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夢道:“哦,什麼事?”
王憐花笑道:“唉,隻可惜賈珂不在場,無法親眼看見,這麼美妙的一幕。”
王雲夢格格一笑,說道:“不錯!這確實可惜極了!”
她目光一轉,微笑道:“秦南琴對咱們母子懷恨在心,想要向咱倆報仇,為她母親出氣。但是她本已混入你們身邊,這時卻出現在絕情穀,可見在她心目之中,向咱倆報仇雖然重要,卻也重要不過向柴玉關報仇。隻要咱們對她說明利害,她未必不肯與咱們聯手。你和賈珂是怎麼識破她的身份的,先說給我聽聽。”
王憐花嗯了一聲,將蘇慶白如何在李阿蘿的床下找到秦南琴,秦南琴如何向他們自己在床下的見聞,賈珂如何憑借一枚珍珠耳環發現秦南琴在撒謊,如何憑借秦南琴和自己在外貌上的相似,猜到秦南琴極有可能與柴玉關有關等情由,詳詳細細的說了。
隻是略過賈珂要他扮成王姑娘來找他二人外貌上的相似,和他們派手下去蘭州調查白飛飛的身世等事略過不提。說罷微微一笑,向王雲夢道:“說起這事,我倒忘了問你,媽,你和‘七月十五’,到底有什麼關係?”
王雲夢卻越聽越心驚。她早知道賈珂聰明,但是她真沒想到,白飛飛這一番謊話,編得合情合理,環環相扣,賈珂竟然隻憑一枚珍珠耳釘,就推翻了她所有的話。她一生之中,不知遇見過多少聰明人,但是如賈珂這般見微知著,料事如神的聰明人,卻也是頭一回遇見。
她背上不自禁地感到一層寒意,心中忽地冒出一個念頭:“幸好這是我兒子的老公,不是我兒子的對頭!”
但她到底生性要強好勝,不論什麼事情,都不願意彆人勝過自己,因此很快就唾棄起自己來:“豈有此理!我剛剛還在那裡嘲笑花兒,事事都要仰仗賈珂,一點兒也不像我和柴玉關的兒子,怎麼現在我也開始這樣想了!哼哼,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我有什麼好怕他的?總有一天,我要讓他見識見識,叱吒江湖的雲夢仙子的手段!”
王雲夢想通此節,自然再不害怕,當下泰然自若地將經過情形聽完,然後道:“‘七月十五’?那是什麼?”
王憐花臉一沉,冷冷地道:“我和賈珂成親那日,潛入金風樓刺殺我們的刺客組織。”然後微微一笑,神態頗有鄙夷之意:“媽,你現在裝懵懂無知,未免太遲了吧!”
王雲夢格的一笑,歎道:“我既已承認我對賈珂下過兩次手,又何必在這件事上賴賬?我本就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隻不過是聽說有人要在金風樓上刺殺賈珂,所以派人過去,湊個熱鬨罷了。
一來呢,倘若賈珂因為‘張康’那幾句話,不願做不孝不義之人,決定與你分手。於你而言,這不正是你看出他愛自己遠勝過愛你的大好機會嗎?與我而言,我本就不希望你們倆成親,這下可謂是得償所願。
二來呢,就像你說的那樣,我需要以殺死賈珂這件事為敲門磚,將我的手下送到柴玉關身邊去,那天晚上,確實是一個渾水摸魚,對賈珂下手的好機會。所以我就做了。”
王憐花本就聽得憤怒,心想:“呸!賈珂愛我勝過愛自己,早在兩年前我就知道了!哪用得著你給我創造機會,讓我看個明白?哼,你自己遇上了一個無情無義的柴玉關,就盼著這天下間人人都遇上柴玉關!隻有這樣,才能顯得你沒有那麼可悲可憐!”
再去看王雲夢,隻見她麵帶微笑,洋洋得意,顯然半點也不覺得,她向兒子大談特談,她如何算計兒婿,有什麼不妥之處。王憐花心中對她的恨意,不自禁地多了幾分,當下把玩起賈珂的手指來,玩了一陣,心頭較為平靜,這才微微一笑,問道:“是嗎,那你是從哪裡聽說這件事的?”
王雲夢笑了一笑,臉上神色古怪,好似心中藏了一件天大的秘密,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來似的,說道:“你一定猜不出這人是誰來。”
王憐花“哦”了一聲,顯然是在等王雲夢解開謎底。
王雲夢倒也沒想賣關子,說道:“吳明。”
這一句話大出王憐花的意料之外,他不由一呆,問道:“吳明?他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件事?這兩年來,你一直和他來往嗎?”
