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聽了此言,喜不自勝,說道:“我要的!我要的!你快跟我說,你那是什麼法子?”
那少女微微一笑,從地上撿了一根枯枝,蹲下身去,用枯枝在地上畫畫寫寫,說道:“賈珂和王憐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應該就是西方魔教。從這裡去大光明境,一定會經過這個地方,到時你就……”
段譽回到山下,說說聊聊,十分心不在焉。他時不時向他剛剛去追木婉清的方向瞥上一眼,也不知瞥了幾百眼,終於瞧見木婉清走了過來。
段譽鬆了口氣,快步迎了上去,上下打量木婉清,見她雖然眼眶通紅,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剛剛哭過一場,但神采飛揚,眉眼含笑,顯然心情極好,登時放下心來,笑道:“婉妹,你心情可是變好了?”
木婉清聽到這話,俏臉一紅,眼波流轉,微有嬌羞之意,點了點頭,笑道:“我現在心情好極了。”
段譽見木婉清這副如沐愛河的嬌羞模樣,不由一怔,隻覺木婉清經過這一趟散心,不隻放下了王憐花,還找到了新的戀人。
木婉清拍了拍段譽的手背,笑道:“譽哥,我剛剛心情不好,跟你發了脾氣,讓你擔心了。”
段譽笑道:“咱們可是兄妹,你這麼客氣乾嗎?”
正想試探一下,木婉清是否遇到了她的如意郎君,忽聽得好些人招呼:“賈侯爺,您平安無事,可真是太好了!”聲音中充滿了親熱的笑意。
段譽和木婉清聽到這話,循聲望去,就見賈珂和王憐花攜手走來,賈珂的手中提著那把黑黝黝的屠龍刀。
段譽瞧見王憐花,忍不住向木婉清瞥了一眼,但見木婉清一雙眼睛睜得很大,目不轉睛地凝望著王憐花,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心想:“原來婉妹還是沒能放下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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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蓉挽著玉無缺的手臂,一路帶他回到後院,伸手一指,笑道:“玉大哥,這裡就是我的房間,你進來喝杯茶吧。”
玉無缺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姑娘邀請去房間喝茶,心中有點緊張,有點靦腆,有點歡喜,有點茫然,點了點頭,微笑道:“好啊。”
黃蓉一笑,仍然挽著玉無缺的手臂,帶他向一間廂房走去。
兩人一走進去,就聽到一道聲音自裡屋響起:“小丫頭,你一大早去哪裡了?”
這句話聲音清朗,是男子聲音,年紀不大,語氣十分熟稔,顯然與黃蓉十分熟絡。
玉無缺一怔,心想:“這是武姑娘的兄長?”
剛想到這裡,就見一個少年掀開珠簾,走了出來。
那少年身穿一襲黑衣,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相貌英俊異常,臉頰上有一道刀疤,幾乎由眼角直到嘴角。
那黑衣少年本來懶洋洋的,似乎天塌下來,他都不會放在心上,這時眼光落到黃蓉臉上,隨即落到黃蓉和玉無缺挽著的手臂上,然後轉到玉無缺的臉上。
玉無缺與那黑衣少年目光相接,隻覺他眼光中露出又氣惱,又不敢置信的神色,隨即跳了起來,忿忿地道:“小丫頭,你有點做人家老婆的操守好嗎?昨天才做我老婆,今天就紅杏出牆,找這個小白臉了?”
玉無缺又是一怔,側頭看向黃蓉,就見黃蓉鬆開他的手臂,看著那黑衣少年,咯咯笑道:“你說玉大哥是小白臉,那你是什麼?小黑臉嗎?”
然後側頭看他,笑道:“玉大哥,剛剛我騙了你。其實我第一次說的是真話,第二次說的才是假話。我擔心那個搶走銅人的人,就是這件事的主謀,迫不得已,隻好撒了這麼一個謊。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你其實有兩個孿生兄弟嗎?呐,這就是你其中一個孿生兄弟,江小魚。”說著伸手指向那黑衣少年。
玉無缺一開始就想到這位武姑娘可能和賈珂、小魚兒有某種極為親密的關係,這時聽說這個少年就是小魚兒,一怔之下,便即想起賈珂來,尋思:“小魚兒是賈珂的兄弟,他出現在這裡,定是過來救賈珂的。”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又好笑,又好氣,說道:“你一大早出去,就是證明我和他是孿生兄弟去了?”
小魚兒說完這話,便移開目光,向玉無缺上下打量。雖然隔著麵具,沒法看到玉無缺完整的長相,但看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皮膚、臉型,小魚兒怎麼看,都覺得他和自己一點也不像,笑道:“小尊使,你覺得咱倆長得像嗎?”
