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之間,賈珂好似被千萬隻馬蜂在身上同時蟄咬,然後這種劇痛又一齊湧入心臟,其中痛苦,又怎能用言語來形容?
他手腳發抖,眼前一陣陣發黑,便要從這一百餘丈的高空摔下去。幸好他腦海中還留存了一線清明,沒有真的鬆開手。當即緊咬嘴唇,用儘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石壁,跟著耳邊響起“咚”的一聲巨響,眼前登時陷入一片漆黑。
賈珂趴在石壁上,休息了一會兒,終於有了些許力氣。他抖掉身上這些情花,沿牆遊到大孔處,伸手一摸,摸到一塊堅硬冰冷之物,原來上方這個大孔竟已被一塊巨石堵住。
賈珂揮出一掌,去推巨石,但是他雙腳不能著力,空有一身內力,也沒法儘數使出,因此一掌下去,巨石自然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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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憐花自離開木婉清的閨房,便去廚房找賈珂。到了廚房,站在門口,掃了一眼,見賈珂不在,自然連進都懶得進去。
王憐花在絕情穀中轉了一圈,遇見了不少正在四處搜尋裘千仞的下落的綠衫人,但始終沒有找到一處可疑的地方,心知公孫止多半是把人關在了地下,自己便是再這樣轉上一天,也不會找到任何線索,索性找了沒人的僻靜地方坐下,欣賞日落時分,絕情穀的風景。
他坐在石頭上,微風吹拂麵頰,看著漫山遍野的情花,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中的情花毒,不由琢磨起情花毒的解藥來。
本來情花毒發作的滋味就十分難熬,何況王憐花一想到賈珂,心情就十分蕩漾,時不時便會引得花毒發作,當真苦上加苦,苦不堪言,王憐花向來不喜歡吃苦,更不喜歡委屈自己,如何願意苦等十二個時辰,讓這情花毒自己消失?於是略一琢磨,就決定去一趟公孫止的丹房,看看能不能從他那些瓶瓶罐罐中,找到情花毒的解藥。
他這時正閒得無聊,找解藥自然是頭等大事,當即來到丹房,聽得房中悄然無聲,一個人也沒有,於是推開房門,走進房去。
隻見桌上和櫃中擺著滿滿的藥瓶,石壁上掛著無數草藥,西麵列著三座丹爐,丹爐是涼的,顯然公孫止今天沒有用丹爐煉製丹藥。
王憐花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一隻藥瓶,隻見這隻藥瓶上寫著“小還丹”三字,這小還丹是治傷的靈藥。又拿起一隻藥瓶,這隻藥瓶上寫的則是“清肺靈”三字,顯然是養肺的丸藥。
王憐花放下清肺靈,也懶得再去拿其他藥瓶看,就這樣掃了幾眼,見桌上這些藥瓶都是些普通不過的丸藥,心頭一塊大石登時落了下來,尋思:“既然公孫止連這些沒什麼用處的丸藥,都煉製了這麼多,想來情花毒的解藥,他一定煉製了不少。”於是走到櫃子前麵,決定將所有藥瓶挨個看上一遍,隻要是自己不認識的丸藥,都有可能是情花毒的解藥。
便在此時,忽聽得腳步聲在遠處響起,似乎有人向丹房走來。
王憐花微微皺眉,將手裡的藥瓶放回原處,然後閃身躲到櫃子後麵。
過得片刻,房門呀的一聲推開,四人走進房中。
王憐花透過櫃子的縫隙,向房中張望。
隻見一個二十六七歲年紀的男人居中而坐,五個綠衫人站在下首,麵上滿是惶恐之色。王憐花雖沒見過這個男人,不過看他這一副主人的氣勢,自然能夠猜到他就是公孫止。
公孫止冷冷地道:“我讓你們寸步不離地看著婉妹,你們何以將外人放了進去?”
王憐花聽到這話,知道公孫止這是去過木婉清的閨房,發現木婉清心中另有所愛,他的諸般算計,如今都落了空,他找不到木婉清愛的人是誰,滿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泄,隻好來找弟子興師問罪了。王憐花一麵聽他們說話,一麵琢磨公孫止發現木婉清不愛他時,臉上會露出什麼表情,心下大感好笑。
其中一個綠衫人道:“師父,我們五人這幾天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木姑娘的閨房外麵,但是剛剛柳師兄過來找我們,跟我們說有外人闖了進來,要我們也去穀中找人。
我……我聽了陳師兄的話,想起師父前幾日的吩咐,心下也有些猶豫,就問柳師兄,師父讓我們五人寸步不離地守著木姑娘,哪能說走就走?柳師兄就笑了笑,說道:‘師父馬上就過來,木姑娘的安危,哪還用得著你們瞎操心?快快快,你們都跟我來!’”