王雲夢搖了搖頭,臉上神色,仍是那樣古怪,說道:“我既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也從沒有和他來往過。那天他親自到了我住的宅子,將有人要刺殺賈珂這件事告訴了我。
嗯,當時我就問他,我和他素無交情,他何以專程過來,將這件事告訴我。他跟我說,我倆在這件事上的態度是一致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男人成親,他也不希望賈珂年紀輕輕,就把大好前程,葬送在一個男人身上。”
王憐花“哈”的一笑,不服氣地道:“真是可笑!我怎麼葬送賈珂的前程了?”
王雲夢道:“他卻有自己的道理。他跟我說:賈珂這人一來聰明絕頂,二來心狠手辣,三來不擇手段,四來……嗯,我不記得了,總之他就好似懷春少女——”
王憐花聽到這裡,忍不住咳嗽起來,卻是被唾沫嗆著了。
王雲夢卻沒有停下,繼續道:“——一般,跟我說了二十多條賈珂的優點,然後說賈珂年紀輕輕就遇上了一生所愛,實在是他的不幸,畢竟愛情隻會讓他貪生怕死,安於現狀,他的大好時光,本該用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上麵,現在卻全都用來和你談情說愛了。
所以他將這件事告訴我,問我有沒有興趣,在刺殺行動開始之前,先毀掉你和賈珂的婚約。花兒,我從前一直以為,吳明視賈珂為死對頭,想的隻是如何除掉他,原來……他對賈珂還懷著彆的心思嗎?沒想到江湖傳聞,竟然也有真的!”
江湖上不僅有賈珂和吳明的傳聞,更有王憐花最愛爭風喝醋的傳聞,因此王雲夢說最後兩句話時,目光不住在王憐花臉上打轉,臉上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王憐花卻泰然自若,說道:“他確實對賈珂懷有彆的心思,但不是像我一樣喜歡賈珂,他隻是把賈珂當成了當今世上,唯一能與他匹敵的寶刀。他經常鼓動手下過來對付賈珂,就是把他那些手下當成磨刀石了。他想要用這些磨刀石,將賈珂磨礪得更為鋒利,到時他擊敗賈珂,才能更有成就感。媽,你就是被他當成磨刀石了!”
王雲夢一生之中還從沒聽說過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見王憐花語氣不似作偽,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她氣的是自己這樣一位絕頂高手,絕色美人,在吳明眼中,竟然隻是一塊用來磨礪賈珂的磨刀石,笑的則是吳明不斷派磨刀石過去磨礪刀子的行為,實在荒唐可笑。最後哼了一聲,說道:“隨便把彆人當成磨刀石,這人難道是個瘋子?”
王憐花聳了聳肩,顯然是說:這誰知道!
王雲夢又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他是個瘋子,那咱們還提他做什麼?”向一個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點了點頭,走到白飛飛身邊。
王雲夢繼續道:“花兒,再過一會兒,秦南琴醒轉過來,你便先聲奪人,告訴她你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她多半不會直接認下,而是與你虛與委蛇,以便看清楚你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到時你就將你適才跟我說的推斷,再跟她說一遍。隻是你不要跟她說,這些事情,是賈珂推斷出來的,而要說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推斷出來的。畢竟賈珂不和咱們一起去西域,她再對賈珂心生忌憚,於咱們而言,也不會有什麼益處。”
王憐花眉頭一皺,卻沒有說話。
王雲夢隻道王憐花答應了,向那走到白飛飛身邊的侍女,點了點頭。
那侍女問道:“大少爺,您點了她什麼穴道?”
王憐花道:“昏睡穴。”他似乎心情不佳,一個字也懶得多說。
那侍女應了一聲,俯下身去,在白飛飛的昏睡穴上推拿幾下。
白飛飛穴道解開,便即醒轉,瞧見那侍女陌生的臉孔,不由一怔,一時也想不明白,在她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道溫柔婉轉的聲音道:“秦姑娘,你好啊。”
白飛飛早在被賈珂以“六脈神劍”重傷之時,便已萬念俱灰,知道自己這次輸給了賈珂,並且輸的一敗塗地。
她既已落入賈珂手中,自然沒指望能繼續隱瞞身份,因此聽到有人叫她“秦姑娘”,她並不覺得意外,但是這道聲音十分陌生,她確定自己從未聽過,這倒讓她感到些許意外。
白飛飛循聲看見,就見一個綠衣女子坐在椅上,離她並不算遠。
白飛飛見這女子和王憐花有五六分相似,和死去的李阿蘿有八|九分相似,心知她應該就是王雲夢,但見她三十歲不到的年紀,比想象中的王雲夢要年輕太多,心下不免有些吃驚。
白飛飛眼中光芒一閃,嫣然一笑,問道:“夫人可是姓王?”
