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素知賈珂之能,聽到那許五弟說“賈珂已被哥舒冰擒住”,先是一驚,便即寧定,說什麼也沒法相信,哥舒冰這樣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無名小卒,能夠抓住賈珂。待聽到那許五弟說這件事不太可信,他向那許五弟瞧了一眼,臉上雖然沒有笑意,眼中隱隱透著幾分讚許。
那葛三哥道:“我看這件事應該不是假的。雖然哥舒冰這個名字在江湖上默默無聞,但她哥哥逍遙侯,咱們西域誰人不知?”
王憐花微微一驚,心想:“那天老鬼還有妹妹?按說他大婚成親,理應邀請所有親友過來觀禮,我那天怎麼沒在玩偶山莊見到他這個妹妹?”隨即睫毛一顫,麵上現出不屑之色:“哼,什麼妹妹,冒名頂替的吧!”
那葛三哥道:“如今她大撒請帖,寒衣節在岩雀峰上開英雄會,倘若她是信口開河,到時如何收場?受她邀請去岩雀峰上觀禮的英雄豪傑,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又豈會善罷甘休?”
葛三哥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王憐花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但要王憐花相信,這哥舒冰能抓住賈珂,他沒有親眼瞧見,自然說什麼也不相信。與這個分析相比,還是哥舒冰故意放出消息,說道賈珂在她手裡,以期用這假消息將賈珂吸引過去,聽上去更為可信。
幸而尊使正向岩雀峰趕去,無論真相是哥舒冰沒有抓住賈珂,賈珂就是尊使,還是賈珂就在哥舒冰手中,尊使根本不是賈珂,王憐花都可以在岩雀峰找到賈珂。他要見到賈珂,就得去岩雀峰,隻有這一個選擇,連糾結都省下來了。
又聽那葛三哥道:“我聽說要來參加英雄會的人,不僅有西方魔教、昆侖派、青海派這些西域門派,甚至連少林派、峨眉派、全真教、五嶽劍派這些中原門派,都千裡迢迢地趕過來了。”
王憐花把玩手中的酒杯,心想:“他們過來參加這英雄會,不知是為了屠龍刀,還是為了柴玉關。”
那日在絕情穀中,賈珂如何誣陷柴玉關,如何激起眾人同仇敵愾之心,決意共赴西域對付柴玉關,王憐花都在旁邊看得明明白白,知道賈珂打算利用這些江湖人士對付柴玉關。
隻是王憐花雖然知道賈珂有這個想法,但賈珂打算如何落實這個想法,王憐花卻全然不知。一時之間,王憐花也分辨不出,這些中原門派到底為何而來,更無法確定,如今他們已經知道,屠龍刀就在哥舒冰手上,在成為武林至尊的誘惑麵前,他們會不會為了屠龍刀與賈珂翻臉。
那許五弟大吃一驚,說道:“少林派也來了?出家人不應該放下俗念,六根清淨嗎?一聽說屠龍寶刀重現江湖,他們就心急火燎地過來搶刀,如此利欲熏心,還能修成正果嘛!”
那葛三哥嗤的一聲笑,說道:“少林寺一向自詡正道魁首,數百年來領袖武林,江湖上人人都將屠龍刀視為武林至尊,一旦屠龍刀落入他人手中,江湖上多了一個武林至尊,少林寺這正道魁首的寶座,又如何坐得穩?在這些中原門派之中,少林寺一定是最想奪得屠龍刀的門派。”
那許五弟點頭稱是,笑道:“嘿,少林寺雖是正道魁首,畢竟是中原門派,不遠萬裡來昆侖山奪刀,未免太不把咱們西域的英雄豪傑放在眼裡了!少林寺雖是強龍,但不是有句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嘛。我聽說西方魔教也對屠龍刀很感興趣,收到請帖以後,就派人去朱家門了。”
王憐花心中一動,暗道:“以賈珂的性格,聽說有人舉辦英雄會,要當眾將他殺了,在沒有查出對方底細之前,隻怕不會光明正大地用他賈珂的身份去砸場子。
假扮成彆人,親自去岩雀峰一探究竟,等所有事情調查清楚以後,再亮出自己的身份,將對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才是他會做的事情。現在這個以西方魔教的名義,去參加屠珂英雄會的尊使,一定就是賈珂!”言念及此,也懶得坐在這裡聽這兩人閒聊,叫來店小二,結了飯錢,便即找到百鬼窟眾弟子,催促他們現在出發。
轉眼間寒衣佳節已到,這日一早,朱長齡率領眾弟子在山上山下迎客。
最初一個時辰中,過來的都是江湖散客,漸漸各門各派的人越來越多。
山莊裡本有一片極大的廣場,是弟子們練武的地方,如今這片練武場周圍的數十棟屋舍都已拆除,在原址上搭建了數十座大木棚。
這數十座大木棚連在一起,每個大木棚之間,僅用幾根圓木樁隔開,考慮到如今天氣寒冷,木棚不能擋風,於是他們在後麵掛了一塊席子,用來阻擋寒風侵入。
張無忌和數十名弟子站在山莊門口,見有賓客過來,便領著他們去木棚落座。
這些大木棚早已規劃好了。江湖散客占了兩座大木棚,餘下的大木棚,來人多的門派,便獨占一座木棚,來人少的門派,便幾個門派,合用一座木棚。至於西方魔教、少林派這樣的名門大派,無論人多人少,都是獨占一座木棚。
到得上午時分,賓客越來越多,張無忌站在山莊門口,隻覺四麵八方都是人聲。
他雖然喜歡熱鬨,卻也禁不住這麼多人同時高聲說話,說的內容還各不相同。有人在打招呼,有人在追憶往昔,有人在說這英雄會,有人見到仇人,吵得臉紅脖子粗,還有人在旁邊假惺惺地勸架。
這喧嘩的人聲隻把張無忌吵得耳朵嗡嗡作響,腦中亂七八糟,她忍不住揉了揉耳朵,仰頭看向旁邊的鬆樹,見鬆樹樹枝不住顫抖,樹枝上的積雪簌簌飄落,不禁莞爾,心想:“連這幾棵鬆樹都受不了他們的聲音,在這裡直搖頭呢!”
