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唉,鬼迷心竅,相信了他的話,就問他夫人的武功這樣高,咱們怎麼才能死她啊?他跟我說,單憑武功,咱倆確實不是夫人的對手,好在想要殺人,從來不是隻有這一個辦法。如今明的不行,咱們就來暗的。他這個暗的辦法,指的就是給夫人下毒。
按說他和夫人是夫妻,夫人雖然性格霸道,但是對他確實是一心一意,他想要給夫人下毒,本該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他跟我說,夫人知道自己做的是傷天害理的買賣,這幾年來,她一直擔心有人找她報仇。因此她對送入口中的東西,素來十分注意,倘若他把毒藥放進飯菜之中,一定會被夫人發現。所以他思來想去,隻想出了一個辦法,能將毒藥送入夫人口中。
他說……夫人對其他人都無情無義,唯有對她的親生女兒綠萼十分愛惜。綠萼年紀太小,沒法一口吃下整個絕情丹,咱倆隻要設法將綠萼擲進情花叢中,夫人見女兒身中情花劇毒,心慌意亂之下,自然隻記得將絕情丹嚼碎後喂給女兒,卻不記得去檢查絕情丹上是否塗著毒藥。”
賈珂雖然早就知道公孫止心腸狠毒,但是聽到這裡,仍然忍不住大吃一驚,有心想問公孫綠萼還活著麼,不過他不想打斷柔兒的回憶,便沒有出聲。
柔兒說到這裡,也想起自己腹中的骨肉,心想:“他對自己的女兒尚且如此狠辣無情,何況我肚子裡這個還沒生下來的孩子了?我真傻,竟然忘了他是怎麼對待夫人的,又是怎麼對待綠萼的,還妄想他隻對彆人狠辣無情,對我卻會百般疼惜,難怪我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言念及此,珠淚滾滾流下。
柔兒心中難過,真想大哭一場,但是她的性命還握在賈珂手中,隻要賈珂鬆開手,她登時便會落進湖裡,葬身於那些巨大水族的腹中,既然賈珂要她講這幾年的事情,她又如何敢停下不講?當即抽了抽鼻子,說道:“可是這情花毒十分厲害,大人中了情花劇毒後,即使立刻服下絕情丹,也得痛苦一陣,何況一個兩歲小孩了?
我勸他還是換一個辦法,他跟我說,夫人向來精明,除了這個辦法以外,他再想不出彆的辦法來了。還說他雖然舍不得女兒,但是更舍不得我,便是綠萼因此而死,隻要夫人死了,咱倆就能永遠廝守在一起,到時自然想要有多少個女兒,就會有多少個女兒。”
柔兒說到這裡,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雖然孩子的月份還小,但是她卻似乎感到孩子在她的肚子裡舉起了小手,隔著薄薄的肚皮,和她手心相對。時至今日,她還記得公孫止跟她說這句話時,臉上那種溫柔甜蜜的表情,還有她聽到這話後,心中感到的一陣羞澀和害臊,怎麼他倆真的有了孩子,公孫止卻狠心把她和孩子一起推了下來了呢?
柔兒狠狠地咬了一口嘴唇,繼續道:“我聽了這話,心中感動,認定公孫止是真心對我好,就答應和他一起去殺夫人。沒過幾天,我們就等到了下手的機會。
那一日天氣晴朗,照顧綠萼的小蝶抱著她在穀中散步,我跟在她們身後,趁著四下無人,將小蝶製住,然後把她們帶去情花叢外圍。到得情花叢,我先拔下小蝶頭上的簪子,放進小蝶的手裡,握著她的手,將簪子捅進她的心臟,然後把綠萼扔進了情花叢。這樣一來,彆人定會認為,小蝶想要自殺,又覺得一個人上路,未免太寂寞了,就拖綠萼陪她一起去死。”
這幾年來,柔兒每每想到此事,雖然會對公孫綠萼感到抱歉,但她每次都會想到公孫止在裘千尺身上吃的苦頭,心中的歉疚,也就消失了七八分。隻是如今她腹中有了自己的骨肉,心境自然大大不同,再想起此事,終於體會到當年裘千尺做母親的心情。
這時她向賈珂述說此事,腦海中也浮現出當時的情景:自己把公孫綠萼扔進情花叢中,數千根花刺一齊刺如入她的體內,她痛得哇哇大哭,哭聲撕心裂肺,又拚命掙紮,想要逃離花刺,可是她動作越大,就有越多花刺刺入她體內,自己卻對她的模樣熟視無睹,快步從她麵前離開……
柔兒心想:“倘若綠萼是我的孩子,倘若有人這樣對我的孩子,那我寧可死了,也要把她身上的肉,一口口咬下來,便是死了,也要變成厲鬼,回來找她報仇。”想到這裡,渾身發冷,隻覺似乎有人朝她的後頸吹涼氣。
其實所謂的有人朝她的後頸吹涼氣,不過是深淵中的風罷了,但是柔兒心中有鬼,自然看什麼都覺得是鬼做的,她心中恐懼之極,忍不住大叫一聲。
這淒厲的聲音在深淵中回聲不絕,賈珂聽見這紛至遝來的回音,也有些毛骨悚然。他在黑暗中當然也看不清東西,幸好他的聽覺還在,這時靜下心來,仔細聽了一會兒,並沒有聽出深淵之中,除了他和柔兒還有腳下那些巨大水族以外,還有什麼東西。
賈珂心想:“沒東西啊,她怎會嚇成這樣?”