王雲夢頷首笑道:“不錯,我確實姓王。”
白飛飛仔仔細細地打量王雲夢的形貌,見王雲夢容光照人,明豔無倫,再想起母親那可怕的模樣,心中也不知是憎恨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
她將王雲夢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在腦海中,然後閉上眼睛,淡淡地道:“好啦,你們可以動手了!”
她躺在地上,與王憐花之間隔著桌子,一時間倒沒看見王憐花。但是她昏迷之前,賈珂和王憐花就站在她麵前,王雲夢又是王憐花的母親,想來王憐花和賈珂,現在要麼也在這間屋子裡,要麼就在這間屋子附近,因此她用的是“你們”二字。
王雲夢嗤的一聲笑,反問道:“動手?”
白飛飛雙目緊閉,泰然自若地道:“我屢次對令郎出手,用塗著迷藥的銀針紮他,把他推進情花叢,讓他從頭到腳,都刺滿花刺,還用匕首在他手臂上劃了一道傷口,把他弄得傷痕累累。難道你們不打算殺死我,為令郎出一口惡氣嗎?”
王雲夢微微一笑,柔聲道:“就算真要殺你,動手的人,也隻能是我。畢竟你是花兒同父異母的親姐姐,雖然你不把他當成弟弟,他卻把你當成姐姐——”
王憐花無聲地笑了笑,心想:“是啊,我把她當成殺之而後快的姐姐!”
白飛飛臉色微變,說道:“同父異母的親姐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王雲夢微微一笑,說道:“我說:‘同父異母的親姐姐’,你聽不懂,那麼同父異母的親姊姊,你聽不聽得懂?”
白飛飛沒有回答,也沒什麼好回答的。她怔怔地望著屋頂,頃刻之間,今日她和王憐花的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她腦海中一閃而來,又一閃而去。
她什麼時候露出馬腳了?
她怎麼不知道?
王雲夢笑道:“其實早在一開始,花兒就看出你在撒謊了。”
白飛飛又是一怔,問道:“一開始?”
她腦海中浮現的情景,自然是王憐花扶著她的手臂,帶她離開地牢的畫麵。
王憐花怎會一開始就看出她在撒謊了?
既然王憐花一開始就看出她在撒謊了,又怎會中了她的算計?
難道王憐花從一開始,就打算以身犯險,踩中她設下的陷阱,探明她此行的目的?
王雲夢自然不知白飛飛想的什麼,點了點頭,笑道:“不錯!花兒之所以同意你留在節度使府,不是因為你是重要證人,也不是因為你孤苦無依,而是因為他聽完你聽你詳詳細細地講述自己那幾天經曆的種種情景後,發現你在撒謊,疑心殺死李阿蘿的凶手,其實就是你的同夥。這才讓你留在家裡,以便查清楚,你費儘心機地接近他們,甚至不惜殺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幾句話大大出乎白飛飛的意料之外,她在節度使府住了這麼久,見賈珂和王憐花從沒對她生出懷疑,府上眾人也都對她照顧有加,隻道所有人都已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中,心中當真說不出的得意。
唯一一點不順心的地方,也是賈珂一心一意全放在王憐花身上,任她使出百般手段,也始終沒法將賈珂的心拽過來一毫米,就算賈珂和王憐花正在吵架,隻要王憐花出現在賈珂麵前,賈珂的眼裡心裡,就再也看不見第二個人。
但是賈珂不開竅歸不開竅,王憐花爭風喝醋歸爭風喝醋,他二人可從沒對她露出過半分懷疑。
現在王雲夢告訴白飛飛,其實賈珂和王憐花早就猜到她的身世和目的,這不就相當於告訴她,這一個多月來,賈珂和王憐花看她使出渾身解數地接近賈珂,一會兒楚楚可憐,博賈珂同情,一會兒溫柔體貼,陪賈珂解悶,就好像在看耍猴戲一樣嗎?
如白飛飛這等聰明絕頂,從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的人,怎能接受一直以來,被彆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不是賈珂和王憐花,而是自己?
何況告訴她這件事的人,不是一個和她毫無恩怨的路人,而是一個她自小就恨之入骨的女人!這簡直比脫光她的衣服,把她仍在人群中,還讓她感到難堪!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心下羞臊難當,顫聲道:“不……我不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