他苦中作樂,正想的開心,突然間眼前一花,麵前出現幾個人影。
張無忌知道這是有人來了,連忙收回目光,向前看去,隻見麵前站著七人,為首的男子約莫二十出頭年紀,身穿青色長衫,模樣平平,身形瘦小,隻是膚色雪白,宛若羊脂美玉,在人群中立時脫穎而出。
一個長發披肩的漢子站在這青衣公子身後,這漢子身材魁梧,臉上戴著一張麵具,麵目不可辨認。
一對情侶攜手站在這青衣公子的右後方。男的約莫二十四五歲年紀,模樣甚是俊秀,女的和他年紀相仿,臉上蒙著一條金色麵紗,露出來的眉目豔麗如畫,顯然是個美女。
她身披一件黑色鬥篷,這件鬥篷十分寬大,將她的身子完全遮住。鬥篷上的風帽遮住了她一頭秀發,風帽下麵隱隱有金光閃動,似是頭上戴了一樣黃金做的首飾。
另有三人站在後麵,皆是武人打扮。
一人是個精乾枯瘦的老者,腰間挎著一柄長劍。餘下兩人,一個身形枯瘦,頭上不剩一根毛發,太陽穴陷了進去,足足陷了半寸,一個精壯結實,肌肉遒勁,似乎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左頰上生著一顆黑痣,一叢長毛自黑痣中垂了下來。
張無忌一怔之下,已有一個朱家門的弟子迎了上去,拱手笑道:“不知七位高姓大名,是何門派?”
那青衣公子笑道:“在下趙明,師從蓬萊派都靈道人,這幾位是在下的朋友。前些時候,在下奉師命前來西域辦事,事情辦好以後,就聽說貴派召集天下英雄,在岩雀峰上共商武林大事。
雖然在下隻是一個無名小卒,算不上英雄好漢,但如此盛會,實在難得,在下不想錯過。在下聽說,貴派放出話來,無論有沒有收到請帖,都可以過來參加英雄會,在下沒有請帖,隻是好奇不易,想要過來開開眼界,就和這幾位朋友不請自來了。冒昧打擾,還乞恕罪。”
張無忌一聽“趙明”二字,不由心頭一震,暗道:“這位公子的名字和趙姑娘的名字好像。”言念及此,忍不住仔細打量起趙明來。
趙敏生得花容月貌,豔麗非凡,而趙明模樣平平,勉強算是清秀,和趙敏自然是有雲泥之彆。
張無忌的目光在趙明的臉上轉了一轉,又去看他的眼睛,見他雙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明知此事絕無可能,仍不禁覺得麵前這位青衣公子,和他念念不忘的那位趙姑娘,實在像的出奇。
趙明見張無忌呆呆看著自己,側頭向張無忌一笑,說道:“這位兄台,我臉上可是有什麼東西?”
張無忌瞧見他臉上的笑容,愈發覺得他和趙敏很像,不由大為慚愧,心想:“我竟如此惦記趙姑娘嗎?看到一個陌生人,都忍不住想起她來。
趙姑娘姓趙,單名一個‘敏’字,這位公子姓趙,單名一個‘明’字,他倆不僅姓氏一樣,連名字的發音都沒什麼差彆,這可真是天大的緣分!
不過趙姑娘的漢名是自己起的,不知她起這個名字,究竟有何依據?說不定她從前就認識這位趙公子,而且和這位趙公子十分投緣,於是起名字的時候,用了他的姓氏和名字。”
張無忌強忍心中醋意,說道:“趙公子,你和我一個朋友長得很像,我看到你,不禁有些驚訝,一時無狀,還望恕罪。”他起床以後,就服下了黃藥師配的丹藥,聲音發生改變,不是原來的聲音了。
趙明笑道:“原來如此,兄台不必緊張,在下沒有責怪兄台的意思。不過兄台適才這句話,倒真是勾起在下的好奇來了。在下自小到大,還從未見過和自己長得很像的人,不知兄台這位朋友高姓大名?現在是否也在岩雀峰上?在下若能與這人見上一見,那可真是當浮一大白的喜事。”
張無忌笑了笑,說道:“這可要讓公子失望了。我那位朋友,眼下並不在這裡,我既不知她在哪裡,也聯係不上她,更不知此生此世,我倆是否還能相見,你這個忙,我實在幫不上。”
趙明聽張無忌聲音中頗有惆悵纏綿之意,心想:“原來他那個和我很像的朋友,是一個姑娘,八成還是他的心上人。”
趙明向張無忌仔仔細細地打量幾眼,略一回憶,始終沒在記憶中找到一張相似的麵孔,心想:“他說的不是我,我也太疑神疑鬼了!”當下微微一笑,和那個朱家門弟子走進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