玉無缺聽到小魚兒叫自己小尊使,也不介意,凝目瞧了小魚兒一會兒,搖了搖頭,心下又遺憾,又失望,又鬆了口氣,這麼一來,至少師父沒有欺騙他,說道:“武姑娘,我和這位江公子一樣,都不覺得我倆長得很像。”
黃蓉瞧瞧小魚兒,望望玉無缺,歎了口氣,說道:“我現在可以確定,你倆在眼瞎這一點上,也是一模一樣。”
小魚兒嘴角一抽,反駁道:“我哪裡眼瞎了?當初我見到賈珂,可是第一眼就認出他是我的親生兄弟了!”突然靈機一動,想到當年他見到賈珂的時候,賈珂臉上可沒有戴著麵具,於是對玉無缺道:“你戴麵具乾嗎?快把麵具摘下來,咱倆到鏡子前麵對比一下。”
玉無缺歉疚一笑,說道:“抱歉得很,我已在家師麵前發過誓,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我的臉,倘若有人摘下麵具,瞧見了我的臉,那麼我若殺不死這人,就得和這人成親”
小魚兒一向認為自己走遍天下,見多識廣,但這般古怪苛刻的要求,他也是頭一回聽說,隻驚得目瞪口呆,說道:“倘若摘掉你麵具的人,是大歡喜女菩薩,你也要和她成親嗎?”
玉無缺沉默一下,委婉道:“家師給了我兩個選擇,我不是隻能和摘下我麵具的人成親的。”
小魚兒又道:“倘若摘掉你麵具的人,是一個外貌和大歡喜女菩薩一模一樣,武功卻比大歡喜女菩薩高出十倍,總之你不是她的對手的女人,你也要和她成親嗎?”
玉無缺點了點頭,十分平靜,說道:“我若不是她的對手,自然隻能和她成親。”
小魚兒甚是同情,說道:“小尊使,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去醫館,找一個明天就要咽氣的人,摘下麵具,和她成親。這樣等她明天死了,你就可以做一個快快樂樂的鰥夫,再也不用擔心,明天會不會有人摘掉你的麵具了。”
玉無缺立下這個毒誓以後,最初那幾年,確實如小魚兒所說,時時刻刻都在擔心,下一刻就會有人將他臉上的麵具取下來。後來他武功越來越高,對這件事也越來越麻木,偶爾想起這件事,也都安慰自己,若是有人摘下了他的麵具,他殺不死對方,至少可以死在對方的手上,所以沒什麼好害怕的。
這時聽到小魚兒的話,玉無缺從前的擔憂豁然而解,宛如突然發現地球是圓的似的,驚奇之中帶著欣喜,點頭道:“多謝提醒,我從前竟沒想到,這件事還能這樣解決。”
小魚兒一笑,說道:“你不是賈珂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嗎?我作為賈珂的哥哥,幫你這個前準弟媳一個小忙,也是應該的。”說著向黃蓉瞥了一眼,眼光中頗有得意之色,意思是說:“這個法子,我和賈珂都會想到,這個小尊使若是我倆的孿生兄弟,又怎會想不到這個法子?可見這件事是我對了,你錯了,小尊使壓根兒不是我倆的孿生兄弟。”
黃蓉橫了小魚兒一眼,意思是說:“瞎小魚,你得意的也太早了!等著瞧,我這就給你證明,這件事是我對了,你錯了!”然後收回目光,走進裡屋,一會兒抱著一個小木箱走了出來。
黃蓉將小木箱放在桌上,笑道:“雖然我想不明白,你們明明臉型、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身材、手足,沒有一處不像,為什麼你們會看不出來,你們長得很像,幸好我早有準備。”
她揭開箱蓋,取出一隻小瓷盒,遞給玉無缺,說道:“玉大哥,這是我昨天用粽膏和香粉調好的東西,和小魚兒的膚色一模一樣,你抹在臉上試試。等你抹好了,我再給你用麵粉做一道刀疤。到時你再去鏡子前麵看看,你和小魚兒是不是一模一樣。”說著取出一隻小木盒和一隻瓷瓶,放到桌上。
換作賈珂和小魚兒,絕不會輕易將陌生人給的東西抹在臉上,玉無缺卻不疑有他,接過小瓷盒,走到鏡子前麵,用手指挖了一塊小麥色的油膏,細細塗在臉上。
黃蓉又取出一張麵具,遞給小魚兒,笑道:“瞎小魚,時間緊急,我找不到和玉大哥一模一樣的麵具,你先戴這個木頭麵具將就一下吧。你們若是一會兒還看不出來,你們長得很像,我看我也隻能去找爹爹,給你們開一服藥,治一下眼疾了。”
小魚兒鄙視地看她一眼,接過麵具,戴在臉上,懶洋洋地道:“你要找老黃開藥,得找他開三服才行。我就不信,我覺得我和小尊使長得不像,賈珂就會覺得他和小尊使長得很像了。”
黃蓉一笑,拿起那隻小木盒和那隻瓷瓶,走到玉無缺麵前,給他用麵粉和漿糊,在臉上做了一個刀疤,刀疤幾乎從眼角直到嘴角,和小魚兒臉上的刀疤一模一樣。
黃蓉做完這個刀疤,仔細打量一會兒,心滿意足地道:“小魚兒,你快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你的孿生兄弟。”
小魚兒走了過來,玉無缺本來在照鏡子,這時轉過頭來,看向小魚兒。
他們兩個人。
一個戴著木頭麵具,一個戴著金屬麵具。
一個身穿一襲黑衣,一個身穿一襲白衣。
一樣的小麥色皮膚。
一樣的幾乎從眼角直到嘴角的刀疤。
一樣的容貌。
一樣的身形。
隻是一個懶懶散散,一個淡然出塵。
麵對麵站在一起,就好像一個人在不同時空的映像一般。
兩人目光相對,都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若不是兄弟,怎會如此相像?
