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如今假扮成朱家門的弟子,不好當著眾人的麵,留在這裡與殷離說話。殷離一行人坐定後,張無忌也不多說,便即離開木棚,又回到山莊門口。
先前那個取笑過他的朱家門弟子,名叫石飛虎,還在門口站著,見他從莊子裡走出來,迎了上來,笑道:“這麼快就出來了?我看你剛剛和靈鷲宮那位聖使有說有笑的,她沒留你啊?”
張無忌見石飛虎臉上滿是幸災樂禍,仿佛是在嘲諷他攀高枝失敗了,不由又好笑,又好氣,隨口敷衍道:“是啊,她看不上我。”
石飛虎一笑,正要說什麼,突然目光越過張無忌,落在張無忌的左手邊,吹了一聲口哨,喃喃道:“這小妞可真漂亮!”
張無忌轉頭看去,就見一個秀麗絕俗的紫衣女郎走上山來,她約莫二十歲,臉上不施脂粉,長發僅用絲帶束著,如此簡單的打扮,更顯得清麗不可方物,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一個紫麵短髭,相貌堂堂的錦衣大漢走在她的身旁,約有三十五六歲,左手叮當當地轉著兩個大鐵球,一麵走向他們,一麵四下張望,笑道:“這山上的風景雖然很美,但咱們一路上來,連一塊狀若鳥雀的岩石都沒看見,真不知這座山峰,為何會叫‘岩雀峰’。”
石飛虎看那紫衣女郎看直了眼,聽到那錦衣大漢的話,連忙上前幾步,搭訕著笑道:“兄台有所不知,我們山上一共有兩塊岩石狀若鳥雀,一塊在後山,一塊在東麵的半山腰上,後山的這塊岩石,和人一般大小,半山腰的這塊岩石,就比後山這塊小上一些。
我們這裡還有一個傳說,據說在很久以前,沙漠裡有個姑娘名叫喀絲麗,她的頭發比檀木還要烏黑,眼睛比星辰還要燦爛,臉蛋比花朵還要嬌豔,皮膚比絲綢還要光滑,就和這位姑娘一樣。”他說話之時,一直在偷看那紫衣女郎,這時說到喀絲麗的美貌,趁機誇讚了那女郎一句。
那紫衣女郎微笑道:“我哪有這樣美。”
石飛虎笑道:“姑娘也太謙虛了!喀絲麗究竟長得多美,咱們誰也沒有見過,她若有姑娘一半美貌,這故事就能說得通了。”
那錦衣大漢笑了笑,說道:“老弟,你還是先給俺們把故事講完,再來稱讚俺妹子長得多美吧。你這故事隻說了一個開頭,就不繼續說了,俺們的胃口被你吊著不放,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這句話看似是在催促石飛虎繼續講故事,實則是在幫那紫衣女郎解圍,畢竟石飛虎這句話,雖然是在稱讚那紫衣女郎的美貌,但那紫衣女郎實在不好回答。
石飛虎見那錦衣大漢聽到自己稱讚那紫衣女郎美貌,不等那紫衣女郎說話,就出言阻止自己說下去,料定那錦衣大漢和那紫衣女郎是情人,這是在喝自己的醋呢,不禁有些失望,乾笑幾聲,說道:“哦,哦,原來兩位是……哈哈,我懂了,我懂了!”
那錦衣大漢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但張無忌發現,那紫衣女郎聽到這話,忍不住將兩隻手的食指交織在一起,似是有些不自在。
石飛虎道:“喀絲麗不僅是族裡最漂亮的姑娘,還是族裡的聖女,到她十八歲的時候,就會嫁給他們信奉的神明為妻。眼看再過八日,喀絲麗的十八歲生日就要到了,就在這天,她遇到了一個從中原來的漢人少年。
喀絲麗對那少年一見鐘情,心中有了情愛,就不願嫁給神明了,於是當天夜裡,她和那少年偷了兩頭駱駝,連夜逃出沙漠。她的族人擔心沒有及時將她獻給神明,會觸怒神明,日夜不休地在後麵追趕。最後喀絲麗兩人逃到這裡,眼見族人已經追到山上,他們無路可逃,絕望之下,決定跳崖殉情。
山神聽到他們訣彆時說的話,深受感動,突然出現,將他們變成石雀,讓他們屹立山頂,生生世世都不分離。
族人趕到山頂,找不到喀絲麗,隻找到這兩塊狀若鳥雀的岩石,大怒之下,將其中一塊岩石推下山去,要他們即使變成石雀,也生生世世,都隻能相思相望不相親。兄台,你們若是想看山頂上的那塊岩石,須得繞到後山去看。”
那錦衣大漢笑道:“原來那塊岩石就在後麵,那可好了,老弟,可否請你給俺們指個路?俺聽說得等到午時以後,這屠珂英雄會才會開始。還有一兩個時辰呢,俺們來的早了,閒得無聊,正想四處轉轉。”說罷從懷中取出一錠金子,放到石飛虎手中。
他的動作十分隱蔽,除了他們三人以外,再沒人看到他這個動作,然後低聲道:“小小心意,請老弟收下。”
石飛虎又驚又喜,飛快將這錠金子收入袖中,低聲道:“我在山上住了十幾年了,連山上哪片草叢裡有兔子窩,哪個兔子窩裡的兔子長得最肥,我都清清楚楚,兄台找我指路,是找對人了。不過這裡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咱們,我可沒法現在帶兩位到後山去,這樣,兩位先跟我進莊子走一趟,去廣場選個座位,然後我帶你們繞個稍微遠點的路,一樣可以去後山。”
那錦衣大漢笑道:“好說,好說,有勞老弟了!”
