽聽得水波激蕩之聲,自下方遠遠傳來,似乎下方是一片地下湖,湖中生活著什麼巨大動物,適才柔兒吐出的幾口鮮血,落入這片湖中,這些巨大水族聞到了血腥味,開始在湖中尋找獵物,這才撥動水花,發出響聲。

這片深淵本來就空間狹小,柔兒和這些巨大水族雖然離得很遠,但她的鼻端仍然隱隱聞到淡淡的惡臭味。何況人在黑暗之中,本就容易越想越多,越想越恐怖,適才她瞧見救她這人的輪廓,都能把這人想象成山中的精怪,亦或是慘死的怨靈,何況是下方這些她眼睛看不見模樣,耳朵卻能聽到聲音,鼻子也能嗅到氣味的巨大水族了?

柔兒越想越恐懼,忍不住抽泣一聲,隨即緊緊抓住身上這根細線。

柔兒握住細線,才發現這根細線大概隻有十幾根頭發絲粗,似乎稍一用力,就會斷開。她心中恐懼更甚,一動也不敢動,顫聲道:“那你……你怎樣才會心情好呢?”

那人微微一笑,說道:“我怎樣才會心情好?嗯,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倘若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那我自然不會鬆開手,把你扔下去。”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賈珂。

先前賈珂躲在水仙廳中,偷聽公孫止和柔兒說話,當時便聽出公孫止話語之中隱藏的殺機。之後他一路跟著公孫止和柔兒來到丹房,躲在窗外,將他二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以賈珂的武功,想要從公孫止手中救出柔兒,一點兒也不難,便是他不想讓公孫止看見他的臉,隻需推開窗子,揮出手中這條柔絲索,纏住柔兒的腰身,將她拽過來就是。

不過夏燕淳曾經告訴過賈珂,那些被他們帶到絕情穀的姑娘,如今身在何處,除了公孫止以外,就隻有柔兒知道。可見這些年來,柔兒不止在殺死裘千尺這件事情上出過力,還在很多公孫止做過的見不得光的事情上出過力,堪稱公孫止的左膀右臂。

賈珂想要調查的,是公孫止背後的秘密,倘若他能撬開柔兒這位左膀右臂的嘴,自然能夠事半功倍。

但是柔兒畢竟跟了公孫止這麼多年,就算她會因為公孫止殺她滅口一事,對公孫止由愛轉恨,巴不得對他落井下石,可是在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上,她和公孫止一直是同謀。倘若這塊大石當真落下來,被大石砸中的人不僅有公孫止,還會有她自己。雖然賈珂對柔兒並不了解,但是按照常理推測,隻怕沒什麼人會願意把自己的罪行告訴彆人。

便是如此,賈珂在看見公孫止麵前的地板挪開,露出洞口的那一刹那,心中登時生出這樣一個主意來。

畢竟人在生死麵前,最容易失去理智,做事全靠本能,倘若他能讓柔兒處於極度恐懼之中,並且她知道自己要生要死,全憑他的心情,那麼柔兒自然會有問必答。

當年賈珂選擇練九陰白骨爪,就是為了鍛煉自己的指力。他自小就在城郊的山上練武,在瀑布中練習輕功,在石壁上練習指力。將真氣注入十根手指,下落之時,將手指插入石壁,對他來說,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何況從前他就常常把自己掛在石壁上,這兩年來,又格外喜歡抱著王憐花往這裡走走,去那裡轉轉,在野外趕路之時,也經常抱著王憐花一走就是幾個時辰,他的臂力早就鍛煉出來。便是提著柔兒在石壁上掛上一兩個時辰,他也不會覺得疲憊。

便是如此,雖然賈珂不知道深淵下麵會有什麼東西,但是他自負武功了得,無論下麵有什麼,他多半都能應付得了,便決定賭這一把。當即躍進丹房,跟在柔兒身後,跳進洞口,向下墜去。

賈珂下墜之時,擔心他們距離洞口太近,說話會被公孫止發現,因此他在心裡先數了五個數,才一隻手使出九陰白骨爪,伸向石壁,將五根手指牢牢插入石壁之中,另一隻手同時揮出柔絲索,纏住下麵的柔兒。

這根用雪蠶絲絞成的柔絲索雖然細若無物,但是韌力大得異乎尋常,便是再纏十個柔兒,也不會斷裂,否則賈珂也不會這樣悠悠閒閒地威脅柔兒。

柔兒身懸半空之中,四下一片漆黑,腳下是未知的巨大水族,腰上僅僅纏著一根細絲,當真是命懸一線。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哪有精力去琢磨賈珂的諸般算計?當即語帶哭腔,顫聲道:“好,好!你問!你問就是!隻要你不鬆手,你問我什麼,我都告訴你!”

賈珂微笑道:“好!我問你:你們為什麼要抓那麼多年輕姑娘?”

柔兒忙道:“這是夫人的主意!”

