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1 / 2)

王雲夢這幾句話說得很輕,賈珂站在王憐花身後,沒能聽清楚他二人到底在說些什麼。隻見王憐花沉吟半晌,猛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來,一臉輕鬆之色,說道:“賈珂,我媽想和我單獨聊聊。”

倘若沒有“琅嬛玉|洞”一事,王雲夢畢竟是王憐花的母親,她要和王憐花單獨聊聊,賈珂絕不會阻止,可是王雲夢連給兒子下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誰知道她還會做什麼事情?

賈珂一口拒絕,笑道:“我又不是外人,她要與你聊天,為何還要鬼鬼祟祟地避開我?再說了,你放心我自己在這裡嗎?”

王憐花聳了聳肩,笑道:“你放心,我絕不會留你自己在這裡的。你且睡上一會兒,我先聽聽她幾次忍下咱倆的奚落,隻為了找我聊天,究竟是要和我說什麼。”說著伸出右手,霎時之間,手指已經點中賈珂的昏睡穴。

賈珂和他站得太近,又對他沒有防備,猝不及防之下,隻來得及看了他一眼,隨即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王憐花伸手接住賈珂的身子,抱著他來到書桌後麵,坐到椅上,換了個姿勢,讓賈珂橫躺在他的懷中,臉頰靠在他的肩頭,這樣也能睡得舒服一些。

王雲夢微微一笑,向候在一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又向另外三名侍女使了個眼色,四女合力將座椅抬進丹房,其中兩名侍女走出丹房。

王雲夢待椅子著地,自西至東地掃視一過。但見白飛飛和公孫止躺在地上,一個身上沾滿了血汙,裹滿了繃帶,衣服頭發淩亂不堪,一個麵目全非,全身骨骼寸斷,竟變為一個肉球,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不由得臉色一變,問道:“你們把公孫止殺死了?”

王憐花嗯了一聲,微笑道:“母親乾嗎這樣在意公孫止的死活,難不成公孫止也當過你的裙下之臣嗎?”

他這句話雖是在譏諷王雲夢,王雲夢卻不以為忤,微笑道:“他想要當我的裙下之臣,隻怕還不夠格,倘若他生了賈珂這副英俊模樣,那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二。”

王憐花臉一沉,覺得王雲夢身為婆婆,卻對兒媳婦念念不忘,實在太過無恥,但他很快笑了笑,說道:“原來媽也知道賈珂模樣英俊,那你怎麼舍得屢次三番對他下手?”

便在此時,先前離開的兩名侍女,端著茶壺茶碗回到丹房。

王雲夢右臂受傷不輕,伸出左手,待侍女將茶碗遞到她手上,她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這才悠悠閒閒地道:“他模樣再英俊,也不是我的,我乾嗎要對他憐香惜玉?”

然後她將茶碗放到侍女手中,微笑道:“染香也是一個俏麗無比的美人,不論是多麼心狠手辣的凶徒,都不舍得用動她一根頭發,都隻會把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麵前,可是你卻舍得讓她在地板上一睡就是一整年。你現在問我怎麼不知道憐香惜玉,當年你自己怎麼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啊?”

王憐花嗤的一聲笑,說道:“她不過一個婊|子,也配和賈珂相提並論?母親再拿不相乾的人去比賈珂,兒子心情不佳,也隻好請母親出去了。”他口口聲聲說著母親,但是語氣漫不經心,哪像是對母親說話?

王雲夢見他說話之時,一隻手正在輕撫賈珂的手背,臉上似笑似嗔,毫無恭敬之意,顯然他心中所想的,隻不過是:“染香給賈珂提鞋都不配,你把染香和賈珂放在一起說,當真可惡之極!”至於自己是他的母親,自己說他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他當年要染香睡地板等事,他顯然是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王雲夢想到此處,不禁氣惱之極,心想:“你究竟是我的兒子,還是我的老子?難道你就這樣對你母親說話嗎?”

若在三年之前,她少不得要喝斥王憐花幾句。但此時一來王雲夢雖然沒和王憐花交過手,隻是憑她的眼力,竟然看不出王憐花的武功深淺,可見王憐花的武功,早已遠遠勝過她這個絕頂高手。眼看對付柴玉關的機會就在眼前,她需要王憐花助她一臂之力,決計不能為了一點小事,就把王憐花對她最後的一點母子之情消磨儘了;

二來她先後兩次對賈珂下殺手,並且這兩次行動,都給王憐花知道了,她看上去再淡定自若,難免會有一些心虛;三來如今王憐花已經成家,她雖然不知道王憐花這三年來,都做了些什麼,但是王憐花自從三年前離開家後,就沒向她要過一文錢,她再對王憐花頤指氣使,未免有些底氣不足。

隻是王雲夢震怒之餘,也不自禁地有些失落。她忽地想起王憐花十三四歲的時候,脾氣執拗無比,每日裡念念不忘賈珂的一顰一笑。那時她看不下去,想儘辦法要王憐花忘記賈珂,可是她越管,王憐花越執拗倔強,和她作對。但是即使兩人吵的再凶,王憐花也從沒有像今日這般,半點也不把她這個母親放在心上,可是這又應該怨誰?