小魚兒這等絕頂聰明之人,一向相信自己遠勝過相信旁人,本來對黃蓉的推斷半點也不在意,這時卻也不得不在意起來,尋思:“難道我們真是兄弟?”
小魚兒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玉無缺一眼,眼光從他烏黑的眉毛,到他明亮的眼睛,從他高挺的鼻梁,到他花瓣似的嘴唇。
這時玉無缺已經不再是玉無缺,而是江小魚,小魚兒對自己的相貌自然十分熟悉,越看越激動,心想:“不錯!除了我和我兄弟以外,這世上哪還有人能長得這般英俊!”
他一顆心變的鼓鼓的,脹脹的,甜甜的熱流湧了出來,歡呼一聲,上前兩步,抱住了玉無缺,叫道:“小尊使,咱們真的是兄弟!”
玉無缺一被小魚兒抱住,立時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昨天那個黑衣少年將他摟住的時候,他也曾生出過這種感覺,甚至為此疑心,自己難道天生喜歡男人。
這時他的眼角餘光,瞥見鏡子裡的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他終於明白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了。
可是那個黑衣少年摟住他的時候,他為什麼也會生出這樣一種感覺來?
難道那個黑衣少年也是他的兄弟?
他抬起手臂,緊緊抱住小魚兒,臉上露出笑容,眼圈不知不覺間已經紅了,說道:“嗯,咱們是兄弟!”
黃蓉瞧著他們兩個,不禁麵露笑容,說道:“我就說你們是孿生兄弟,你們剛剛還不信。你們若不是孿生兄弟,又怎會眼睛都有問題,發現不了,你們長得很像呢?”
小魚兒嘿嘿一笑,伸手去拍黃蓉的腦袋,說道:“是啦,是啦,這次是我錯了,你對了!唉,我覺得咱們應該立刻去找賈珂,把這件事告訴他。他要是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兄弟,一定高興死了!”
玉無缺突然臉上一紅,很是尷尬,說道:“我昨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我和他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夫,還說他拋棄了我,我……我覺得我實在沒臉去見他。”
黃蓉安慰道:“玉大哥,這件事不怪你,都是你師父的錯。賈大哥和王大哥都不是不講情理的人,他們會諒解的。”
小魚兒聽到“賈大哥和王大哥都不是不講情理的人”這句話,臉上笑容一僵,心想:“賈珂確實不是不講情理的人,王憐花可未必會和小尊使講情理!幸好王憐花現在不在這裡,不知道小尊使當眾說過,賈珂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王憐花若是知道這件事了,隻怕我們還沒來得及兄弟相認,他就先把小尊使這個‘情敵’殺死了。不,不,以王憐花的性格,就算我們兄弟相認了,他也可能因為喝小尊使的醋,背著賈珂,來殺小尊使。
現在王憐花還不知道這件事,我須得立刻去跟賈珂商量一下,這麼一來,等到王憐花知道這件事了,有賈珂在他旁邊,開解他,勸阻他,盯著他,小尊使應該不會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手上了。”
玉無缺見小魚兒神色有異,問道:“小魚兒,你在想什麼?”
小魚兒心想:“我在想你如何才能逃脫死在王憐花這個醋缸的手上的命運!哈,我真是一個好哥哥!”笑道:“說起來,我現在也隻知道你姓玉,你叫什麼名字啊?”
玉無缺微笑道:“我姓玉,叫無缺。”
小魚兒一怔,喃喃道:“我若早知道你叫這個名字,哪還會輸啊!”
玉無缺奇道:“我的名字有什麼特彆的嗎?”
小魚兒點了點頭,說道:“你應該不知道。咱們的老爹老媽,死在了移花宮主的手上。移花宮主殺死咱們的老爹老媽以後,將我留在了路上,咱們老爹的結拜大哥燕南天燕伯伯帶走了我。至於賈珂,則是被那兩個宮主帶回了移花宮。她們給賈珂起了個名字,叫作花無缺。”
玉無缺聽到這話,不由一怔,說道:“那賈珂是怎麼從花無缺變成賈珂的?”
小魚兒便將月神如何潛入移花宮偷出賈珂,如何將賈珂送入榮國府等事一一說了,說到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倘若賈珂現在還是花無缺,那你昨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的話,豈不就變成了:
玉無缺和花無缺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夫,在兩年前,花無缺為了王憐花拋棄了玉無缺,所以玉無缺要親手殺死花無缺,以雪花無缺悔婚之恥?
哈哈,這簡直就是一個繞口令。你昨天若是這麼說了,一定有很多人都會被你的話繞糊塗了,越聽越不明白你們三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