另一個綠衫人接著道:“我們想著柳師兄絕不會亂傳師父的話,既然柳師兄是這麼說的,可見師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所以就跟柳師兄離開了。”
公孫止臉色微變,說道:“我確實吩咐他將弟子召集起來,一齊尋找裘千仞,但是我可沒讓他去找你們。我還跟他說,我這位二舅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和婉妹大婚這天過來,可見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給他妹妹報仇,而在讓我給他妹妹守節,他很有可能會對婉妹下手,所以咱們須得加派人手,保護婉妹。”
王憐花聽到這話,不禁吃了一驚,尋思:“我過去的時候,木婉清身邊,可一個人都沒有。這倒奇了,這個姓柳的假傳公孫止的話,把木婉清身邊的人調開,是為了什麼?”
他隨即轉念,想起公孫止的腳步聲,似乎和他離開木婉清的房間之時,聽到的腳步聲不太一樣,不由心中一動,暗道:“難道在這絕情穀中,除了我和賈珂以外,還有另外一夥人?適才他們聽說了裘千仞硬闖絕情穀找公孫止報仇這件事,認為公孫止的武功比不上裘千仞,他一定會擔心自己死在裘千仞手上,當然顧不上去見木婉清。
所以他們扮成這個姓柳的,向這五人假傳公孫止的話,使得木婉清身邊空無一人,以便他們的人摸進木婉清的房間,叫醒木婉清,成為她的情郎?隻是他們的人晚到一步,倒給我捷足先登了。”言念及此,臉帶笑容,神情甚是高興。
王憐花當然不是認為木婉清把他錯認成情郎,有多麼的可喜可賀,隻不過他天生喜歡看彆人倒黴,看彆人失敗,尤其是公孫止和這夥人這種滿盤算計悉數落空的失敗,他尤其喜歡。
公孫止看向一個綠衫人,說道:“你去把他叫過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撒謊。”
那個綠衫人應了一聲,轉過身,離開丹房。
公孫止見他臉上安然自若,不像是在撒謊,不由尋思:“既然他們五人沒有撒謊,那麼撒謊的就是一帆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言念及此,腦海中登時浮現出木婉清那冷冰冰的表情。
原來公孫止將柔兒扔進洞口以後,自覺自己殺死裘千尺的所有罪證,如今都已被自己銷毀,便是裘千仞來找自己興師問罪,自己也不用害怕。畢竟裘千仞可是鐵掌幫的幫主,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他的手上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豈能口空白牙,誣陷自己殺人?
公孫止心中十分愉快,離開丹房,就按照計劃去找木婉清。豈知他走進木婉清的閨房,就見木婉清坐在桌旁,手握茶杯,怔怔地看著桌子,淚水一滴滴自蒼白的臉龐流了下來。
木婉清生性倔強,十分好強,從不肯向彆人示弱。公孫止將她抓到絕情穀後,為了逼她和自己成親,什麼手段都用過了,但是從沒見過木婉清說一句軟話,更不用說流下一滴眼淚了。
公孫止見到此景,自然大吃一驚,隨即想起他找來的那人跟他說過,這隻蠱蟲不僅能夠改變木婉清的記憶,還可能改變木婉清的性格,這才心下安定,隻道木婉清這是久等他不到,以為他不要自己了,傷心欲絕之下,忍不住流下眼淚。
公孫止言念及此,心中憐惜之意頓生,當即走到木婉清麵前,笑道:“婉妹,讓你久等了。”
豈知木婉清聽到他這句話,不僅不像他想的那樣,麵露驚喜之色,撲到他的懷裡,摟住他的脖頸,嗚嗚咽咽地嬌嗔幾句,反而抬起頭來,看見是他,眉頭皺起,臉上露出厭惡之色,隨即左手揚起,杯中的茶水儘數向他潑來。
若非他武功甚高,躲了過去,這杯茶水,就要淋在他的臉上了。
公孫止見木婉清對自己的態度,和先前沒有絲毫差彆,不由心下大怒,疑心那個下蠱之人愚弄了自己,但他到底對那個下蠱之人十分信任,心想:“婉妹向來潑辣,她這麼做,也許隻是因為她喜歡用這種方式,和心愛的人打招呼。”於是微微一笑,問道:“婉妹,你這是做什麼?”