石飛虎點了點頭,領著兩人走到門口,拿起放在桌上的冊子,問道:“還沒請教兩位尊姓大名,是何門派?”
那錦衣大漢笑了笑,說道:“俺姓張,叫嘯林,是做參藥生意的,沒有門派。這是俺的妹子,姓林,叫月言,是上清觀的俗家弟子。俺倆都沒有請帖,今天就是過來看熱鬨的。”
石飛虎提起毛筆,將這兩人的姓名和門派記了下來,然後將毛筆和冊子放回原處,領著兩人走進莊園。
這兩人都是江湖散客,石飛虎領著他們去江湖散客的木棚裡,張嘯林隨便找了兩個位子,座位上各放著一個圓形的木牌,上麵分彆寫著“七十二”和“七十三”。
石飛虎笑道:“兩位選好這兩個座位了?那就把這兩個木牌拿走,這樣一會兒回來,這兩個座位還是你們的。”
張嘯林聽著新奇,將這兩個木牌拿了起來,看了一眼,木牌上的數字是用墨汁寫的,字跡陌生,不是他認識的人的筆跡。
張嘯林將這兩個木牌放入懷中,笑道:“這等武林盛會,俺雖是第一次參加,但那種幾百人的拍賣,俺參加的可不少。這種用木牌占座位的法子,俺還是頭一回聽說,還真挺有趣的。不知這是誰想出來的法子?”
石飛虎不過一個外門弟子,哪會知道這法子是誰想出來的,一怔之下,笑道:“這是哥舒小姐吩咐我們做的,至於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張老板,你還真是問住我了。”
張嘯林笑了笑,向棚外瞧了一眼,示意他們現在就去後山吧。
石飛虎不再多說,當先走出木棚,張嘯林和林月言跟在後麵。
待他們離開木棚,張嘯林笑道:“老弟,哥舒小姐在你們這裡住了這麼多天了,你一定見過她吧。俺聽人家說,哥舒小姐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美女,這話是真是假?不瞞你說,俺這次過來,既不是為了屠龍刀,也不是為了賈珂,俺就是聽彆人把這位哥舒小姐誇成花了,心裡好奇,所以非要過來見她一見。”
石飛虎一笑,低聲道:“那位大小姐模樣是真美。這麼說吧,林姑娘已經美得和天上的仙女似的了,但和那位大小姐也沒法比。”
張嘯林眼睛一亮,從懷中取出一張兩百兩的銀票,笑道:“老弟,咱們打個商量,你偷偷帶俺去見見這位大小姐,這張銀票,就是你的了。俺也不用跟她說話,隻須看她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石飛虎好生遲疑,麵上現出猶豫之色,右手伸向這張銀票,卻不敢收攏手指,將銀票握住,說道:“這……這……張老板,一會兒英雄大會就要開了,哥舒小姐遲早都會露麵,你何必急於一時?”
張嘯林笑了笑,說道:“人家是位千金小姐,身嬌體貴,誰能打包票,一會兒她一定露麵?再說,這片廣場這麼大,如今賓客還沒來齊,就有三四千人了,即使她露麵了,俺也不一定能看到她。”
隨即一笑,又從懷中取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繼續道:“嘿,幸好俺這人武功不高,卻會賺錢。這兩張銀票,加起來一共五百兩,老弟,就算你現在離開朱家門,有俺這五百兩銀子在,你後半生也可以平安喜樂地度過了。怎樣?你幫不幫俺這個忙?”
石飛虎稍一遲疑,終於下定決心,將這兩張銀票搶了過來,放入懷中,說道:“好,我幫你這個忙!”向走在後麵的林月言瞧了一眼,又道:“張老板,你要去看美人,難道要帶林姑娘一起去?”
張嘯林嗯了一聲,笑道:“她也喜歡看美女。”
石飛虎吃了一驚,向林月言看去,就見林月言神態輕鬆,向他微微一笑,顯然是默認了張嘯林這句話。
這一笑直把石飛虎看得又羨慕,又妒忌,心想:“難道這他娘的就叫齊人之福?”
石飛虎收了張嘯林的錢,做起事來,自然十分認真。
他先帶張嘯林二人去後山看了那塊狀若鳥雀的岩石,然後帶著二人來到後院,找了兩件朱家門弟子的衣服,給他們換上,領著他們躲在一座假山後麵,低聲道:“哥舒小姐就住在東邊第三間廂房裡,她早上一直待在這裡,眼下在不在這裡,我就不知道了。
我現在過去看看,你們二位就在這裡站著,畢竟你們不是我朱家門的弟子,若是我們的人瞧見你們,定會發現不對,到時可就大事不妙了。”
張嘯林笑道:“你放心吧,俺們又不是傻瓜,當然不會隨便亂跑。”
石飛虎點了點頭,從假山後麵出來,照著背下來的地圖,穿過竹林,到了黃蓉所居的廂房之前,就見黃蓉站在桌旁,把玩桌上的幾枝梅花,似乎有些無聊,又有些緊張。
一個黑衣人坐在桌旁,用手帕擦拭一根玉蕭,聽到他的腳步聲,抬起頭來,向他瞧了一眼。黃蓉察覺到這黑衣人的動作,轉過身來,也向他瞧了一眼,問道:“你來做什麼?有事嗎?”
石飛虎早已想好應對之策,笑道:“回小姐的話,我的衣服剛剛被樹枝掛了個洞,回來換身衣服,見小姐房門開著,就過來給小姐請個安。”
黃蓉笑道:“你倒有心,去吧。”
石飛虎笑道:“是!”正將轉身離開,忽聽得黃蓉道:“等一下,我問你,外麵現在來多少人了?”
石飛虎想了一下,說道:“大概有四千多人了。”
黃蓉點頭道:“西方魔教的人來了嗎?”
石飛虎道:“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