柔兒卻已經想象出裘千尺的鬼魂,趴在她的背後,麵目猙獰地向她微笑的模樣,忍不住尖聲叫道:“鬼!有鬼啊!夫人!我知道錯了,求你饒了我吧!求你饒了我吧!”話音剛落,又聽得“鬼!有鬼啊!”“求你饒了我吧”的淒厲聲音,在深淵中不斷回響。
賈珂心想:“大姐,你的聲音可比鬼可怕多了!”當即笑眯眯地道:“你再叫一聲,我就把你扔下去。你死了以後,也會變成厲鬼,大家都是鬼,你也不必害怕其他鬼了!怎麼樣,你要不要試一試?”
這句話一出,柔兒立時閉上了嘴。顯然和看不見,摸不到,隻是自己嚇唬自己的厲鬼相比,還是賈珂把她扔下去這件事更為可怕。
賈珂見四下裡恢複安靜,忍不住鬆了口氣,他的耳朵都快被柔兒的聲音吵聾了。當下微微一笑,說道:“你剛剛說到,你把公孫綠萼扔進了情花叢。之後呢?又發生了什麼事?”
柔兒打了個寒噤,說道:“我把她扔進情花叢後,不敢在原地停留,當時就離開了那裡。沒過一會兒,有人發現她二人躺在情花叢中,連忙設法將她二人救了出來,然後抱著綠萼去找夫人。
夫人見綠萼渾身紮滿了花刺,連忙吩咐婢女挑出綠萼身上的花刺,又叫公孫止把絕情丹拿過來。公孫止早就準備好了幾顆塗了毒藥的絕情丹,一直放在懷裡,聽到這話,連忙拿出有毒的絕情丹,交給夫人。
夫人果然如他所想,一顆心係在女兒身上,再也無暇去想彆的事情,接過絕情丹後,就將這顆有毒的絕情丹放入口中,看也不看一眼。公孫止在絕情丹上塗的毒藥發作很快,夫人隻嚼了一下,便毒發身亡了。
夫人過世以後,公孫止頂替了夫人的位置,繼續和西方魔教做生意。他跟我說,他在這世上隻相信我一個人,要我幫他的忙。便是如此,我對他和西方魔教做的生意,還算略有了解。
和公孫止做生意的人,是西方魔教中的快活王。”
賈珂早就料到這件事和柴玉關有關,這時聽到“快活王”三字,心中自然不覺驚訝。不過他想到情花一事,心中倒是說不出的擔憂。
柔兒道:“這位快活王生性好色,猶喜漢人美女,他自己不方便來中原,便派人幫他四處搜尋美女。公孫止每年都會派弟子出穀尋找年輕美貌的姑娘,一旦遇見合適的姑娘,他的弟子便會給這位姑娘喂下迷藥,使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然後給她喬裝打扮一番,再把她們帶回絕情穀。
每年八、九月份,快活王都會派人過來,有些人是來中原做彆的事情的,隻是暫時在絕情穀借住,還有人是專門來絕情穀的。這人是快活王身邊的色使,專門為快活王搜集美女,他來到絕情穀後,就會將公孫止搜集的所有美女,一一檢查一遍。
他們是這樣算錢的:絕色美女,一個四千兩白銀,出眾美女,一個一千二百兩白銀,普通美女,一個二百兩白銀,到時他帶走多少人,就給公孫止多少錢。公子,你先前問我,公孫止為什麼要綁架那麼多姑娘,公孫止這麼做,其實為的就是錢罷了。”
賈珂問道:“快活王的色使今年過來了嗎?”
柔兒本想搖頭,但是她剛搖一下腦袋,她的身子就跟著在空中搖晃,嚇得她登時僵在半空中,動也不敢動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還沒有,他在路上遇到了一點麻煩,大概半個月後,才會過來。”
賈珂“嗯”了一聲,又道:“這位色使叫什麼名字?”