木婉清臉上儘是鄙夷之色,冷冷地道:“你要麼殺了姑娘,要麼閉嘴!‘婉妹’二字,豈是你能叫的?”
此時此刻,公孫止哪還看不出來,木婉清根本沒把他當心愛之人。並且他聽木婉清的口氣,倒好像是說,‘婉妹’二字,他不能叫,有個人卻能叫。
公孫止不由又驚又妒,問道:“‘婉妹’二字不是我能叫的,又是誰能叫的?”
木婉清冷冷地道:“我哥哥可以這麼叫我,他也可以這麼叫我。”
公孫止心中妒忌更甚,問道:“他?”
木婉清冷笑一聲,說道:“你可以把我關在這裡,派人看守我,不讓我自殺,但是我的心卻是自由的,你永遠也關不住它!它屬於我,也屬於他,就是不可能屬於你!你識相的話,就把姑娘殺了吧!否則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去找他!便是我死了,我的靈魂也會去找他!”
公孫止聽到這話,心中疑竇忽起。畢竟木婉清已經在絕情穀住了這麼多天,雖然她從來對他不屑一顧,不給他一點好臉色看,但是她從沒有向他提過,她已經心有所屬了。明明這些天來,木婉清一步都不曾踏出房門,也很少和彆人說話,她怎麼會突然就心有所屬了呢?
公孫止絕不是愚笨之人,很快就想到那隻蠱蟲。他去找下蠱之人之時,下蠱之人就向他擔保,隻要木婉清睜開眼睛後,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他,那麼蠱蟲在她體內一天,她就會死心塌地愛他一天。現在她確實死心塌地地愛著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卻不是他,難道有人趁他顧不上木婉清,就摸進木婉清的房間,讓木婉清死心塌地地愛上了他?
公孫止想通此節,不禁勃然大怒。他真的沒有想到,絕情穀眾弟子之中,居然有人敢搶他的老婆,當下怒氣衝衝地道:“是誰?”
木婉清冷冷地道:“什麼是誰?”
公孫止怒道:“你心中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木婉清聽到這話,眼中登時射出光芒來,但她隨即想起站在麵前的人是誰,臉上登時露出鄙夷之色,冷冷地道:“與你何乾?”
公孫止再也忍耐不了,揚起手掌,狠狠地拍在桌上。桌麵登時現出一條裂縫,茶具東倒西歪,茶水四處飛濺。
木婉清卻無動於衷地坐在旁邊,冷冷地道:“你便是把桌子拍爛,姑娘也不怕你!有本事就朝這裡拍!”說著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頭頂上點了幾下,“你把姑娘的腦袋一掌拍爛,姑娘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公孫止知道木婉清素來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無論什麼事情,隻要她下定主意,便是天王老子,也改變不了她的心意。
公孫止本想強硬地放下威脅,說不論木婉清怎麼鬨,今晚她都要和他拜堂成親。但是他心裡實在恨極了那個搶走木婉清的混蛋,說什麼也要把這個混蛋找出來,把他扔下去喂鱷魚,不,喂鱷魚也太便宜他了,應該讓他被男人睡一千次,一萬次,讓他去當男人的老婆,才能以泄自己這被他奪走老婆的憤恨。這時對木婉清放下狠話,自己心裡雖然痛快,卻沒法從木婉清口中套出那個混蛋究竟是誰了。
於是公孫止強行壓住心頭的怒火,坐在木婉清對麵,歎了口氣,說道:“木姑娘,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木婉清冷哼一聲,問道:“難道你今天才發現嗎?”
公孫止搖了搖頭,歎道:“我自然不是今天才發現,隻是我一直以為,隻要我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總有一天,我能打動你的心。”
木婉清滿臉不屑,冷哼道:“你若真想對姑娘好,就把姑娘放了!難道你對彆人好的方式,就是把人家關起來嗎?”
公孫止心想:“你若是不跑,我又怎會把你關起來?”當下歎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已經心有所屬,我自然不會留你。”
木婉清一怔,難以置信地道:“你願意放我走了?”
公孫止點了點頭,笑道:“木姑娘,咱們兩個到底相交一場,我也是因為心裡愛極了你,不舍得讓你離開我,才做了這些得罪於你的事情。既然你已經心有所屬,我自然不會勉強你。不知究竟是那位少年英傑得了你的青睞?他現在是否也在穀中?反正喜堂已經布置好了,不如我好人做到底,今天晚上,你就和那位仁兄在穀中成親吧。”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一章真是花了我好久好久,算計到珂珂真是不容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