她微微一笑,說道:“你要請我出去?難道你不擔心,我出去以後,心情不佳,就將你和染香的事情,告訴賈珂嗎?”

王憐花不以為然地道:“告訴就告訴。我當年找染香假扮情人,隻不過是因為我不想再被你整晚關在屋裡。我既沒親過她的嘴,也沒摸過她的手,更沒脫過她的衣服,連床都沒讓她碰過,每次她留在我屋裡過夜,都隻能睡在地板上。賈珂怎麼會在意這種事?”

他說話之時,眼光中似笑非笑,嘴角微斜,大有輕蔑之意,似乎是在嘲笑王雲夢大驚小怪,竟然認為用這種小事,就可以威脅到自己,又似乎是在瞧不起王雲夢連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都銘記於心,真不知她究竟多麼無聊

王雲夢嗤的一聲笑,說道:“既然賈珂不會在意這件事,你剛剛聽見我念的那兩句詩,怎會嚇成那樣?”

原來王雲夢先前念的“莫問吳趨行樂,酒旗竿倚河橋”和“綠倒紅飄欲儘,風斜雨細相逢”這兩句詩句,皆是出自陸龜蒙的《和胥口即事》。這兩句詩句其實不是挨著的,中間還有一句詩句,寫的是:“把釣絲隨浪遠,采蓮衣染香濃。”因此王雲夢念完第一句詩句後,故意頓了一頓,方才念起第二句詩句。

剛剛王憐花聽到王雲夢念這兩句詩,登時便想起中間這句詩句,心念一轉,就明白王雲夢提起這兩句詩句,言下之意是說:“你若要我當著賈珂的麵和你聊天,那我就跟他提起你和染香的事,你真的不願和我私下聊聊嗎?”

當年王憐花跟著王雲夢,從揚州搬到洛陽,他那時年紀長了一歲,雖然仍對賈珂不能忘情,但終歸不像從前那般死心眼,非要明著和王雲夢對著乾。

他知道王雲夢將他關在屋裡,給他塞一堆女人,帶他去妓院上課,甚至出言譏諷他,都是因為她看不慣他放不下賈珂,故此在王雲夢精心培養的幾個妓|女之中,挑了一個最有主見的妓|女,與她達成協議,往後兩年,她都不必以妓|女的身份接客,隻需在王雲夢麵前,假扮自己的情人。這個妓|女,就是染香。

三年前王雲夢聽說王憐花離家出走,去找賈珂後,將染香叫到麵前,逼問她和王憐花是怎麼回事,這才知道他二人私下裡達成的協議。

王雲夢風流成性,她自己玩得起,對彆人也看得開,即使是當年和柴玉關熱戀之際,兩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恨不得兩個人變成一個人,她也從未在意過柴玉關從前的風流史。

如她這等風月場上的老手,自然無法理解賈珂和王憐花這樣頭一回熱戀的少年情侶,在愛情上麵的錙銖必較。若非她先前偷聽王憐花和賈珂說話,發現王憐花連木婉清身上無力,倒在他的懷裡這件事都不願告訴賈珂,她還真不會想到用染香來威脅王憐花。

王憐花適才陡然間聽到她提起染香,臉色大變,神色慌張的模樣,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此刻又怎會相信王憐花的話。

王憐花卻神色不變,說道:“我當時聽到母親突然間提起這件陳年往事,心中確實有些驚訝,答應和母親私下聊聊,也是因為好奇母親這般大費周章,究竟是想要和我聊些什麼。但是這件事不過一件小事,母親若是想用這件小事來脅迫我答應你什麼事情,那隻會是白費力氣。”

王雲夢本來也沒指望這件事能起多大作用,嫣然一笑,問道:“那麼絕情丹呢?”

王憐花聽到“絕情丹”三字,眼中光芒一閃,心想王雲夢現在身負重傷,絕不是自己的對手,但若王雲夢將絕情丹帶在身上,自己將絕情丹搶來,可不是什麼難事。他在心中琢磨著應該如何對付母親,麵上卻不動聲色,自顧自地把玩著賈珂的手指。

王雲夢笑道:“我知道你二人都中了情花毒,也知道你二人隻拿到了一枚絕情丹,也就是說,你二人之中,隻有一人體內毒性得以消解。這情花毒的厲害,不用我跟你說,你應該已經明白。而這絕情丹呢,你應該也知道,務須在中毒後的十二個時辰之內服用,否則就算服下十枚絕情丹,也無濟於事了。

我知道你精通醫術,或許你已經找到可以緩解毒性的辦法,但是緩解歸緩解,毒性發作之時,究竟有多麼痛苦,你自然再清楚不過。用你的辦法醫治情花毒,不知要多少天才能治愈,你真能忍受這麼多天毒發的痛苦嗎?再說了,你能保證你找到的這個辦法,真能徹底治好情花毒嗎?”

其實王雲夢早知道她留下的那枚絕情丹,已被王憐花服下,也知道斷腸草可以醫治情花毒這件事,是賈珂提出來的,更知道王憐花幾次調整藥方,然後給賈珂煎好藥湯,賈珂服下藥湯以後,體內斷腸草毒發作,他痛得死去活來,持續了足有將近半個時辰。她之所以說得這樣模棱兩可,不過是不希望王憐花發現她偷聽到了他二人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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