柔兒道:“這……我……我不知道啊。”
賈珂“哦”了一聲,問道:“你不知道?”
柔兒道:“這幾年來,我雖然幫公孫止做過很多事,但是每次快活王派人過來,公孫止都不讓我和那些人接觸,當然了,他也不讓穀中其他人和那些人接觸。
大概是因為快活王隻是需要人幫他搜集美女,但是這個人可不非要是他公孫止,他擔心我們見過快活王的手下以後,就生出將他殺死,取而代之的念頭,就像他對裘千尺做的那樣,所以他從不讓我們和快活王的人接觸。
不過也有一次例外。大概兩年前,快活王新找了一個人當色使。這人在易容一道上造詣頗深,還奉快活王的囑托,過來教了我們半個月的易容。他每天都會在臉上易容,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長的是什麼模樣,不過我知道一個他的秘密,就是……就是他既是男人,也是女人,並且他更喜歡和男人睡覺。”
賈珂聽到這話,心下大為歎服,尋思:“柴玉關啊柴玉關,你究竟對雙性人多麼執著啊!當年的色使是雙性人,現在的色使也是雙性人,往後你找個雙性人當老婆,我都不會驚訝了!”
他隨即轉念,想起王憐花曾經說過,先前抓住李莫愁和穆念慈的那個綠衫人,用的是江南程家的不傳秘技,心下更覺微妙,尋思:“憐花先前說過,在易容一道上,這江南程家,足以和江左司徒家相提並論。這江左司徒家的傳人是個雙性人,江南程家的傳人也是個雙性人,難道易容世家的命運,就是後輩會變成雙性人嗎?”
賈珂言念及此,心中大為慶幸,畢竟論起易容,王憐花可要勝過這江南程家和江左司徒家一籌:“幸好憐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現在可沒有後世的醫療水平,要是孩子真是雙性人,也許活不了幾歲就死了,當父母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得多傷心啊。”
賈珂一時想得很遠,柔兒以為他是在為快活王找的色使是個雙性人,並且喜歡和男人睡覺這件事而大感震驚,自然不敢出聲打擾他。
幸好賈珂很快回過神來,問道:“你知不知道這位既是男人,也是女人的色使,究竟姓什麼?”
柔兒搖了搖頭,說道:“他倒不曾跟我們提過,大概他也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究竟是誰吧。”
賈珂心想:“嗯,當柴玉關的色使,為他走南闖北,綁架美女,確實不是什麼光宗耀祖的事情,倘若我是他,我也不願意告訴彆人,我叫什麼名字。不過他連個假名都懶得編嗎?”當下笑了笑,問道:“這倒真是稀奇。既然你們不知道他的名字,那麼他教你們易容之時,你們是怎麼稱呼他的?”
柔兒道:“他也有辦法。他每天都會換一張臉,還會給自己取個新名字。比如今天他扮成了一個威武霸氣的男人,就要我們叫他張飛,明天扮成了一個文質彬彬的文士,就要我們叫他諸葛亮,後天扮成了一個花容月貌,嬌嬌滴滴的姑娘,就要我們叫她小喬。”
賈珂覺得這個法子倒是有趣得緊,不禁一笑,問道:“那些姑娘呢?你們把她們關在哪裡了?”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陣勁風自下方襲來,似乎是一隻巨大水族騰空而起,向他們撲來。
他們此時與水潭相距起碼五六丈(注:約十六到十九米),無論那隻巨大水族的彈跳力多麼驚人,也不至於咬到他們,因此賈珂並沒怎麼放在心上。
誰知這隻巨大水族的來勢竟然快如閃電,越飛越高,越來越近,倒不像是生物,而像是炮彈。
賈珂聽到聲音,不由一驚,連忙將柔兒向上一提。
也幸好他反應夠快,幾乎就在同時,那隻巨大水族已經碰到柔兒的鞋底,張開大嘴,便要將柔兒吞入肚中。
柔兒雖然看不見那隻巨大水族的模樣,但是黑暗可不會影響她感到巨大水族嘴中發出的腥臭之氣,這隻巨大水族靠近之時,她就已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呆立空中。
這時她腰上細線一緊,整個人向上飛去,正巧與那隻巨大水族的嘴擦肩而過,其中恐懼,實在非言語所能形容。
她伸出手四處亂抓,終於抓到賈珂的肩膀,連忙伸臂將他緊緊抱住,顫聲道:“它……它上來了!”
話音未落,忽聽得“嗖”的一聲響。
第一隻巨大水族還沒有落回地下湖,第二隻巨大水族竟然已經向他們撲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