賈珂微笑道:“夫人?”同時晃了一下手中的柔絲索。

柔兒的身子被這根柔絲索緊緊纏著,這時柔絲索在空中晃了一下,她也跟著在空中晃了幾下,顫顫巍巍,搖搖欲墜,似乎隨時就要掉下去,忍不住驚呼一聲,聲音中滿是恐懼。

她知道賈珂這麼做,是疑心自己撒謊騙他,當下語無倫次地道:“我、我沒有撒謊!公子,我真的沒有騙你!公子,夫人雖然是我和公孫止一起殺的,但是我真的沒有冤枉她,這件事真的是她的主意!”

賈珂微笑道:“是嗎?你且將這幾年的事情,都說來聽聽。你知道我問你的事情,指的是什麼事情,可不要拿無關的事情糊弄我。”

柔兒忙道:“是!是!”說話之時,額上汗珠滾滾流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皮上的汗珠,努力回憶往昔,說道:“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公孫止世代居住在這座絕情穀中,從今日算起,差不多有幾百年了吧。我倒不是絕情穀的人,六歲之時,被公孫止的母親從人牙子手中買了下來,帶回穀中做婢女,也算是和公孫止一起長大。

夫人姓裘,名千尺,是外麵的人。十年前她和家裡人鬨翻了,自己在江湖上四處闖蕩,後來她為了追殺一個賊人,意外闖進絕情穀,在穀中遇見了公孫止。

當時夫人對公孫止一見鐘情,公孫止對夫人也挺喜歡的,沒過多久,兩人便拜堂成親了。過了兩三年,有一日強敵攻入絕情穀,好像是他們聽彆人說,絕情穀中種有情花,他們這次過來,就是想要奪走穀中的情花。”

賈珂聽到這裡,不禁臉色微變,尋思:“絕情穀的這些情花確實厲害無比,若是流傳出去,隻怕會害死不少人畜。我離開絕情穀後,須得將這件事稟告皇上,以便在全國徹查一遍,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種植情花。”

柔兒為了活命,自然是有什麼就說什麼,自顧自地道:“夫人是鐵掌幫幫主的嫡親妹妹,鐵掌幫幫主武功很高,她的武功自然也不弱,總之比公孫止的武功厲害多了。並且她不僅武功很高,性情也很倔強,當時公孫止見來人武功高強,心生怯意,想要逃跑,但是她堅決不肯,舍命擊退了敵人。

後來敵人找來強援,她和公孫止就不是他們的對手了。我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雙方本來水火不容,夫人甚至放言說過,寧可一把火將絕情穀燒毀,她和公孫止一起殉穀,也不會叫絕情穀落入外人手中,但是不過半天,他們就握手言和了。

自那以後,公孫止開始大肆收徒,又過了兩三個月,先前那夥人回到絕情穀,在穀中住了一段時間。這夥人中,有些人時常去山穀外麵辦事,好幾天都不回來,有些人留在絕情穀中當監工,關押那些姑娘的地牢,就是在那時候建好的。

當然啦,那時的我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畢竟那時我年紀太小,又是婢女,沒有人會把這種機密要事告訴我。我隻知道公孫止名下的那些弟子,時不時就會從外麵帶東西回來。那些東西外麵套著麻袋,有一人多高,誰也看不出來,裡麵裝的究竟是什麼。

後來我和公孫止背著夫人在一起了,有一次我去找他,正好撞見他解開係著麻袋的繩子,將手伸入麻袋,從裡麵拽出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妙齡女郎,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些麻袋,是用來裝女人的。

公孫止見我撞破了他的秘密,也不舍得對我下手,隻是一再叮囑我,千萬不要把這些事情告訴夫人,省得夫人知道以後,會殺我滅口。

直到五年前,公孫止跟我說……說夫人管得他很緊,要他向東,他就不能向西,當真不得半點自由。他隻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真正體會到做人的快樂。

唉,我當時聽到這話,隻道他說的是真話,心下自然十分激動,也十分快活,畢竟我也愛他啊!我要他跟我一起逃出絕情穀,去一個隻有我倆知道的地方,在那裡住下,再不見外人。

公孫止卻說夫人的武功十分厲害,他決計不是夫人的對手,他舍得這座絕情穀,卻舍不得我。萬一我們逃出去後,被夫人找到了,他便是舍下這條性命,也沒法在夫人麵前護我周全。何況夫人現在和西方魔教勾結在了一起,西方魔教人多勢大,無論我們逃到哪裡,都會被西方魔教找到,然後被他們交給夫人。逃出絕情穀,隻有死路一條。”

賈珂心想:“西方魔教?看來我所料不差,這夥人真的和柴玉關有關係。”

柔兒道:“我就問他,那該怎麼辦才好?他跟我說,咱倆想要長相廝守,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死夫人。隻要夫人死了,他就自由了,天下間再沒有人能攔著咱倆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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